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二字说得杀气腾腾,她的眼底却是一片清明,好似身后异邪、身前险境皆不萦于心。所思者、所念者,唯有眼下胜负。
砸下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后,方剑鸣不再赘言,只剩战意节节攀升,竟尔具象成一团朦胧灵雾环绕,引动在场几人的兵刃震颤不止。
静。
与躁动武器相对的,是对峙二人极端的静。
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静得仿佛山雨欲来,静得令人窒息,更令人不安。纵然寄萍舟有心制止毫无意义的争端,也不免为这肃杀的静寂所震慑,一时无言。
于霁心知在劫难逃,索性不再矫情,反手握住与他一般不安的铁剑,沉心静气,横剑罩眼。吐纳之间,纱衣无风自动,掀起黄尘如细雨,绵绵不绝。
他没有说什么得罪看招之类的客套话。他在出招时总是很沉默。
忽然间,迷蒙土雾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劲气搅得四散。接着,寒光一闪,势同白虹贯日,直取对手天灵。
这一剑来得奇快,快得人不及眨眼。又去得浩瀚激荡,如风涛怒卷。谭守声看得心惊,江玉门亦是忌惮横生,唯独剑指暗扣的寄萍舟双肩微沉,竟好像松了口气。
方剑鸣目不转睛,紧盯着提剑而来的人,像是想从中窥见些许百代世家的底蕴,又或是剑道惊鸿的风流。她看得太入神,那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也因而被拉得漫漫长。
然而百千万劫,她究竟只看见气息杂乱、脚步虚浮。林间那惊鸿一瞥、斩颚杀鲸的剑,仿佛只是水波折射出的一场幻梦,看似浩然的剑势也不过是画虎不成的拙劣模仿,不堪一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剑鸣又合上眼,轻描淡写地踏出半步。
只半步,轻而易举便叫斩落的剑与胜利失之交臂。
紧随其后是一声既轻蔑又遗憾的嗤笑:“元氏义子,剑尊传人,不过如此。”
她说着,灵剑一横,利落地割断了自己的喉管。
“暌违多年,先生风采依旧。”
“阔别数载,剑尊的场面话也是一如既往的生硬。”
“我本就不以话术见长。”芳迟拢起袖袍斟满两杯,不以为意地道一声“见笑”。
丰乐楼雅间内,来客摇摇头,不怕烫似的把玩着瓷杯,并未饮下。茶烟蒸腾似薄雾轻纱,他的面容氤氲在其中,竟像在不断变幻,朦胧得叫人分辨不清。
不知经历怎样一番考量,他终于肯将余光施舍给门上朦胧的影子,轻轻一掠,意有所指道:“剑尊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芳迟不置可否,微微颔首,但笑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内于是再度被沉默笼罩。
堂下歌乐声、谈笑声、唱名声不绝于耳,鼓吹喧阗,愈发衬托出雅间不同寻常的静。元明月守在屋外,越是等待,越觉心焦。她少有这样如坐针毡的时刻。这心焦不仅仅出于对陌生来客的警惕,更源自多年来身经百战磨砺出的直觉。
平心而论,来人并非青面獠牙、凶神恶煞——恰恰相反,他对着元明月的一张脸堪称慈眉善目,举手投足温文尔雅,周身也不见修士在十步之内该有的警戒杀气。倘若在市井偶遇,通身的气派,多半会被认作深山古刹出来的居士。偏偏元明月与他甫一照面,便感一阵恶寒直窜天灵。
那样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只在初出茅庐时,在自厄海逃窜出的魔兽身上体验过。
可早在数十年前,它们已被璇霄丹阙下令剿杀殆尽,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界。
心乱如麻之际,忽听屋内响起一声:“我的条件不变,只要剑尊点头,你所求之物即刻便能送达宋灵枢手中。如何决断,还请剑尊细细斟酌啊……”
房门无风自启,怪异的来客拂袖起身,若有所思地打量芳迟片刻,随即用只有彼此听得清的音量意有所指道:“毕竟魔气缠身的滋味,不好受吧。”
颊边像被沸汤蛰了一下,于霁浑身一颤,迅速抬手一揩。白光方明乍灭,映出指端一抹凄艳。他呆愣片刻,茫然道:“这是…被我菜死了?”
又转向同样呆若木鸡的几人,“接下来什么打算,继续往前走?还是就在这儿等救援?”
后者像是还沉浸在同伴猝不及防自刎带来的巨大震撼之中,面面相觑半晌,才见谭守声背起掐算的手,微微蹙起眉峰,迟疑道:“此地古怪,测算不出前路,还是谨慎为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待旁人发话,江玉门率先出言反对:“难道我们就要在这儿坐以待毙么?”
面露不屑,又说:“你们青萍山真是一脉相承的畏首畏尾,缩头缩脚。”
谭守声闻言,本就不算晴朗的面色更沉三分,不假思索,反唇相讥:“我劝道友慎言。还是你要连剑尊也一并骂在里头?”
江玉门语塞,不甘心似的,又辩解道:“剑尊是鲸饮吞海、剑气横秋的大风流,那个不入流的玩意儿,如何能相提并论!”
一番陈词,慷慨激昂,显然是对当事人在场之事一无所知。
——我在呢,大哥。
他口中那个“不入流的玩意儿”默默捏紧了拳头。
谭守声下意识还想争论一二,思前想后,又觉对方所说不无道理,反驳的言论一时噎在喉头,不上不下。
僵持之际,膝盖无辜中箭的于霁同寄萍舟交换过意见,抛开方剑鸣遗落的一清二白的储物袋,就要往未知的深处探查。江玉门对他先前的“晦气”一说仍然耿耿于怀,当下于是也顾不上自己前进的主张,急吼吼地叫住对方。
“不是你说的要继续往前走,拉着我干什么?”于霁侧身,对他的少见多怪致以十二万分的无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玉门咬咬牙,身体倒是毫不犹豫地跟上前去,嘴上却仍不服气地强词夺理,讥他只懂拾人牙慧,随波逐流。于霁权当在听蚊子哼哼,左耳进右耳出,实在听得烦了才叹口气:“没有光,没有风,我不往前走是想憋死在这儿吗?”
耳边总算清静了。
一行四人默不作声地前进。别样的沉闷滋生出别样的情绪,于霁不自在地摩挲着脸上残存的痛意,说不清是安抚,亦或是想擦去早已不存在的血点。
“……友……道友……”
“如如道友!”
像沉睡的人陡然被唤醒,他懵懵然转向声音来处,疑问尚未出口,人已经清醒过来。
眼前是相对而开的两条岔路,幽深晦暗,宛如异兽张开的巨口,隐隐透露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寄萍舟似与谭、江两人商议完毕,转而对心不在焉的于霁解释:“小僧与二位道友皆属意兵分两路,各自查探,你意下如何?”
见人点头又道:“那就说定了,半盏茶后,无论情况如何,都回到此处会合。”
于霁不置可否,转身之际,不意听见一句“留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看谭守声与江玉门接连离去,寄萍舟这才开口:“关于溪山……小僧以为有些事还是要知会道友一声。”
“我正打算出去以后找你呢。”谈及那桩没头没脑的任务,于霁也来了精神,“镖局那个女孩儿死了你知道吗?城里那些人怎么样,还活着吗?又是触手又是鸟喙的,那个道士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对了,你找着陈家那个大儿子了吗?”
一股脑地抛出疑问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操之过急,他摸摸后颈,讪讪地笑笑,“我不插嘴,你慢慢说。”
他这一静,倒让寄萍舟有些无所适从,沉吟少顷,捡出最紧要的一项答道:“还活着,但只剩一具会呼吸的空壳,与死无异。观那些人的灵台与脉象,不似寻常的离魂之症,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拘住了。”
于霁立刻想到暗河岩洞里栩栩如生的石俑,只试探着说出两个字,便得了对方的肯定:“我本想继续查探下去,然而梅道人死去不久,那岩洞竟有了崩碎之象。孤亭君挂心道友的安危,便带着小僧,一道从湖心那石洞中离去了。”
“石洞?”于霁一怔,“那下面怎么会是出口?”
“这正是怪异之处。那石洞似乎连接着一间耳室,内中除却一面幡旗、几具异兽骸骨,再无其他。我们开启机关时,也并未受到任何阻挠。”
“至于梅道人那副模样……若我看得不错,应是他吞食太多妖丹所致。那力量太过霸道,无法化纳,便只能被异化。不过那样可观的数量究竟从何而来……
寄萍舟说着,忽然转向静待下文的于霁,即便隔着白绫,也无损于那注视的热切。于霁叫他看得浑身发毛,打了个哆嗦,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探案游戏到此为止,我又不是执法使,你少做那种空手套白狼的美梦。”
冷不丁让人叫破身份与算盘,前者非但没见什么忐忑窘迫,还很有闲情逸致地笑笑,拱手道:“道友,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走进了身后的黑暗中。
摸索着不知前行了多久,突然,于霁轻点在墙上的指端触到什么柔软的东西。
几乎就在他屏住呼吸的下一刻,熟悉的劲风呼啸。抽身急退的同时,金芒青霜次第绽放,恰好叫意外遭遇的双方辨认出彼此的身份。
指尖搓出道灵光照明,江玉门拧着眉不满道:“怎么是你?”
紧盯着金光熄灭处好一会儿,像是看出了什么门道,先是恍然,又不可置信地质问:“你竟将护身的法宝带进了秘境?!”
于霁被问得一头雾水,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左袖口略显突兀的纹饰,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从溪山死里逃生,又与谭守声一战过后,他先前的衣裳已然补无可补,只能光荣退休。眼下所穿这身,是临行前夜明照亲自交给他的。说是感念他为自己出头,特意投桃报李。
刚上身时,于霁还在心底挑挑拣拣了一阵——纱衣大了半码,袖口奇形怪状的不对称图案实在前卫得让人欣赏不来,不过念在对方一番好意,他也开开心心套在了身上。如今回头细想,对明照那份莫名的郑重总算有了些头绪。
怀着奇妙的喜意,于霁嘿嘿两声:“臭美不能算夹带,兄友弟恭的事,能算夹带吗?”
江玉门只当他在胡言乱语,冷笑道:“待我从这鬼地方出去,定要将你这偷奸耍滑的行径上报师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先想办法从这儿出去吧,少爷。”
两人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无言地走出好一段路。像是耐不住这样沉闷的氛围,落后几步的江玉门忽然瓮声瓮气地问:“你也是青萍山门人,应该认得那家伙吧。”
于霁挂心着别的东西,乍听他这一问,只觉一头雾水。经他老大不情愿的解释,终于反应过来,一时不免有些好笑。
江玉门见他点头应下,不知怎的沉默了一阵,迟疑着问:“那人……真如传闻所说那么不堪?”
他似乎也并不指望得到什么答复,又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的经历。
于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无非是些不患寡患不均的抱怨,说自记事起就钦佩有加的前辈拒绝了自己,转头却收了个样样不如自己的徒弟,实在令人郁卒。末了,他回身瞥了一眼有些低沉的年轻人。
“你突然说这些,是想听我说点好话安慰你?”于霁翻了个白眼,“想都不要想。”
江玉门气结:“你讨打!”
于霁顾左右而言他,指着骤然一分为二的岔路,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啊,岔路。我左你右,怎么样?”
江玉门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愤愤地抢步冲向左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待深入,身后传来对方严肃得莫名的声音:“别忘了和尚的话。半盏茶后,不管有没有发现都不要冒进,跟其他人汇合之后一起商量。”
他对这人的确说不上喜欢,可也决计不希望对方在这里枉送了性命。
江玉门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快步进入通道中。
言尽于此,于霁摇摇头,回身走向另一条路。
内中仍然没有风,也不见光。人行其间,如同彷徨在没有边际的黑夜,时间与空间的界限都随着一再深入的探索愈发模糊。一丝惶然暗自露了个头,呼吸和心跳也随之乱了一拍。于霁心道不妙,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就在意识到又一次与系统失去联系的下一刻,指尖一抽,不受控制地在他的右臂上,不紧不慢地拍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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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个怪异的声音,乍听来分明前所未闻,细分辨又实在熟悉非常。
脚步一顿,那声音竟对他所思所想一清二楚似的,紧接着又说:“不要问。我的时间不多,长话短说。别再走下去了,前方不远是十三罗刹阵,凭你现在的修为,一旦闯入,绝无生机。”
不等他稍加反应,示警接踵而至:“也不要轻信那自称系统的鬼物。”
“更不要让它发觉我的存在。”
“等等…!”
于霁不由自主向前抢了一步。
脚下忽来片刻的异样,一成不变的黄土无端下陷,于霁心头警钟大作。剪步旋身的同时,至深至暗处掀起一阵凄厉的腥风,呼啸而来,险些囫囵将人掀翻过去。黏稠的腐臭被攒成枪尖,和着哀婉的啼叫,一齐刺向闯入者。
洞穿灵台的刹那,意料之中的剧痛并未降临。他反而体会到久违的安定,如同漂泊的船只找到遗失的锚点。无边的倦怠也随之源源不断地滋生,宛若山间隐匿的妖魔,引诱着无知游人一再迷失。
一脚即将越过无形的边界。千钧一发,“嗡”地一声,脑中冷不丁一阵分筋错骨般的剧烈疼痛,活像有人紧攥着他的脑瓜仁子不要命地揉捏,方抬起的步子当即又原地放下。
失神之际,他听见系统姗姗来迟的警诫:“你面前半米就是忏罪渊的第二道杀阵,依靠宿主当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应对,请不要以身犯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倒是和那道声音所说的不谋而合。
于霁重重拍了拍脑门,试图驱散突如其来的不适。疑虑自心底一闪而过,可挂心着对方留下的最后一句忠告,他究竟没有问出口,只沉默地转身,向来处折返。
所幸他面有菜色,这份若有所思也因而并不显得那样突兀。
然而越是走下去,于霁的神色越是凝重。再一次意识到错数了心跳时,他不得不减缓速度,犹疑着问:“这条岔路……有这么长吗?”
疑问如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他在脑海里试着又叫了两声9527。片刻的死寂过后,忍无可忍骂了声娘,认命地摸着身侧的土墙探索起来。
可供调用的灵力有限,不一会儿,手上的明光诀就弱不禁风地摇曳起来。最终竟然“嗤”地化成一缕淡烟。
几乎就在火光熄灭的下一刻,黑暗中回荡起念经似的低语:“富强、民主、文明、和……”
“宿主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于霁咬牙切齿,“在给自己壮胆啊!”
系统的回应诡异地迟疑了一瞬:“……我只是去资料库调取了与忏罪渊有关的信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收获?”
“资料库里的地图完全没用了。”
——升个级吧!
于霁泪洒满襟。
揣着颗惴惴的心,在眼下近乎笔直的甬道里不知走了多远,视线尽头忽地一亮。心猛地一沉,脚下也踯躅不前,于霁静静注视着先后走出洞口的两道人影,不知怎的,竟下意识地收敛起气息。
不远处,寄萍舟似乎有所觉察,耳尖微动,奇道:“如如道友也来了。嗯?怎么不见江玉门道友?”
谭守声顺着他的话音也转过头去,撞上暗处发亮的乌瞳眼时,又不自然地微微闪躲,似乎有些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应对。吞吞吐吐好一阵,才粗声粗气道:“江玉门那张嘴是讨打了些,可毕竟是风雷坞主的爱子。你若真闯下大祸,千万把自己的身份捂好了,省得给剑尊徒添烦恼。”
“谭师弟想多了,那种水平的挑衅,我还不至于往心里去。”
后者笑吟吟的,看着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谭守声望着他露出的白森森的牙,下意识拂了拂腰上的铜钱,才回应一句“如此最好”,随即听对方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你听见狗叫了吗?”
谭守声不明所以,正要反问,一旁的寄萍舟却说:“不止犬吠,若非那些信鸽,只怕连鸟鸣也听不见一声。”
“有鸟巢却听不见鸟鸣,你不觉得奇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那本就是独立于常世的幻境,冬日飘絮、六月飞雪,自然不足为奇。”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转眼便是数回合的言语交锋。双方的交谈快得人不及细思,又密得容不进旁人的一句话。
谭守声本也不是驽钝的人,粗听过后,心下已有了计较,当即取出象征身份的玉牌,莹润的华光中隐约映出他的名字,“我已自证了身份,二位,请。”
寄萍舟与于霁相视片刻,不约而同,依言照做。方寸大小的洞穴里总算沉寂下来。
后者挽了个剑花,将铁剑纳回储物袋,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和江玉门分道扬镳的始末,又道:“分来以前我嘱咐过他按时回来,现在只能祈祷这家伙能安分守己,别瞎逞能……”
正说间,眉头没来由地一跳。于霁神情丕变,低咒一声,头也不回地朝身后飞奔而去。被落下的两人显然吃了一惊,定了定神,也纷纷追将上前,追问起前因后果。
领头的于霁面色沉得快能拧出水,听了同伴的询问并未即刻作答。不知在思量些什么,他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眼底的情绪交替着此起彼伏,半晌没个落处。
一行三人跑出老远,寄萍舟冷不丁出声叫住前后的脚步。不等他发话,于霁也意识到不同寻常之处。明光诀映照出如他脸色一般失去血色的低语:“那条岔路不见了……”
见他如此严阵以待,寄萍舟也失了玩笑的心情,沉声问:“究竟发生何事?”
于霁不深吸口气,言简意赅:“我担心他也会遇上十三罗刹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条通道的入口相距不远,倘若只是因千头万绪,错综复杂,迷失其间还好,可假使内中不蔓不枝,那么他与江玉门十有八九会面临着殊途同归的结局。
想到这儿,于霁内心更添三分忧虑。事态紧急,几番考虑之下,他只能尽力抹去那道声音和系统的存在,细细将两人碰面后的一切复述一遍。
“我怀疑眼下这条路,已经不是刚才和江玉门走过的那条。我们分开之后,我曾经在两个洞口都做过标记,可是现……”他说着,声音不觉低了下去,视线在沉默的两人之间逡巡着,狐疑道:“我说错什么了?怎么这个眼神看着我?”
话音未落,周遭突来奇异的战栗。锐利的白光陡然自头顶劈落,霎时间,海沸山摇,石破天惊,头顶堆积的黄土訇然洞开。
于霁仓促回身,但见一抹素未谋面的紫色身影,强横地推开守在石门外、神情各异的徐玄明等人,厉声喝问:“我儿玉门何在!?”
却说那无名怪人离去不久,丰乐酒楼的小二吆喝着献上了几道招牌菜,说是一位满头华发的老太君特意为两人备下——芳迟口中的蟹粉烩八珍赫然也在其中。
芳迟按下元明月起身询问的动作,泰然地替人挑了一筷子鲥鱼,又往自己碗里舀了颗狮子头。那圆子足有拳头大小,顶着团金澄澄的蟹黄,托在乳白的汤底上。剖开一瞥,肉馅肥瘦相间,蟹肉的鲜美与狮子头的香浓次第在口中化开,的确无愧前人“却将一脔配两肉,世间真有扬州鹤”的赞誉。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这些门道,元明月便耐着性子听下去。渐渐地,体内沸腾叫嚣的东西竟尔平息下来,乱麻似的思绪也被理顺,这才听人问:“可有头绪?”
芳迟语焉不详,元明月挑刺的动作微微停顿,稍加思量:“与虎谋皮,不妥。”
说不清为什么,她对适才那悄然而至、又匆匆离去的男人,总怀着挥之不去的戒备——变换不定的容貌、摸不清路数的武学、浓烈得近乎刺鼻的异香,见面以来,种种异象皆昭示着来者不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思及此处,元明月试探着问:“那位前辈……是什么来头?”
“投机者、生意人、佛弟子。释教讲一月三身,谁知哪一具才是他的真身?”
芳迟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安定,然而元明月观她举手投足,又无端端从中品出一点怏怏的意味。正待发问,却听她轻笑一声:“法身也好,色身也罢,皆不过阳焰空花。阿月,读过增一阿含经么?”
不等元明月应声,又见她秀眉微颦,霍然起身,“怪道这泼皮小儿非要约在千里之外的普宁,原是打的这个主意。”
芳迟冷声:“阿月,回山。”
变故突生,秘境中的比试自然难以为继。尚未决出胜负的弟子们在剑侍的接引下鱼贯离开试剑岭,各自散去,涉事的于霁等人则是被领入名剑山庄的议事厅。
陈言堂内,俨然相对的两列方几中,方才出言质问的紫衣女人落座上首,剑眉倒竖,狭长双眸中尽是鹰隼般锐利的光芒,紧紧攫住堂下沉默的青年。不多时,似乎厌倦了旁人拙劣的圆场,拄刀一哼:“徐庄主若是无话可说,不妨由我来发问。”
她说得很不客气,神色也难看,脸上的肌肉紧绷,嘴角两边因而被凿出两道深壑。丝毫不顾及屈居下首的名剑庄主,开门见山道:“你如何识得玉门?又是怎样诱骗他闯入禁地?还不从实招来!”
话甫落,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威压。被视为罪魁祸首的于霁首当其冲,唇溢朱红,双膝一软,若非身侧忽来一道熟悉的真气托底,险些就要行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见他稳住身形,芳衡不动声色地撤去为他护身的气罩,沉下脸反问道:“真相未明,江夫人如此做派,是想屈打成招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称作“江夫人”的风雷坞之主却对他的质疑置若罔闻,只死死攫住垂着头咬牙忍耐的于霁,“怎么,证据确凿,哑口无言了?”
威势更沉,压得于霁抑制不住地闷哼出声。
有度朔山主充当陪练,这段时日以来,他的身体相比过去已经强化不少。但此时的威压宛若桎梏行者的五指山,镇得他几乎动弹不得,自以为初见成效的训练简直成了笑话。
顶着这样的压力抬眼,他只能看见女人绣着银线的袍角,和刀柄末端同样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龙头。
于霁的呼吸骤然变得又慢又沉。方圆数十里也因而陷入一片沉甸甸的死寂,陈言堂内的议论,议事厅外的风声、雪声、钟声好似一时都停滞了,周遭安静得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
“我…已经上交…上交了玉牌……你所谓…所谓的证据,也不过是…一面之词……”
他断断续续地、艰难却坚定地开口说道。
“没做过的事…我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