至于民间朱正拖了点尾音,伸手弹了弹纸页:就要靠这些风月故事了。
安抚漓江不光要安抚士族贵胄,也要安抚那些平民百姓,毕竟有人在,才会创造出财富。良田白放着也是不会长出稻禾来的。再来这事闹得这么大,上到贵族下到民间是都看见了,总得有个统一些的说法,也避免再生枝节。
朱正说完,把那纸头放了回去。不但把事圆了,把朝廷和金盏阁都摘了出去,还再泼了关家一捧脏水,你也是够可以的。
朱正话说了一箩筐,余沙都还是没什么反应,就坐在那,不说话。
朱正再左右看了看余沙消瘦下去的脸颊,也觉得没什么趣,又不死心,故意刺激他,说:你说你啊,为了那关家世子,什么都不顾了,怎么这会儿泼他脏水就这么熟练呢?
朱正原以为这句话就足够刺激了,没想到余沙依旧不答,只是忽然抬头看了看他,慢慢说了第一句话。
李达怎么样了?
朱正笑:你怎么记挂起他来了?和你一样,关牢里呢。也不知道菱云到底还有什么手腕,她本来也要一起上定州受审的,生生被那些士族按下了,推了李达出去。
朱正转了一下自己手腕戴的佛珠,评价道:大概是想为日后多留个人证吧。菱云毕竟只是个女人,比起李达要让人放心得多了。
余沙问到了李达的事就不说话了,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朱正实在是被他勾的心痒,就算碰不了,也得解解瘾,于是又说:你不日就要被押解上定州了,这事闹得颇大,民间也风言风语的。也不止你自己传的这个版本,你说倒时候你那个还逃在外面的妹子要是听信了什么,非要来找你,这万一出个什么闪失
朱正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劲风袭来,有什么东西在他反应不及的瞬间击破了他一侧束发的带子,擦着头发直接嵌进了后面的墙上。
朱正一侧的头发散下来,他脸上露出个极其难看的神色。
我是被关了起来。余沙终于肯开口:可你想在路上做什么手脚,我敢保证,你会死在旬二前面。
朱正脸色阴沉:你不怕我废你。
余沙面无表情:且不说如今朝廷眼下,你们敢不敢废我。
他上下眼球滚动了一下,做出个打量的神色来,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要朱长老的性命,似乎也并不需要手脚俱全。
朱正磨着牙,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话:那你就祈祷,你那位妹子放聪明一点吧。
旬二有没有放聪明一点呢?
扬子坡的客栈里,关澜骤然听到余少淼起死回生,可能还要被押解去定州,他还没什么反应,就有别人有了反应。
大堂的另一侧,一个穿着斗篷的姑娘受惊似地砸了碗,顾不上那碎瓷片,她就站起来,朝着说书的人喊:你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旬二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她此刻披着斗篷,明晃晃的一截细瘦的腕子露出来,一看就知道是个年轻女子。
这在人群里兴许不显,此刻在入了夜的客栈里看着就乍眼了。
这时节,且不说外面的兵祸,就说近日漓江附近就比往日要乱许多。旬二一个女孩,此时孤身在这,露了脸,那些人没答她的问题,倒是有几个人见状朝她走了过来。
旬二见着那几个逐渐逼近的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草率了,一下慌了神,看那几个人越走越近,跑都不知道要跑。
眼瞅着那几个人越走越近,旬二怕得眼睛都要起来了,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你们有事吗。
是关澜。
旬二一开始瞅着背影还没认出人来,一听声音才知道,当即就没按捺住自己的惊讶,叫出声来:嫂子!
关澜:
他没顾着解释,眼睛只看着走上前来的几个人,握着剑的手又紧了些。
那几个人原本也是一脸捉摸不定的神色,被旬二的那一句嫂子又叫懵了些,本来要过来的脚步也停了。
原本正僵持着,那边的掌柜的倒是过来了,他嘴里一边说着见怪见怪,一边挡着关澜,把他和旬二和那些人隔开了。
掌柜看着那领头的赔笑道:这是我兄弟家的妻子和妹妹,也是漓江来投奔的。这刚到扬子坡,还没安顿,您看这都风尘仆仆的您有什么事,跟我说。
妻妹?那边有人质问:那为何穿着男装,还蒙面?
这这不是最近不太平吗。那掌柜赔笑道:总归是比女装要安全些我这弟妹她脸上生了疮,妇道人家不好意思,这才遮一下。
这话显然没能说服那领头的人,他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把那掌柜扳开,眼睛看向关澜,伸手就要去摘他的面巾。
那一瞬间,怎么说呢,关澜在动手之前犹豫了一下。
打倒不是说打不过,主要这掌柜的先前帮他们说了话,这打起来,多少也要毁人器物,小地方置办东西为难,只怕几天都不能做生意了。
于是他更改了剁掉这人手的决定,他在这人伸手碰到之前,自己把面巾揭了一下。没完全揭完,就一小半,确保那人大概看到了就立刻又蒙了回去。
领头的:
在他身后把他动作看得十分清楚的旬二:
掌柜的:
掌柜的:说了是我家咳那个,弟妹。
领头的:嗯,是该遮着点。
就这样,客栈的危机化解了。
掌柜最后赔了笑,给那些人多上了些吃食,然后找小二开了个单间,引着关澜和旬二过去。
关澜本来还有些疑惑,他也不太认得这客栈老板,不知道他为什么帮忙。
他这厢还没说,倒是那边的掌柜先开口了。
怎么了?客人事多,不记得我也正常。他亲自拿了钥匙给旬二和关澜开门,一边小声解释:前些时候客人不是替扬子坡这里有户人家赶了来田里的野猪?那野猪可恨哩好好的田都糟践了,又是长叶的时候
那掌柜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些,关澜渐渐听出味儿了,问:那是你家的田?
也不算,好几家的都在那片。掌柜的把他们带进门,点了灯,又给他们指了下被褥放在哪,开口说了楼下的事:那些人也不知道打哪来的,这几日都在扬子坡这边游荡,客人带着妹子也小心些。
关澜听到这里有一分信了,但是也不能全信,毕竟是在外面,于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那客栈掌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他的戒心,没多说什么就走了,临走前最后嘱咐了一句:漓江附近最近事多,客人带着妹妹诸事还是很不方便,还是早日离开吧。
关澜关上门,还在琢磨这老板说的多事,又想起楼下听那说书人说的百般事,心里有猜测。正准备问问旬二,一回头。就看见旬二脱了斗篷的兜帽,抱着个薄薄的包袱,坐在八仙桌那哭。
关澜一看她哭头就大了,心里想着这一兄一妹怎么都这么喜欢哭,一边快步上前,问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旬二越哭越凶,越问越哭,哭嗝打得话都说不出来,缓了好久好久,才勉勉强强把出了什么事给关澜说了。
她在风华台弹琵琶那天就被沐窈带走,去了漓江郊外一个镇子上。那镇上没什么自己认识的人,但是似乎都认得沐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