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抽到人的实感传来的时候叶绾绾还有些发懵,看着余沙,心里想这人莫不是疯了吧。
院里的动静惊动了原先在屋子里的侍卫,一干人鱼贯出屋,瞬息之间就包围住了余沙。
余沙也不去管身上这一鞭,还是之前的那个姿势,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叶绾绾,开了口,说话声音还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阵仗不要太大了,铁甲军没有巡视到这里不代表安全,进屋说话。
叶绾绾吃了一瘪,其他北境来的人对余沙的眼光也逐渐不善。就算这个人说的是实话,态度也着实是让人不舒服。
余沙没心思管这些,他话一说完就侧了身往屋子里走,留下一院子北境的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有人出声问叶绾绾。
叶绾绾神色变换了些许,拿定了主意,吩咐道:你跟我进去,其余人守在院落中防范。他一个人前来,不知道此地是不是已经泄露了。
听到此处,侍卫们俱是神色一凛,气氛也紧张了起来。
叶绾绾暗自收敛了下神色,带着她之前点名的侍卫,跟在余沙的后面进了屋。
屋子里还是暗的,余沙站在八仙桌旁边,手里拿着一块布。
是早上旬二来送馒头时,盖在篮子上的。
叶绾绾看着他动作,脑内疯狂盘旋着好几个念头。想了半天,还是先问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关澜在哪里?
余沙听了这句话,没有急着回答,他摩梭了一下那块布,终于还是放下。抬起眼看向叶绾绾。
郡主。余沙说,话音还是温温的样子:说此事之前,在下还有一事需要郡主解惑。
叶绾绾看他这样子,莫名还觉得压迫感。倒也说不上紧张,只是更警惕了些:你问就是。
金盏阁这次北上发讣告的帖子,其实只是一件小事。余沙说:就算联系起之前北上递交的密函,也不过只是个可能的由头。雀获离漓江如此遥远,为什么会让世子和郡主一同前来。
叶绾绾听了这个问题,倒也不是太敏感,直接回了:来给余少淼送葬的只有我们一行人。那什么密信我不知道,但是原先确实没想到他会在漓江。
这就算是不知道了。
余沙想,须臾之中他变换了个念头,再次询问:北境王还有其他的继承人吗?
这个问题出口,没头没脑一样,叶绾绾都愣了。不过片刻,她忽然反应过来余沙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你你以为关澜若不是继承人,我们便不救他?她不可置信地开口:你脑子有问题吗?!
余沙被她看出目的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索性把话说白了:北境王府的继承人,按道理来说,地位举足轻重,不该这样像是游侠在外游历。
叶绾绾为关澜焦头烂额了这些日子,没成想这导致关澜不见的罪魁祸首,一见面倒是先倒打一耙。
她这一被气着,就开始喷人:你们漓江人是真的脑子都有病吧?那个什么余望陵在绕岚坪上大放厥词,杀人还要栽赃到北境王府身上!你又算什么货色现在也敢用话试探我?!
看她这样生气,余沙倒是放心许多。既然是个心思单纯的,看往日她和关澜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做出那种口蜜腹剑的事。
他心里总算安稳了一点,这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今小心,不过也是为了日后脱险时方便。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据说郡主和世子已经定了亲,可属实。
叶绾绾此刻气得倒悬,哪儿还有心思回答他的话,下一句骂人的话还没说出来,她身边那个侍卫倒开口了。
那侍卫略略向前一步,低声道:郡主再过一年便是桃李之年,和世子完婚后,可以世子妃的身份入北境王府,协理雀获政务。
简简单单一句话,引得余沙不自觉地朝他看了过去。
北境王的意思?余沙问。
将军和叶夫人的意思。那侍卫低眉答了。
余沙多瞧了他几眼,他原先还以为这批跟着叶绾绾出门的人都是些纯武夫呢,原来还有个脑子还成的。
后面的话就很好问。
妯娌?
表姐妹。
叶绾绾原先不知道他们俩打什么机锋,说到这里也明白了,皱眉打断:喂!你们闭嘴!你问我母亲和将军的关系做什么?!
余沙也不惧她的话,他要问的话已经问完了。那侍卫也知道余沙算是暂时确定了他们之间的联盟关系。又退了一步回去。
余沙闭闭眼,把这几日脑子里盘旋的计划又过了一遍,仔细推敲过细节,这才睁开眼重新看向叶绾绾,道:既然郡主同世子确乎是同一立场的人,在下愿效犬马之劳,送郡主与世子出漓江北上。
他话锋转的太快,叶绾绾还在刚才生气的情绪里头,纵然知道他此刻要说正事,还是有那么一丝愤愤。
然而这丝愤愤也很快被下一个东西惊散了。
余沙从怀里拿出一份折叠好的宣纸,展开,平铺在了八仙桌上。
是他才画好的,漓江全城的地图。
第八十八章
日上中天,仿佛是过了惊蛰之后的天终于下完了雨,太阳这才扬眉吐气似的挂在天上。灿灿艳阳,是个万里无云的天气。
余沙把整个计划和叶绾绾说完的时候,正午的阳光正好从窗子外斜照进来。照亮了八仙桌上一块小小的地方。
叶绾绾还在消化余沙的设计,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问:这么搞,真能成?
余沙听了她的话,不知怎么笑了一下。叶绾绾旁边那个侍卫倒是一副了然的样子。余沙看看他,忽然起了那么一点点逗弄的心,问:这位兄弟怎么想?
那侍卫还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道:阁下对世子一片赤诚之心,自然妥当的。
叶绾绾见他们两人一问一答,有默契的很,当即有些不爽,开口:你们又在打什么机锋?这计划真的能成吗?
余沙不答,看了看叶绾绾,心里想,叶绾绾虽然是关净月跟前养大的,机警性有,但是在是和旬二一样,城府不深。
也许是这几年年岁还小,北方又不像漓江这里弯弯绕绕这么多。等着往几年后再看,就不这样了。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看不到了吧。
想到这里,一股微凉的悲意涌上余沙心头,他浅浅笑了一下,微叹口气,开口:我要走了,这次和你们交接清楚,后面的事要看时机应变,不一定还有再见的机会。祝各位武运昌隆。说着话,他站起来就要离开。
叶绾绾看着他要走,不知怎得,除了他们要逃出漓江这件事意外,忽然想起来别的事,叫住了余沙,开口:你我是说,旬二。今天她送饭来的时候,我看她神色不太对,你不去看看她?
余沙往外走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停住,回头看叶绾绾。
他眼神有些复杂,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略微点了下头,走到院中,从后门出去,不过几步路,就消失在巷道中了。
叶绾绾看着他走远,从那背影里莫名其妙地咂摸出一点一去不复返地萧索出来。下意识问了身边跟着她的侍卫:伍浚,你说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叫做伍浚的侍卫不答,依旧是立在一边,说:郡主,我们现下还有事,马上要去布置了。
叶绾绾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追问,她侧了一点头,忽然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
伍浚,你们这些侍卫,从绕岚坪上下来那天开始,是不是已经瞧不上我了。
她这话问的突兀,也问的危险。
伍浚听完她的话,就立刻跪下,头很低,开口:属下不敢。
叶绾绾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说:你不敢,那其他人呢?
伍浚是个聪明人,立刻理解了叶绾绾话里的意思。
他沉默一会儿,道:但凭郡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