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金铃没有回答,只发出几个似是而非的音节。
于霁等候良久,非但没有等来解释——或是垂死挣扎的狡辩,反而被什么东西泼了一头一脸。那东西既黏又冷,滑腻腻的像条蛇,顺着脸颊流进衣领。他被那股凉意激得一哆嗦,看清眼前景象的刹那,惊叫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冲出口中。
然而就在同一时刻,他听见一声讥笑。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云雾一样轻薄,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嘲笑着:“真是个蠢货,被人套话了还一无所知。”
摇摇欲坠的理智声嘶力竭地催促他回过头去,看清说话人的真面目。可在另一股不知何来的冲动趋势下,他踟蹰着,终于还是向眼前伸出手去。
雒金铃仍然维持着站立的姿态,眼中的哀戚鲜活得快要随着盈满的泪溢出眼眶。顺流而下的却又不止泪水——少女原本白皙柔软的脖颈如同被野兽撕咬过一般,只剩下一团狰狞的血肉。
她死了。
死人自然是不会说话的。
指尖触及遍布对方周身的血时,最先涌上喉头的是一口混着米粒的酸水。伸出的手触电似的蜷缩又舒展,仓皇地捂向那口猩红的泉眼,好似在徒劳地挽回早已流逝殆尽的生命力。
突如其来的三声鸡鸣过后,黑暗再度笼罩。次第点燃的风灯尽头是蛮蛮影影绰绰的身形,和几乎掀翻屋顶的尖叫:“他杀了金玲姐!是他杀了金玲姐!”
那叫声不似人语,更接近兽类的咆哮。月光里、灯光下,他的影子也随主人奔跑的动作一再扭曲、变形、膨胀,像团任人摆布的泥巴,被揉捏成与瘦弱身材毫不相符的庞大模样。
厉风照面袭来,于霁身子一矮,有惊无险地避开蛮蛮尖锐的指爪,张口欲言,心口不意又是一紧。失重当中,很突然的,他听见“刺啦”一声,如同五更天里的梆子声,敲来东方既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嗡鸣声如潮水退却,于霁只感胸前一阵撕裂般疼痛。他懵懵然垂眼,渐暗的视野里,但见一只非人的巨爪穿心而过。
“真香啊……什么东西这么香?”
在许多人看来,总把头雒飞的前半生无疑是一部传奇。
他是强盗和妓女的儿子,在山贼窝里长大,青年离家后,为了生计还在万仙盟力所难及的角落做过收银买命的生意。如无意外,他这一生都会是个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风里来血里去,直到命丧更强者手中。
可是年近而立,他遇到一个女人——并非天姿国色,甚至说不上小家碧玉,只是个貌不惊人的农家女,胡乱挥舞着手里的笸箩,试图驱赶不怀好意的恶霸。
雒飞自田间过,听见她强作镇定的声音,鬼使神差地,竟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于是手起刀落,做了笔折本买卖。
小半月后,他不慎在一次任务中着了道,尽管拼尽全力脱离了险境,还是因体力不支倒在了半路。谁知醒转时,着眼竟非意想中的幽冥阴司,而是稍显陌生的茅屋。
是那个险些被死人吓破了胆的女人救了他。
雒飞被她藏着些许胆怯的温和目光注视着,破天荒地萌生了退意。
后来他机缘巧合得了执月仙尊点化帮助,顺利脱离从前的身份,与农家女——那时已是他的夫人了,来到溪山定居。
雒飞没有儿子,只一个老来女,被夫妻两个如珠似宝地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若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倒也不失为和乐美满的一生。
异变发生在半年前。无名怪症悄然席卷,不过三五天工夫,溪山镇内尽是一睡不起的病人。
雒夫人也在其中。
雒飞求医无路,问卜无门,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在昏睡中日渐衰弱下去。走投无路之际,他终于记起那位远在太冥海的恩人,当即准备好行李、马匹,将镖局诸事托付给女儿,日夜兼程赶往白玉京。
谁知一去数月,留守的雒金铃没有等到救命的灵芝仙草,只等来一个道士。只身敲开镖局大门,要与她谈一桩生意。
那道士平平无奇,既无清姿仙骨,也不清逸脱俗。白面微须,右脸拓着颗媒婆痣,神色分明是和善的,偏偏两眼上吊着一双入鬓的眉,贴着那张消瘦的脸,有股说不出的别扭,原本五分的温和也被画成十分的刻薄。
雒金铃不认得他,却对他腰间那枚磨损得起了毛边的香囊并不好奇——那是她母亲当年亲手缝制、又亲手为夫君佩上的第一只香囊。雒飞是个念旧的人,对这无异于定情信物的香囊也是珍之重之,多年来从不离身。
雒金铃心乱如麻,问他:“道长打算与我谈什么生意?”
他听见雨声。
连绵不断的雨,叮叮当当敲在瓦片上,再顺流而下,珠串似的挂在檐角。没有半点冬雨的静谧,又并非春雨的活泼,像个疏于课业的僧人荒腔走板地唱经,听得人两耳生疼、头脑发昏。
“师父别念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霁强忍下快涌到嗓子眼的不适,正哼哼唧唧地抗议,还有些发花的余光里冷不丁闯进一片有些眼熟的石榴红衣角,扎得他眉尾一跳,奇怪道:“你怎么也来了?”
话音落下,人也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发觉自己回到了落脚的客栈,四仰八叉地靠在窗边睡得昏天暗地。他摸摸仍然微微痉挛的心口,看向与那个已十分模糊的梦中如出一辙阴着脸的天,不禁生出一点犹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出神间,湿润的风捎来楼外若有似无的鲜香。于霁撑着窗沿探出小半个身子,恰好对上香味源头、摊主向上看来的目光。
视线交汇,两人俱是一愣。后者先一步反应过来,热络地招呼:“天寒地冻,小真人不来喝碗馄饨吗?”
那人五十岁上下、双目有神,端的一副好客健谈的模样。
于霁下意识就要应下。“好”字出口前的刹那,他莫名察觉到一股凉意,顺着被水汽沾湿的袖口直沁进血脉。他为这突如其来的冷侧目,这才发觉左手的衣袖不知什么时候缺了一块。
——来的时候就破了?
疑问在心头一瞬即逝,转眼被对食物的渴望所取代。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去,才落了座,就听摊主道:“小真人可是师从青萍山的神仙?”
“大爷好眼力啊。”于霁呼噜了一口汤,总算驱散了些许胃里兴风作浪的寒气,笑眯眯道,“这也能看出来?”
“青罗衫、素纱衣,青萍山门人的装扮。您只说,是也不是?”
分明是询问,他的语气却十分笃定,仿佛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稍作停顿,大约是小摊实在门庭冷落,索性拖出藏在桌底的条凳也坐下,攀谈道:“溪山这鱼眼睛大的小地方,没什么美景美人,小真人好端端的,怎的上这儿吃苦来了?莫非……也是为那劳什子檀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檀教?
闻所未闻的名称,听得于霁一愣,片刻后才摇摇头:“陪家里的长辈出来公干。”
说到这儿时,没来由的又是一阵恍惚。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可任他如何冥思苦想,脑中还是一片云遮雾绕。
沉思间,于霁感受到一缕不寻常的热意,跨过手臂宽的木桌直直扑向沉默的自己。惊得他忙不迭开口问道:“一听名字就不像什么善茬。这玩意儿什么来头,您给说道说道?”
摊主盯着他半晌,先是轻嗤一声,很不屑的样子,随即才说书似的,抑扬顿挫地对人讲起自己道听途说的讯息。末了,替自己盛了碗热乎汤润嗓,语重心长地劝说道:“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玩意儿,实在邪性,小真人可千万避着些,莫要仗着有修为傍身,就去触霉头。”
见对面听众露出不解的神情,正要细细分说,不意被长街尽头陡然吹响的唢呐打断。那声音嘹亮高亢,仿佛顷刻间就能将满天殃云挥散。紧随其后是两列扎着红腰带的男人,当中四人担着台同样艳丽的花轿,帘门在晃动中不时被撩起,露出里头水波一般微微摆动的红色裙裾。
摊主听入神了似的,半晌才重新聚拢散漫的目光,咂咂嘴,以一种极不赞同地态度摇头感叹:“那是李家接亲的队伍,听说檀教今日就要进城,非要去城北人挤人求什么菩萨的庇佑。我看哪,非得误了吉时不可。”
于霁无意继续听他数落不听劝的人们,留下银钱,在对方稍嫌灼热的目送中离席,随意挑中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踱起步。
直到耳边传来叮当碎响,他抬起头来。
面前不远是一处阔气的宅院,门前挂着两块木匾,右书“四海行舟担道义”,左写“九州传名保平安”。视线缓缓移向近处,一袭劲装的少女神色匆匆,正要与他擦肩而过。
看清她模样的刹那,于霁好似见到什么极为骇人的东西,不受控制地后退半步,又冷不丁握住对方的手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怎么在这儿?!”
无故被阻拦去路的雒金铃对上他不可置信地目光,面上掠过一丝不耐烦,语气不善:“小真人有纠缠我的工夫,不如往城里多贴几张寻人的告示,溪山里外里有近万人,总有见过那位真人的。”
不知何来的质问,令于霁自己也心乱如麻。可他一向笃信自己的直觉,当下便也顾不上什么风度,只重复一遍方才的问题。
“我生在溪山也长在溪山,不在这儿,难不成在白玉京?”
雒金铃冷笑,大力拂开腕上无礼的手,啐了句“晦气”,快步跑出他的视线。
困惑之间,于霁听见旁人的窃窃私语,先谈城中蔓延的怪病,再说镖局为爱妻四处奔走的镖局总把头,最后还替李家那位长子新丧不久、又含泪送走缠绵病榻的次子的主母长吁短叹了一番。听得他既不解又心惊,好奇道:“你们说的是哪个李家?”
那人像是也被问迷糊了,思索片刻才说:“小兄弟是外地来的吧?我们这儿常挂在嘴上的,只有一个李家。”
“可他们家不是正办着喜事儿?我刚才还碰上接亲的队伍了呢。”
那人闻言,露出几乎是骇然的神色:“开什么玩笑,李家那两个儿子,大的也不过八九岁年纪。接谁的亲?”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所言非虚,天尽头乐音再起,一改先前的喜悦欢欣,凄异得近乎嚎啕。哭声与哀乐却交织成一张裹尸布似的网,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笼罩其中。
于霁怔怔注视着迫近的惨白,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要被难言的死寂捉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神思不属之际,缺失的左袖遽然升起一阵寒意,钢钉般钉进腕骨,引得尚未痊愈的暗伤又发作起来,更搅得人思绪纷乱如麻。
销声匿迹的窒息瞬间卷土重来,他终于记起一件不知为何被抛诸脑后的、至关重要的事实——雒金铃早已死了。
而几乎就在这个这个念头浮现的下一刻,于霁听见微弱得近乎无的脆响,宛如厚实的冰面悄无声息裂开一道隙缝。电光石火间,脚下一空,他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人已坠入深不见底的虚无当中。
不知过去多久,在他将要溶解在无边的空蒙中时,忽然窥见视线尽头一点黯淡的火光。米粒一般大小,却烫得能烧尽星辰天地。
周身疼痛难耐,教他恨不能在地上翻滚,却又不由自主地一再挨近它。挣扎之间,黑暗乍如潮水消退,烂软如面条的腿才接触地面,便带着主人重重栽倒。
于霁又听见夺走雒金铃性命的那道声音,既轻薄,又缥缈。
“本道见你是有缘人,本想饶你一命,准你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死去。可惜,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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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霁艰难地咽下嘴里锋利的铁腥,果断放弃毫无营养的口舌之争,默不作声地观察起眼下的境况——
他似乎是被人带进了某座不知名的山体内部,左右是嶙峋的、近乎直立的石壁,话音碰撞其间,像落进无形的手中,被拉得长长。双手被贴着黄符的麻绳束在一处动弹不得,方才的一摔,正好把他推倒在一旁停靠的竹排上。
竹排吃重,猛然一沉,冷冰冰的水花飞快干在颊边。呼吸间,他嗅到一阵若隐若现的异味,像沤在地底千万年不见天日的暗河,每一次涨落都散发着寂寞又腐朽的腥臭。
水声?
正发散的思路一收。
然而不等他反应,“哗啦”一声,削尖的船头如长刀破开几乎是凝固的死水,不由分说地驶向面前未知的晦暗。
“不问自身处境,也不问本道的用意,你这反应倒很有趣。”船尾有人轻笑,“三个问题,准你做个明白鬼。”
于霁对上那人居高临下睨着自己的眼睛。尽管早有预料,借着船头孤灯的微光看清对方容貌的刹那,他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一紧——莲冠灰袍、面白微须,斜飞的眉下挂着双阴沉沉的吊梢眼。
不是梅道人又是谁?
“你要是再给三个问题,我还能更有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嗓音也随收缩的心脏被掐尖了些,一面言不由衷地讨价还价,一面不动声色地往水边挪了挪。
竹排漂流在不知深浅的水上,四面开阔,无遮无挡,只需一个仰身就能栽进舟底涌动的暗流。他的水性尚可,一旦遁入河中,逃出生天不敢夸口,游回出发的岸边还不成问题。
唯一棘手的只剩腕上的桎梏。
暗暗思索着,于霁试探着挣了挣微微发麻的手。束缚的绳子竟像活了一般,非但没如他所愿稍稍松动,反而勒得更紧了些。
“不用白费力气,这是双环结,越挣越紧。”
头顶,梅道人一贯轻缓的嗓音里多了几分嘲弄的冷意,将他眼里清澈的愚蠢逮了个正着,又“善意”地解释道:“对了,那些凡人给这绳结起了个诨名,叫作猪蹄扣。”
被捆死的猪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言谈间,妖风骤来,狂涛四起,两人乘坐的平板船眼见要被掀个底儿掉。于霁暗道“好机会”,趁势就要折向水中。
行动之际,脑后突来莫名的寒意,顺着脊背节节攀升,迫使他死死拉住飘向眼前梅道人的衣袖,迎着腥风从嗓子眼里出挤出句变形的求救。
间不容发的刹那,前襟猝不及防被揪起,顺势将主人甩回小船中心。惊魂未定的人捂着轻微刺痛的部位回头,但见漫漫黑水上沉浮着一张死人脸,锯刀般的齿间衔着缕显然不属于自己的、打绺的长发。
一击未成,那惨白的人脸露出极为鲜活的遗憾,尖啸一声,重新遁入波涛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别想着入水逃生。”
动荡平息,梅道人信手掸掸被人攥湿的袍角,乜斜着眼睛不怀好意道:“此地名为钩吾坟,你猜…它以何得名?”
阴风阵阵、怪象频发、还以坟字为名,再不学无术的人也该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晦气的所在。
于霁尝到舌根酸得发苦的味道,扭开脸无声地干呕起来。
几番失利,他终于认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状,不肯再做那只被戏耍的老鼠,颓唐地栽歪在一边。
他不作声,梅道人也没了动静,闷葫芦似的守在船头。不知有他坐镇真起了效果,亦或是这妖里妖气的道士暗中使了什么手段,接下来的旅程倒很风平浪静。
竹排在这曲折的河道中穿行许久,于霁默数着心跳,第十二个七十下即将数尽,眼前陡然一空。一成不变的山石峭壁被凿成参差的弧形,拱卫着视线尽处的陆地。
那块地并不大,由远及近微微倾斜,被一圈高低不一的石笋围成岛的模样,只留出段仅容一人通行的空缺,充作出入口。而在孤岛之外,数百具陶俑如人牲阵列,像祈求,又似朝拜,正向那道窄门跪倒。
脚下微微震动,于霁垂眼,发觉周遭的流水已在不觉间消退殆尽,露出坑坑洼洼的路面。小船搁浅在人俑之间,他大着胆子探出头去,很快又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活灵活现的脸震得缩了缩脖子。
小腿挨了一下,他在梅道人无声的催促中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离开竹排前,有意在船头稍作停留,定睛的刹那,头皮一麻,一股恶寒自脚底直窜天灵——
船头摇曳着的哪里是他意想中的纸灯笼?分明是颗眼含明珠、口衔白蜡的人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那死不瞑目的人脸上窥得一点熟悉的轮廓,他回身看向紧盯着自己的梅道人。
“隆昌镖局是所有异变的源头。”
“这是第一个问题?不错,一切皆因本道施予那小女子的善缘而起。”
“善缘?我看是交易吧?”
“小兄弟这话未免太过刻薄。檀教修无畏施,本道不忍见她的母亲缠绵病榻、日薄西山,便大发慈悲、出手相助。那镖局的女子感念在心,又有意助同病相怜的邻里皆得这真解脱大自在,自然将本道此举原封不动地说予左右。如此,溪山众人得偿所愿,檀教教义也得以弘扬,岂非大大的善缘?”
不知是本性如此,亦或是认定眼前人今日绝无生还可能,梅道人的一席话可谓是毫不遮掩,只差明明白白说出自己的目的与作为。
于霁听得更是心惊。
古怪的行人、错乱的时间变化、死而复生的雒金铃。入城后接踵而来的反常终于在此刻串成一条连贯的线,虽然还是不甚明晰,但已经足够他粗略地理清头绪——镖局的头领为梅道人所擒,雒金铃受制于人,不得不听凭差遣。再联系不久前空空和尚提及的几个时间,恐怕早在先遣小队到达前,溪山就已落进檀教的掌控中。
换句话说,他现在所处的小镇,或许已经不属于“常世”,而是经由梅道人之手幻化出的另一重空间。
“镇上那些人……还活着吗?”
他这样想着,便也这样问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梅道人竖起两根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才道:“自然。我等图的是万众得偿所愿,为何要伤人性命呢?”
可活跳跳地走在路上是活着,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的植物人也是活着。于霁眉头一皱,正要追问,却被对方先一步打断:“小兄弟,你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可千万要想清楚。”
千万句疑问被人用一句话噎在喉中,他搜肠刮肚,半晌也没能找出下一个问题。气氛一时凝滞。
苦思冥想之际,身后传来梅道人的催促。于霁心道这人不愧是传教的一把好手,即便眼下不耐烦到了极致,声音也还是清润和缓的。正待动身,脑中灵光一现,突地想起那个没头没脑的梦境里,与梅道人相似的声音呼唤着的名字。
天魔女。
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终于找到了解答。
“你们在替魔渊做事。”
他的语气平静,心却无法抑制地向下沉去。
这算不上一个问题,说话人也并不真的需要回答,梅道人因而只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拂尘轻轻一扫,于霁顿感一股巨力自身后袭来,推着他穿过面前的窄门。
石门之后,迎接他的是一声无奈至极的虚弱的叹息。于霁抬起头来,但见耸立的石笋上,阔别数日的和尚被与他手上相同的麻绳五花大绑着,正冲他摇头。
和尚不平道:“怎的如如道友可以自己走上这湖心岛,小僧却要被人打晕后再丢进来?不公,着实不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都死到临头了就别惦记你那个不患寡而患不均了吧!
于霁大囧。
然而未及发声,肩头忽地一沉。
“你有一双很美的眼睛,而本道对美人总是很宽容。”
梅道人虽语带莫名的怀念,下手却全然不加收敛,不由分说地将人押向地面。
双膝落地的刹那,于霁只觉心口一刺,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顺着那条与和尚胸前相仿的银丝飞速流失。天旋地转过后,他不由自主地扑倒在地,竭尽全力也只能微微抬起头,看向越过自己的灰影。
小岛中心隆起一块半人高的礁石,说不清是人为,亦或是常年受到暗河侵蚀使然,被拦腰掏出块几乎将石头囫囵剖开的缺口。那缺口极深,仿佛下通九幽,浑浊的气流不断向上翻涌。
随着人影愈走愈近,原本呻吟似的响动愈发凄厉,最后竟尔演变成万鬼嚎哭。梅道人在缺口前站定,身躯被剧烈的风剐得渐渐消瘦,两袖却被灌得鼓胀起来,宛如两颗巨大的肉瘤,挂在躯干上摇晃不止。
于霁与和尚看得一阵悚然,唯独他浑然不觉,自顾自地念念有词。
含混的唱诵中,一大两小三座法坛凭空显现,散落在岛上的白蜡依次点亮,连成一幅怪异的图样。那图样仿佛蕴含着魔力,于霁置身其中,非但气力不济,神思也愈发混沌,枯花败叶般,被地底深处涌上的风吹得飘摇不定。
渐趋黯淡的视野里,只剩下两面经幡,血红的兽面纹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愈发狰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这么结束了?
他恍惚地想道。
没有系统、没有同门、没有任何一个还算熟识的存在,只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和尚还算同病相怜。
这段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的奇遇,难道就要这样草草结束了?
浮浮沉沉中,他听见一个声音,陌生又熟悉,既警惕又好奇:“又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如何能在此处肆意出入?”
他在强烈不甘的催促下霍地睁开眼。
在看清周遭的环境以前,先看见一双眼睛。
一双纯黑的、妖魔的眼睛。
“怎的一言不发?难不成是个哑巴?”
清脆的质问,令于霁彻底清醒过来,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忙不迭地冲面前的白衣少女道起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进了你的房间!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我这就走,这就走!”
迈出的步子未及落下,颈上冷不丁一紧。耳畔少女的嘘声方落,门外关切又起:“梅尊者,发生何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竟是梅道人。
于霁大骇,仓皇中却听那少女敷衍道:“少管闲事,退下!”
一门之隔,任凭梅道人期期艾艾,不愿离开,最终还是在少女愈发不悦的话音中败下阵,不情不愿地告退。四下重归寂静,于霁错愕地扭头,试探着问道:“天魔……你是天魔女?”
少女漆黑的眼珠上下一打量,不置可否,也不问他是从哪儿听来这个名字,沉默半晌才道:“这里不是你该长留的地方,速速离去吧。”
伸手拎住人的衣领前,她的动作无端顿了顿,问:“你叫什么名字?”
四目相对,谁也不能在那双坦荡的眼睛里找出任何一丝恶意杀意。于霁捂紧心头莫名的情绪,茫茫然答道:“于霁,光风霁月的霁。”
“光风霁月的霁。”
女孩儿重复着,两眼像两弯月牙,勾勒出一点快活的痕迹。
她的眉毛也像月牙儿。
不合时宜的联想一闪而过。失重过后,沉重的压力遽然降临,宛如一颗陨星,要将人生生砸入地底。四周的空气被铺天盖地的威势压成扭曲的形状,梅道人的声音也因而愈发滑稽,时而被拉得尖细,时而又粗哑非常。声音中暗藏的元力更是如金鼓急催,引得周身气血翻腾不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霁才清醒过来,便不堪忍受似的闷哼一声,呕出一口朱红。
梅道人分明面朝石缝,背上却似长了眼,讥讽道:“本道知道你二人在期待什么。你们想利用阵法停转时的空隙挣脱,对么?”
他说着,微微侧过头,一半的嘴角最大限度地扬起,如一只又饥又渴的兽闻见血肉的味道。
招摇的幡旗倏地一静。
“痴心妄想!”
灰影陡然高喝,双手合十相击,随即腥风席卷,吹起遍地烛焰火龙般蔓延,光芒竟照得幽冥鬼蜮似的地下宫殿有如白昼。胸前的银丝如风卷残云吞吃着两人的灵力,再源源不绝地输向深不见底的缺口。
剧烈的动荡中,梅道人神色疯癫,狂呼复狂哭。转身向后,大步流星,伸出膨胀变形的手钳住于霁的脖颈,将人高高提起。
“看着我!”他似怒似喜,急不可耐地邀功道:“今夜过后,溪山、云州,整个中州都将为我主所有!不止所有人都要死……那日藏匿在你房中的情郎也要死!”
“看着我,我要你亲眼见证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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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剑。
似曾相识的剑。
剑锋缀明月,剑镡生莲花。
不知如何脱身的年轻僧人擎剑捏诀,一式便洞穿了那颗运转如飞的猩红内丹。而后既不诘问,亦不声讨,只对着近乎人事不省的同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念诵。
——唵,折戾主戾,准提娑婆诃[1]。
短短几句咒言竟耗得人近乎气空力尽,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接连滚落,空空和尚的嗓音也随之渐渐衰弱。
与之相反的是梅道人。直面清圣剑光,仿佛涸辙中终于盼得甘霖的鱼,胸前剧烈起伏,鲸吞着能平息丹田火焚般灼痛的沛然佛力,以填补自己为启动阵法而干瘪空荡的躯壳。充盈的感受太过强烈,最终演变成绵密的胀痛,和着凉意、顺着涌动的血脉流向四肢百骸。
沐浴在金芒中,他看见许多似曾相识的面容,无数片嘴唇奋力开合着,好似在控诉着什么。嘈杂错乱的话音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究竟汇聚成清脆的一声——
“喂,我救你性命,你拿什么来与我交换?”
他像是又回到多年前那片无边密林,被尾随而来、清理门户的执法弟子击碎丹田,奄奄一息地扑倒在泥水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应该死了。
梅道人想。
经脉寸断、紫府破碎,即便侥幸保住一条命,失去修为傍身,只怕又要沦落到修行以前任人鱼肉的境地。
他已经死了。
梅道人又想。
然而绝境之中,他听见那道不啻天籁的声音,顿时又振奋起来,虚弱却急切地许诺:“我愿将这副肉身…愿献上自己的一切!只求、只求仙人救救我……”
话音方落,腹中又是一阵剧痛。抽离的长剑扬起一片血雾,梅道人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抽搐,口中发出一声非人的呼啸,不似人语,倒像鸟类的啼叫。
空空和尚见状,心底大呼不妙,顾不得有伤在身,强行运动元功抵御那股几乎要撕裂双耳鼓膜的力量。正待迎击,赫然惊见对方丹田处的伤口一阵蠕动,春蚕似的吐出一簇又一簇浑浊灵力,迅速填补着缺失的血肉。
错愕之际,空旷的地下岩洞回荡着不知所云的、愤怒的咆哮。梅道人手臂一收,狠狠将“猎物”甩脱在地,覆满黑色绒毛的双掌相击,身形登时胀大数倍,嘶啸着悍然攻向僧者。
既要维持真言不断,又要分神见招拆招,纵使沉静如空空和尚,一时也不免左支右绌,捉襟见肘,险象环生。仓促应对之间,但听得敌人沉声一喝,真气爆散。年轻僧人猝不及防,长剑脱手,顷刻如风中落叶、无根浮萍飘摇而去,重重砸向岛心处的巨石。
梅道人趁势如鹰隼腾越,不由分说地杀向已然无力还手的年轻人。异常尖利的指爪在烛火映照之下泛起妖异的光,被卷挟着的风也如他的指爪一般锋利,即便是铜墙铁壁迎上前来,也只能落个粉身碎骨的结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命悬一线,随主人落败一同陷落在泥水中的圣剑嗡鸣一声。对峙的二人只觉罡风骤起,突来一把无名的剑,硬生生接下欲撕碎敌人的利爪。
和尚愕然,未及抬眼,护在面前的于霁腰身一旋,木剑横斩,剑势如飞瀑倒悬,生生削断杀向自己的小臂。
一声惨嚎,腥血飞溅。他不理会面露痛色的梅道人,更没有在意翻涌不息的气血,略微侧目,端着那把破锣嗓子问道:根据刑法第二十条的规定……我这属于对正在进行的暴力犯罪,采取、采取防卫行为,不属于防卫过当吧?”
大约是被突如其来的胡言乱语问住了,和尚张口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于霁也并不追问,按按额角,勉强从昏沉中找回一丝清明,戒备地看向眼前的怪物。
怪物。
梅道人实在不像一个世俗眼中的人了——他的双唇如鸟喙前突,咽喉处生出紧密相连的青涩鳞片,残缺的手臂展开如虎扑豹跃,气势汹汹。
耳闻“刺啦”一声细响,于霁眼前一花,人已被身后扑来的力量推向一旁,险之又险地避开从天而降的攻击。他随即又听见破风声,仿佛有人在幽冥之中不管不顾地扬鞭,抽得石碎山崩。定睛望去,赫然惊见两条蛇尾状触须,自两肩破碎的衣料下探出。
没能如愿将猎物抽成碎肉,那触须很不甘心似的,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密密麻麻、犬牙般锋利的倒钩刺湿了水,折射着令人胆寒的凶光。
就是这一眼,教于霁彻彻底底从方才玄妙的幻境中抽离,腹中翻涌,恨不得当即背过身吐个昏天黑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霁问:“这四不像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长得是不是有点太不拘一格了?”
和尚勉强理顺了走岔的气,言简意赅地答了个“梅”。
于霁张口结舌,不敢置信,崩溃道:“这他爹的连物种都不一样了吧?!”
话音未落,攻势又至。长须卷起几道水箭急射,于霁避无可避,硬着头皮摆出清风流云剑的起手势。只可惜忙中生乱,形不成形,叫人分不清是闪躲还是迎击,全然不见方才的气势。
短兵相接,分明是山间木、暗河水,此时却彷如金银相切,电光石火,星离雨散。若非亲眼所见,任谁都会错把杀将上前的肉身当作铜墙铁壁。梅道人面目全非的脸近在咫尺,滚烫的混乱的气息洒在两人之间,于霁吊着一口气竭力抵挡,仍然在对方非人的巨力之下节节退败,只能从牙关里挤出一句:“别看着了,想办法啊!”
言语间,耳畔传来细微声响,几次救他于水火的木剑像是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冰裂般的细纹顷刻爬满剑身。不等他错眼看清状况,梅道人趁势再催元功,灵力如滔天巨浪朝眼前人拍去。
生死一瞬,方寸间银辉乍现,如佛光普照,浩瀚无垠,洞明四野。
哗啦——
梅道人眼底的疯狂被水声扑灭,倒映出泥水中犹然抽动着的几条手臂。他在接踵而来的疼痛中看向狼狈的青年,神情似笑非笑,又似哭非哭。
“你误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着,仿佛被无形的手攫住了,周身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异响。
下一刻,邪火冲天而起,眨眼将梅道人烧成模糊不清的人形。
于霁见状直呼不妙,“留活口”的冲动瞬间压制了自保的本能。
指尖触及冰冷火团的刹那,他喉头一腥,未及张口求助便被巨大的推力掼向身后深不见底的黑洞。
与和尚的惊呼一同响起的是一串嘈杂的电流:“欢迎绑定炮灰配角拯救系统,工号9527将竭诚为您服务。”
小臂一紧,不知何来的力量及时阻止了他继续坠落,于霁霍然扬起头,恰好对上流星般四散的火花中芳衡复杂的目光。
绝处逢生,双脚才站定,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寒先惊喜一步占据了大脑。于霁怔怔注视着在尸体上翻找的人的背影,恍惚道:“他什么时候找到我们的?”
无故旷工归来,系统的口吻中多了几分堪称谄媚的讨好,不等宿主细问便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道:“之前为了维持宿主的神智消耗太大,我也是才知道这人说的再走一趟镖局只是托词,他压根就没从宿主身边离开过。”
卡顿片刻又问:“我这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宿主想先听哪个?”
“还有比现在的情况更坏的消息吗?”于霁反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系统讪笑两声:“那就先说好消息。”
“芳衡重生了。”
漫长的沉默过后,于霁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敢问喜从何来啊?!”
芳衡闻声回首,只说出个“你”字,便见他身形一晃,重重栽倒在地。
再睁眼时,风雨声忽起。
于霁发觉自己又回到幻境中的小院,隔着帘幕向青竹般挺秀的影子拜倒。
“白玉京来信,绥州局势未明,急需修士坐镇。我不日就要离开麟趾,只怕拖不到你与小月出发的日子。突然唤你前来,是有几句话要交代。”
影子说道。
她的语气平淡,像面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随意谈及今日小雨。于霁听得心绪不宁,上身伏得更低,瓮声瓮气地打断道:“我不愿离家求学,也不愿拜什么剑尊剑神为师…姑姑就是我的师父。”
话音落下,他察觉到影子的目光长久地在自己身上停驻,轻似一层雨雾,却也沉如铅云,压得人透不过气。他垂着头,无从分辨对方的喜怒,疑心犯了什么忌讳令人不悦,不由得忐忑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试探着抬眼,不意遇上一双既感慨又担忧的眼睛。纱帘后的人摇摇头:“你的进境之快,何止一日千里,我已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
她停了停,像是洞悉他心底的不解,很快解释道:“元氏并非你的长居之地,我平日传授你的也只是最寻常的快慢剑。再学下去,对你日后无益。”
“可我学得了元家的杀鲸之剑,难道还算不得元家人?”
“你这滑头。”影子失笑,“不过初具其形,也敢自称学成?你这性子再不改改,早晚要吃大亏。”
她忽然称了声名字:“我知多年来你一直对父亲的死耿耿于怀,可假使他与眉娘泉下有知,必不愿见你为仇恨所困。你该去见一见更广阔的天地。”
于霁望着她,截然相反的情绪在眼中挣扎,最终答非所问道:“我母亲……是叫眉娘么?”
室内一时阒静。
良久,帘后传来一声叹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意识回笼,人已经回到青萍山。
冷风卷起满地雪粒子,顺着没掩实的门缝灌进屋内,吹得枕边熟睡的两颗团子越抱越紧。于霁定定看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没头没脑地笑笑,抖开卷成一团的被子罩在太极图上。
他出了门,依照两个孩子带来的传信上的吩咐,慢吞吞朝高处走去。
小蓬莱也静得吓人,只有院里一棵冬青树,不声不响,摇曳婆娑。
传闻那树是魔尊龙女授首伏诛那年,芳迟的师父为她所手植,数百年星霜荏苒,仍然常青不败,是鹿鸣岭上除了青松之外唯一的植物。
于霁闷头上前,尚未敲门便听见一句:“我不便露面,辛苦你在外头说话了。”
一门之隔,芳迟的声音带着些微病气的余韵,好像游离在半空,轻飘飘地不落地。
他摆摆手,拖过倚在墙根的蒲团——上回来时还不见这坐垫,想来是这两天临时准备的,“窸窸窣窣”地在门前坐定,心虚道:“师父是为了溪山的事。”
急报由白玉京传出,不用想也知道必定事关重大。于霁自觉应对得一塌糊涂,非但没查明真相、找到失联的先头部队,连可以作为污点证人出庭的梅道人也死在混乱之中。一通胡闹,不知要误了多少正事。惹出这泼天大祸,别说训斥几句,就是把他废了再逐出师门,那都算法外开恩。
——等等,逐出师门?
于霁两眼放光,正打算自陈罪状、自我检讨、自请下山,脑中突然响起系统的“忠告”:“请宿主放弃不切实际的妄想,尽快晋升金丹境,取得太玄剑灵的认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蓄势待发的小马达默默熄了火,老老实实改口道:“我犯了大错,您想怎么罚我都行,我绝没有二话。”
芳迟却道:“先不急着领罚,说说溪山之行。可有什么发现?”
于霁一怔,没从话里听出什么问责的意味,倒像要考校些什么。
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他囫囵理了理线团似的记忆,尽量简明扼要地交代了进城后所遇诸事。末了,又提起自己搜寻私宅时的猜测:“我本来觉得镖局和导致那些人失踪的元凶是合作关系。后来才发现总镖头死了,剩下主事的女儿也只是一把刀,真正值得留意的是檀教那个妖里妖气的道士。”
说到这儿时他顿了顿,斟酌片刻才继续道:“我怀疑…他想复活被伏魔阵镇压的什么东西。”
“为何说是复活,而非释放?”
“如果只是释放,那他要的未免也太多了。按他那个同伙说的,执法使失联是他干的,夜叉部十六个人音讯全无也是他的手笔,还有溪山镇……”
于霁说着,搭在膝头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他竭力按下接连浮现的念头,“先不论溪山镇那些人,单说他们一路收集的信仰,合在一起也称得上是不小的力量。这样的力量用来释放…杀鸡焉用牛刀?”
或许是也陷入了思索当中,门后的人不作回应,映在纸上的影子也未有动作。
两相无言半晌,终于听芳迟沉声:“说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跟我同行的和尚找到过一个和檀教有关的花纹。”于霁坐正了些,阖上眼一面回忆,一面仔细描述着破布上的纹样,“我看着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到过…只知道这玩意儿肯定跟魔渊脱不了关系。”
“与你同行的人…竟这样得你信任?”
“我知道不轻信不透漏的道理。但他不仅没有害我,还救了我一命,说明就算这人有什么不轨之心,我身上一定也有能让他图谋的东西。想取信于我,就得拿出点诚意来,所以这幅图应该不会有假。”
门上的影子微微一动,“说得头头是道,人在局中,你真能有这样的考量?”
于霁“嘿嘿”两声,讪讪道:“您要是不提这茬,我可能也想不到那儿去。”
沉默少顷,房内的人唤了声他名字:“有时自谦太过,反倒容易成了自满。”
又宽慰道:“不必介怀梅道人之死,这并非你的过错。姑且将此事抛诸脑后,回去好好为七元抡魁做准备吧。”
于霁茫然道:“不是说能参加那个的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吗?这里头我恐怕就只跟一个人字沾点儿边吧?”
芳迟笑道:“左右我已托阿月放出消息去,如何令同修信服就是你的事了。”
话甫落,不知何来一阵风,恰似一双手,托起席地而坐的人。于霁心知这是送客之意,不想揣着一肚子疑问离开。正待开口,芳迟竟像窥破他心中所想,说:“檀教与梅道人牵涉甚广,往后的事你不要再插手,只需谨记一点,再遇上那样五毒俱全的玩意儿,立即设法脱身,不要恋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霁仍然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一口应下,规规矩矩行了礼转身离开。
谁料才出了院门,迎头撞见匆匆而来的元明月。后者两眼往他身上一扫,大约是还牵挂着别的什么事,破天荒没寒暄两句,而是开门见山道:“你见着师尊了?”
于霁被问得不明所以,一五一十解释了“会面”的始末。说到最后,他隐约捉到对方脸上一闪而逝的忧虑。短暂的迟疑过后,轻着声询问:“师父是生病了么?听她声音好像不太对劲……”
话音未落便被身后遥遥的传声打断:“都是些老毛病,不妨事。你且去吧。”
远处的清心铃再度被敲响。元明月伸出手贴在纹丝不动的门上,沉吟许久,才从微微发紧的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师尊”。
然而这一声过后,她像是被充塞的疑问绊住脚步,迟迟说不出一个字来。半晌才道:“宋师叔不是说这回的方子大有成效,怎么反倒更严重了?”
多半是没料到她思前想后竟憋出了这么一个问候不像问候、埋怨又不像埋怨的问题,芳迟先是忍俊不禁,而后劝她宽心:“这次闭门谢客并非我旧疾发作、身体抱恙,实在是有些事需得独自一人斟酌。”
与应付于霁时的语焉不详截然不同,她的解释既坦诚又详实,元明月听得无端端耳热,勉强理清了心底的乱麻,一反常态踌躇再三,问:“我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是于霁做得,我却力有不逮的。”
她说着,累极了似的,垂下头轻轻抵在门上。
察觉到额角处传来的轻微震动,元明月如梦初醒,收拾起方才近乎颓唐的神情,重新端起大师姐应有的从容潇洒,“该去太素峰取药了,您好生调养,我去去就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归去来峰一贯冷清,刚醒时自然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直到磨磨蹭蹭到了秉烛斋销假,于霁才从同修的口中得知,溪山的任务结束后,自己又在停云阁当了整三天的尸体。
负责巡堂点卯的教习是个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头,鼻梁上架着副单片眼镜,学究气十足。在桌案上的文山书海中翻翻找找半晌,捡出块刻着于霁名字的象笏,一只手在上头一通写写画画,另一只手则是按在个算盘样式的木质方盘上,拨弄得噼啪作响。
仔仔细细盘算半晌,又托着镜片端详了面前人好一阵,继而语重心长道:“可要当心啊,小于。再无故缺席几日,年末的课考你又要不合格啦。”
轻描淡写一个“又”字,把原主过去的不良行径展示得淋漓尽致。
于霁看看忧心忡忡的长老,再看看笏板上那堆烂摊子,只觉得有苦难言极了。
好说歹说才从无尽的唠叨中挣脱,于霁抹了把脸,才迈过门槛,便听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托着长音揶揄道:“于师兄莫不是偷摸去溪山修习幻形之术去了?真是好一张忧国忧民的马脸啊!”
湛芙交代了友人两句,凑上前用肩膀挨了挨对方,“听闻你在这次任务中立功不小,怎么还这么闷闷不乐的?莫不是孤亭君又凶你了?”
于霁干笑两声:“还不如让他凶我两句呢。”
湛芙越过他看向室内伏案的老教习,了然地点点头,抿了半天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好,你好好亡羊补牢,我代你去向大师兄知会一声。”
她口中的大师兄是天禄阁掌事的首徒。商明风一门心思钻研机巧之术,虽说没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地步,处理起宗门庶务来,还是常常一个头两个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幸的是他还有个孝顺贤惠、任劳任怨的大徒弟,一手包揽了所有杂事——小到商明风出行时随身的包裹,大到天禄阁每日轮值人手的安排,就连开启青鸾谷的令牌也归他保管。
于霁在问心堂领了为期三个月的值班任务,和这位大师兄打过几回交道,依稀记得是个稳重严肃的青年人。
正回忆间,又听湛芙问:“马上就是小年,丹枫镇这几天可热闹着呢。我和文英正要下山,师兄今夜若是无事,可要同行?”
“我正找我师弟呢,就不跟着凑热闹了。”于霁的视线蜻蜓点水似的掠过一旁小幅度踱步的少女,“再说你们姑娘家约着逛夜市,带上我一个男的算怎么个事儿?”
湛芙见他摆摆手就要离开,不禁奇道:“可小兰已经在……合着是要找那位师弟呀?”
于霁点头称是,玩笑几句,问明对方可能的去向便辞别两人,往拂云坪的方向找去。
明照果不其然还在天禄阁。
他身份微妙,不必和其他弟子一样参与年末的考评,约莫也有顾忌自己异于常人的眼睛的缘故,于霁不在时,便鲜少见他在学堂出入。除却晨昏时分在停云阁入定,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被他消磨在了天禄阁里。
于霁找到他的时候,后者捧着厚得能砸死人的册子正读得聚精会神。阁中的人一向不是很多,他坐在第二层的楼梯上,左右各堆着一摞书,脚边还趴着副极为眼熟的机甲——那个一嗓子把人送进秘境的“天工二号”。
跟面对于霁时的“不假辞色”大相径庭,在小重明王身边的天工二号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安分守己,一大一小待在一处,竟然还有股说不出的和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霁看得好气又好笑,想说些什么,走得近了才突然察觉这人哪是什么读书读得心无旁骛?
分明是在全神贯注地跟脚边的天工二号对峙。
顺着脚步声抬起头,明照先唤了声“师兄”,又向人投来带着几分求助意味的目光:“此物不知为何在此盘桓不去,我……”
于霁抿着嘴深吸口气,露出与先前湛芙如出一辙的神情,平复片刻才弯下腰,端起机甲调转方向——有了初次见面时的教训,他再也不敢抱猫似的把这玩意儿抱在半空。
天工二号一溜烟开远了,他看向如释重负的明照,笑道:“这玩意儿脑子笨、不长记性,下次再遇上这种事,手动给他换个方向就行。”
捏了捏依旧残缺着的左袖,又说:“这个……谢谢你。”
虽然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出手相助,可在溪山时,若非那场没头没脑的梦,和左臂突如其来的凉意,恐怕他真要如梅道人所希望的那样,在幻境中毫无知觉地死去了。
明照闻言,双眼微微睁大了些,很意外似的,慢了半拍才回应:“举手之劳,无需挂怀。”
于霁没继续客套,抱起一侧的书正要坐下,头顶不意被一片阴影笼罩。
“劳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者是个陌生的消瘦青年,腰佩三枚用五色绳系着的铜币,居高临下晲着侧身的于霁良久,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用肩膀重重撞开眼前的人。
“恶人配恶妖,还真是人以群分。”
话音未落,于霁面色一沉,一把搭住正待扬长而去的年轻人,冷声道:“你是哪个峰的弟子?说话这么不中听,师长没教过你讲文明懂礼貌吗?”
青年耷拉着眼皮,恶狠狠拍开对方拦路的手,露出嫌恶的神情,答非所问道:“原以为你只是不堪大用,如今竟还与这畜生混在一处。我可真替剑尊蒙羞。”
于霁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闪身挡住对方的去路。
“小重明王可是明明白白过了正路的,命灯就供在印心塔,有意见找宗主说去,跟我们这儿逞什么威风?”他说着,灵气不自觉地四溢而出,沉甸甸地箍着出言不逊的青年,“道歉。”
“你们也配?”
话不投机,于霁冷笑:“多说无益,还是剑下见真章吧。”
青年扬眉,像是听见什么令人发笑的东西,极尽敷衍地拱一拱手,讥讽道:“于霁师兄若有此意,天心崖谭守声,随时恭候。”
在值守弟子警惕目光的注视下拉着明照走出老远,于霁脚步渐慢,强压着心火问:“你经常碰见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照盯着他半晌,不置可否,只宽慰他:“他人言语,于我无碍,师兄不必为……”
话未说完便被人抢白:“心态好是好事,但也别太好了,省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来骑在你头上拉屎。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校园霸凌这一套,不好好教训一顿他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心头涌上一丝茫然,明照微微歪着头,敏锐地捉见对方眼底一点异样的红。迟疑着要开口询问,那抹红又迅速遁入幽深的黑色中,没了踪影。
脑中冷不丁响起于霁气冲冲的一句:“话又说回来了,天心崖是个什么来头,怎么也没听你提过?好对付吗?比谢知兰怎么样?”
紧随其后是停云阁那夜,他曾听过的怪异的声响:“宗主扶闲子一脉亲传的法修,主攻符箓和阵法,和谢知兰不相上下。”
眼前人摩拳擦掌的动作登时一僵。
于霁飞快撇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师弟,立志整肃青萍山不正之风的气势在无尽的沉默中究竟化为了乌有。
“反正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我知,我就当没发生过,应该也没、没什么关系吧?”
“晚了。”回应他的是系统无情的嘲笑。
下一刻,袖中的玉符荧光闪烁,简直像在为他的话作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今玄门的传讯玉符大都出自以炼器扬名的六齐坊,除去传递消息、验证身份之外,还有着类似匿名论坛的新奇玩法。
于霁眼见白玉之上墨痕刷新如流水,只觉得生无可恋,死又何哀。
“听说了吗,停云阁那位,又出幺蛾子啦!要跟天心崖的老幺约战月圆之夜,天心崖顶,一决胜负呢!”
——你听谁说的?转发超过五百次我可以告你诽谤的啊。
“天心崖不是法修么?我还以为那位大彻大悟,青萍山总算能过几天消停日子呢。原来是把手伸到法修那儿去了。”
——说来你可能不信,是对方先动的手。
“剑修之耻要打我们天心崖的小师弟?我怎么会做这么离奇的梦。”
——你多冒昧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青萍山剑、法两派的不和由来已久、源远流长。不止在宗门内部广为人知,就是放眼整个玄门,也当得起“家喻户晓”这个形容。
以昆吾峰为首的剑修与天心崖势同水火自不必说,隔着十万八千里也能用传讯玉符吵出干柴烈火、不共戴天的气势。就连元明月提起天心崖,也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实在耐人寻味。
须知青萍山大师姐向来以处变不惊、八面玲珑为人称道,即便大敌当前也能做到笑脸迎人、礼数周全。这么一个叫人挑不出错的人物,谈及同门竟然只有“不足与谋”四个字。
仇似天高,恨比海深,不外如是。
是以玉符上“剑修之耻”之言才出,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静了一息,当即抛开了对某人又一次惹是生非的不满一致对外,竞相加入这场关乎尊严的骂战。
这个问:“于师兄是不是剑修之耻暂且搁置不提,这回七元抡魁贵崖可有人选了?”
那个笑:“可别拿剑戳人肺管子了,整个青萍山谁不知道,举天心崖之力都凑不出一个能在擂台上站到最后的。”
还有人以和气生财为名,行浑水摸鱼之实,言语间一再翻出“十年前连参赛资格都没有”的旧账。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得先前阴阳怪气的天心崖弟子应接不暇,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句:“果真是剑修,以多欺少、仗势欺人,也只有你们这帮未开化的猴子才做得出来!”
此起彼伏的墨痕终于如他所愿停顿下来。
片刻后,玉符上浮现一道全新的字迹:“我要是记得不错,咱们门内似乎只有昆吾峰是剑修吧?以多欺少、仗势欺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心崖弟子怒不可遏:“试问还有谁没听过青萍山弟子一石昆吾峰独占六斗这句话?阁下问得不丧良心吗?”
世界清净了。
于霁踩着点匆匆跑进驭兽园。
被自愿出差之前,他的耐力训练其实已经初见成效。只可惜走了一趟龙潭虎穴,元气大伤,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
拎着木桶赶去放饭途中意外跟心软师妹打了个照面。后者不知是不是手脚太麻利,以至于过早地无事可做,于霁沉默地往食槽里倒小鱼虾,园里的鹤沉默地聚到一处大快朵颐,她则是沉默地坐在一旁,目光说不上热切,但也足以让人觉得如芒在背。
于霁被她盯梢似的眼神盯得不自在,见客户吃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闲心思挑三拣四,索性跟心软师妹并排坐下,恳切道:“郉师妹有什么诉求可以直说的。”
实在没必要像饿狼看见肉似的两眼放光啊!
邢师妹被他说得一怔,像是也发觉不妥,改作小心翼翼地偷瞥,期期艾艾地问:“于师兄…真要去跟天心崖一决高下么?”
话音未落,又慌忙解释道:“我没有看师兄不起的意思,只是那位谭师兄,很出名哩。”
她斟酌着,慢慢说了些入门不久便听得烂熟的天赋异禀、神才智慧、三岁能文五岁习武的传闻。末了,踟蹰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劝道:“他是天心崖主的老来子,又很得那位老祖宗的喜欢……我是觉得,师兄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时意气,惹上这样的大麻烦。”
于霁托腮打量着邢师妹许久,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我记得你跟瞿松溪的关系还不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瞿松溪是那位手帕交的名字。
见她点头,又问:“要是有一天,有人在你面前羞辱她,你会怎么做?”
邢师妹不假思索道:“若是力所能及,一定是要替她讨回公道的呀。”
于霁笑笑,拍拍她的肩,没有深说下去,霍地站起身,指着忽然扑腾起来的鹤群喝道:“小九,你又从小秋嘴里抢食吃!”
邢师妹望着他和领头的鹤打成一片——字面意义上的打成一片,似懂非懂,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从打在众人的催促中半推半就地应下七天后的战约,于霁的人缘忽然水涨船高、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无论上课、练剑、打零工,走在路上总能收获不少或是鼓励或是挑衅的声音。
当然,还有谢知兰、湛芙之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
一言以蔽之:“都是闲的。”
于霁叹了口气,只觉得嘴里的笋干都味同嚼蜡了起来。
又是一日课休,他提早约上了谢、湛二人在山下小聚。临行前无意瞥向角落——午间的最后一节是剑术课,其余人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对练,于霁也被分到一位面生的师弟。只有明照落了单在角落,像是在入定,仔细看来又似乎只是在闭目养神。
他的容貌太盛,又有一双那样骇人的眼睛,像长在荒郊野地里鲜亮艳丽的花,令人心生亲近之前先滋生出十二万分的惧意,恨不能躲出十万八千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霁远远地看着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一幕熟悉非常。一如许多年前他接到学校的电话,声称他那个锯嘴葫芦似的妹妹闯了大祸,要他出面收拾烂摊子。
于霁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关玲玲也是这么蔫头耷脑地站在一侧。另一侧是三四个高出她小半个头的同龄女孩,面色不善的班主任横在中间,宛如一条楚河汉界,把她们分割得泾渭分明。
他正要迈步,冷不丁听系统出声:“如果在跟谭守声的比试中落败,宿主恐怕也要变回以前那个孤家寡人,还是不要同情心泛滥比较好。”
于霁脚下一滞,翻了个白眼,“少管我。”
走上前去,耷拉着眼睛瞄着人半晌,问:“跟师兄一块儿吃香的喝辣的去吗?”
谢知兰听他没好气地抱怨了一通,忍俊不禁道:“看师兄从容不迫,优游自若,倒很有宗师的气度嘛。”
“何止,”湛芙接话,“他连点卯都来得比从前勤快不少。”
于霁冷笑:“列位,我不是闲人,我要还债的。再说了,输了擂台最多跌面子,曾教习已经发话了,再缺一堂课我这一年可就都白干了。”
一旁对着木钵不语的明照不知怎的惊醒过来:“可是师兄不是才说过要去打听天心崖的底……”
猝不及防被人揭了短的于霁恼羞成怒,恶狠狠往人碗里塞了满满一筷子菜:“你胳膊肘到底往哪儿拐的?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回应他的是对面两人放肆的大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约是笑得累了,湛芙按了按眼角溢出的水珠,平复片刻才说:“我原以为失忆只是你挽回颜面的托词,看来是我误会了。”
导致人失忆的“罪魁祸首”还算有些良心,清清嗓子,开门见山:“旁的渊源不必理会,师兄只要记住一件事,谭守声此人,于阵法、符箓一道或许堪称天纵之才,却实在不擅长与人贴身搏斗。来日对阵,师兄只需死死黏着他,任他有千般手段万般法门,也破不得一力降十会几个字。”
“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于霁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湛芙却道:“有两个问题。”
“天心崖那帮人一向以宗主亲传自居,不屑与我们这些泥腿子同流合污,你是怎么知道谭守声不擅长近身的?就算他果真有这桩短处,是不是到了于师兄都打不过,也未可知呀。”
于霁放下筷子,沉了沉肩,又沉了沉肩。
于霁怒道:“湛师姐你现在骂人真高级啊?”
“此人若是不长于体术……”明照突然出声,“左右此事因我而起,不妨由我代替师兄出战。”
谢知兰一愣,随即拊掌称是:“久闻重明一族力敌千钧,拔山盖世,能以肉身之躯比肩神明。殿下所言,未必不是一种……”
不想,说到一半便被于霁截住话头:“少来,风口浪尖让小弟替自己出头像什么样?”
正说间,几道视线在半空交汇,都流露出些许了然的颜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霁“嘿嘿”一笑:“不过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非要来给我当陪练,也不是不行。”
湛芙也笑,拍案而起,摩拳擦掌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来试试于师兄的身手。”
四人一拍即合,饭也顾不上吃,当即结了账匆匆赶回停云阁。
于霁引着人到崖边那棵古松旁站定。面面相觑,踌躇着正要发问,便听明照示意:“师兄不必有所顾忌,尽管朝我出手。”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于霁顺从地从乾坤囊里摸出已经被修复如新的木剑,下意识做了一套太极剑预备式,剑指才成便僵持在了原地。
他终于意识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苏醒至今,他似乎一直是在被动挨打中被动地出招反击。这具身体的素质也实在普通得令人发指,说不清是原来的主人太爱好和平,还是太疏于修炼,眼下得了主动出击的机会,竟然脑中空空,像个头一回下地的婴儿,蹒跚着迈不出一步。
观战的两人不明所以,倒是面前的明照像是看出他的困境,沉吟少顷,忽道:“师兄,留神。”
话甫出,雄浑掌风已悍然袭向身前。
于霁匆忙举剑。剑、掌相接刹那,崩山碎石之力悍然砸下,于霁只觉喉头一甜,未及反应,木剑脱手,人也被掀翻出去。
明照面上掠过显而易见的错愕,袖袍一卷,眼疾手快截回坠向崖底的剑。
直到撞在树上的于霁终于顺过气,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从旁观战的人方才如梦初醒,大步流星上前扶着人坐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调息半晌仍然耳鸣眼花,于霁隐约听见友人的关切,试图开口回应,却先咳出口血沫来。摆摆手拒绝了湛芙的帮助,他把大半的力量都压在一侧,倚着树干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刚才这一下,你用了几成力?”
明照提着剑彳亍不敢上前,听他这样问,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五分。师兄待我好,我并未挟私报复。”
于霁听得茫然,又很快将微不足道的疑惑抛诸脑后,转而向身后两人问道:“谭守声的符,比我师弟这一下,怎么样?”
谢知兰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不解道:“这……体修与法修路数迥异,二者如何相提并论?真要说起来,后者化的是天地之力,比之肉体凡胎,无论如何也要强上一些吧。”
于霁强压下胸腔里的痛意,提气正待出声,一旁正思索的湛芙已经回过神来,手上掐掐算算,摇头道:“我看未必。再强悍的符箓也得靠灵力催动,虽然不清楚谭守声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可是一击就想有这样的威力……只怕不容易。”
“这就够了。”
“够了?什么够了?”
“我说你们俩热闹看够了,”于霁擦了一把嘴边糊着的血,小心翼翼吐出口浊气,“该各回各家了。”
见两人仍然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勉强挤出一抹笑,一手揽过身边的明照,另一只手在人胸口拍了拍:“我正牌师弟在这儿,想端茶送水献殷勤?门儿都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湛芙抑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于霁,天塌下来有你这张嘴顶着是吧?”
说着,依葫芦画瓢也揽上谢知兰转身,一面刻意提高了嗓门说道:“走吧小兰,师姐跟你说说体己话。”
一高一矮两道影子渐行渐远,终于被落日余晖烤成两个黑点,再看不真切。于霁强提的气猛然一松,若没有肋下突如其来的托力,恐怕免不了倒栽葱的命运。他抬脚扫了扫掩盖住地上的血渍,在明照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房中。
浑身既累又痛,一个指头都不想动。于霁把脸埋进被褥里,瓮声瓮气地道了声谢。
屋内静了一会儿,没等来对方离去的脚步声,反倒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衣料摩挲的声音。他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悚然睁眼,竟真在床前看见白花花的脊背。
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背可真适合拔罐”。
于霁紧接着大惊失色:“你脱衣服干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明照闻言转过身来,长而柔顺的马尾温驯地流向胸前。
他的神情也是温驯的,像开在苍翠之间细碎的花,也像猫狗一类的小玩意儿。唯独不像声名在外的度朔之主。眼底摇曳着疑问,听任对方替自己重新披上外衫,不明所以道:“你不罚我?”
“我为什么……”
剩余的话出口前,于霁不知怎的先顿了顿。他猛然意识到在人背上见到的、交错的白疤从何而来——那是经年累月,被人鞭抽板打后没有妥善处理留下的痕迹。
可明照身为英烈遗孤,自小教养在佛门,又是从哪儿惹来一身鞭伤呢?
于霁捻了捻手指,沉声问:“养你那些秃……和尚,总是罚你么?”
明照并未立刻作答。沉默的间隙,于霁听见他的呼吸紊乱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
“我少时曾因妖力失控伤过人。”
他口中所说,是百余年前的旧事。
抚养明照的迦叶坛首座一向主张尊重弟子的天性,只教他念金刚、楞伽一类的经书,再传授一些简单的心诀,以压制体内翻腾的怨愤。如此漫不经心,也难怪明照半只脚已经迈进了行六虚的门槛,还是会因不能很好地控制冲激的力量而做出伤人之举。
虽属无心,但也实在棘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戒律院首座便常以此为由传召他到跟前,有时是誊抄经卷,更多的是跪在小禅房里,听身后的尸罗鞭“嗖嗖”作响。
三十鞭,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他说得平淡,于霁却听得大为光火,连着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制住骂人的冲动,好说歹说劝着人在床边坐下。
“他这多少得带上点私怨了吧,就没人管管?”
“本就是我有错在先,受刑该然。”对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很疑惑似的,明照歪了歪头,解释道:“况且三十鞭于我不痛不痒,自然没有知会首座的必要。”
“有错在先?你有什么错?”
“挟私报复、蓄意伤人、劣性难驯。”明照一面回忆一面说,事不关己像在谈论无关紧要的其他人,“担不起苍生大义,更辜负了死去的人。”
一刹间,于霁仿佛听见脑中的弦崩断的声音。
他又记起许多往事。耳边来来去去许多声音,嗤笑、唾骂、不怀好意的闲言碎语,如同千朵万朵次第绽开的花。沉甸甸压得他喉头发紧,胸中平复的气血也沸腾起来。
手背无端端一热,周身随之一松。于霁从令人窒息的幻觉中惊醒,视线短暂地掠过替自己拨开那些花的明照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说八道。”他声音很轻,拍在人头顶的力道也轻,“小明啊,你要记住一件事,千错万错那都不是你的错”
“生而不养,养而不教,那才叫错。”
四目相对,明照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然而话未出口就被一声闷哼打断。
愣怔过后,他俯下身查看,只见对方面上的凝重已被冷汗冲洗得一干二净,五官出奇团结地拧在一起,猛然扣紧的手指几乎要把床榻戳穿。一面倒吸着冷气,嘴里还嘟嘟囔囔着:“装、装狠了……”
从没见过这阵仗的小重明王难得有些慌神,半抬着的手伸不是,缩也不是,只好迟疑着道:“要不……师兄还是罚我吧。”
——简直是孺子不可教啊。
短短几个字,说得于霁险些又是一口老血。保命起见,急忙憋着气朝人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你、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一个人静一静……”
见对方依言乖巧地离开,于霁长舒一口气,把自己重新栽进绞成一团的被褥里,艰难地调动着灵力,开始吐纳调息。
第三个周天运转结束,快要把胸腔一分为二的疼痛终于有了偃旗息鼓的迹象。他小心翼翼翻个身,仰躺着正对着头顶发呆,冷不丁听系统开腔:“宿主最好还是离反派远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对方不以为意的模样,不由得再次苦口婆心地劝道:“反派身上的漏洞太多,已经脱离了我能监控的范围。如果他突然暴起杀人,导致任务失败,宿主岂不是得不偿失?”
“还暴起杀人……凭他那副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傻样?”
“高端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的。况且他体内还封印着定时炸弹,你们人类不是也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吗?”
“知道了知道了。”
枕边的玉符微微发亮,于霁绷着指尖全神贯注地摸索着,回话时自然从神态到语气都透露着漫不经心。
来信的是他在拂云坪的另一个熟人,洋洋洒洒几排小字,称前些天于霁托她打听的东西总算有了眉目:“夔木难得,拂云坪现有的天鼓楔都被老头攥得死死的。想从他那只铁公鸡身上拔毛,难。”
对方所说的夔木形似榕树,传闻中只生长在西南祝灵山的峭壁之上。南越水汽丰沛,经年云迷雾锁,唯夔木生长处,只闻鸣雷阵阵,不见白雨银竹。
南人视它为奇木,又将它当作司雷之神在人间的化身,故常有祭拜之举。
商明风机缘巧合得了这宝,几经钻研后,取出根系中最粗壮的一枝,制成上粗下锐的木橛,即是所谓的“天鼓楔”。
那字迹浑不在意收信人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写道:“不过那就是个将天材地宝的效力发挥到极致的小玩意儿,珍贵有余,想靠它增进修为却是万万不能的。你若真有那么不想输,我倒有个门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霁不理会他有意卖的关子,言简意赅道:“是难,还是不可能?”
“原本只是难。可掌门集议后老头顺道又去了一趟南越,这才得知当年那场山火过后,祝灵山上的夔木竟都在一夜间死尽了。如今拂云坪所藏的这些天鼓楔,说是稀世遗珍也不为过。与其妄想到铁公鸡跟前搏一个微薄的可能,你莫不如考虑考虑我想出的路子……”
不等他把话说全,于霁便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听,不买,不考虑。”
“为什么?你都没听我到底……”
“没钱。”
往后的几天里,青萍山一切如常,于霁的生活也不见什么变化——晨起洗漱,照例踩着二路公交辗转在秉烛斋和打零工的几个峰之间,放课铃敲响后准时跑得看不着人影。众人起初还满怀期待,幻想见证阴湿恋爱脑华丽蜕变的过程。渐渐的,十分的期待也被当事人的不作为冲淡成三四分,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怎么能对这家伙有所期待呢?”
这恐怕是除天心崖以外所有弟子的心声。
元明月来到停云阁时,话题的中心正跟便宜师弟过着招。前者的进境如她先前所料一般神速,小半月前还有些生涩的入门剑法渐趋成熟,招来式往间甚至隐隐能看出几分圆融之意。只是行动时的身法瞧着陌生,既非元氏独门,又不是青萍山步法,更像什么野狐禅琢磨出的功法。
正思索间,劲风忽来。她骤然回神,提掌轻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漫天雪雾散尽,被对手掌风推出老远的于霁两脚发软,拄剑半跪着缓了口气。扭头一看,先是诧异地唤了声“师姐”,随即意识到什么似的,眼底翻出三分心虚,干笑着打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元明月耷拉着眼睛晲着他半晌,直看得人在三九天里也快汗流浃背,这才慢条斯理地关切道:“如何,明日之战可有胜算?”
她的口吻与神情一般平淡,叫人无从分辨喜怒。
于霁被看得一阵心虚,擦了把脸上莫须有的汗,反问道:“我要是说没有,会被扫地出门吗?”
元明月不置可否,只弯起一双笑眼把人从头到脚扫视一遍,“你多虑了,师尊又不是拘泥于胜负的人,她还要我带给你两个字呢。”
两个字?
于霁眼角一抽。
是等死还是谢罪啊?
元明月听不见他翻涌的心绪,并指成剑,在雪地上写下“攻守”二字。
于霁凑到跟前端详片刻,一头雾水地仰头望向写字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已带到,个中深意,就要靠你自己领悟了。”
元明月说着,负手正待离去,又蓦地回眸一笑:“对了,师尊确实对胜负不甚在意,可你若是折了小蓬莱的颜面,自有做师姐的代替她,清、理、门、户。”
“等等!”
眼见对方真要离开,于霁急匆匆出声将人叫住,支支吾吾半天,才用细若蚊蚋的动静关心道:“她老人家…身体好点了吗?”
正说着,眼前无端一花,空中冷不丁抛来个什么东西。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才看清掌中的白瓷瓶,不及回应,便听人说:“算你有心。此物也是师尊所托,好生掂量着用。”
直到那抹青色倩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敢怒不敢言的人扭头,朝乖巧守在一旁听音的明照看去,“合着不问这一句,还不打算给我了是吧?”
入夜后,一切收拾停当,于霁拖着有些疲软的身体老大不情愿地栽回到床上。心念稍动,一连消停了好几天的系统心有灵犀似的,出声道:“碧华露,疗伤佳品,虽然不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但在主系统里的评级也不低了。宿主如果愿意拿来交换,我可以破例免去前几天的债务。”
于霁没有立刻说话,耷拉在床沿的手指漫无目的地在雕花的木板上轻叩,良久才若有所思道:“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大意是不要做你的敌人希望你做的事。”
元明月要他“好生掂量着用”。
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更何况这药是芳迟托她送来的。因此临别前的那句忠告,很有可能也是后者想让她转达的。再联系元明月带来意味不明的信息,和几天前活像毕业答辩的会面,凭借他对对方那点浅薄的理解,这很有可能又是一场隐秘的考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尽管他并不觉得自己具备什么值得让堂堂剑尊亲自下场的特质。
肆意放空着大脑,任手指无意识地描画着那两个字。蓦地,脑海深处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剧痛,紧随其后是一道朦胧白光。白光深处是两道模糊的人影,个头稍矮的那个孩子像是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中断无休止的挥剑回望。
“姑姑。”
那孩子这样唤道,一板一眼地行礼,继而问道:“您可愿传授我剑法了?”
不等那女人回应,眼前忽而晃动不止,原本柔和的光也炽盛起来。双眼被刺得酸痛难耐,抬手遮挡时才发觉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世界。捏了捏眉心,正要询问系统给自己播了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话到嘴边,莫名一顿。
他想到幻境里女人的最后一句话:“你若有意以剑入道,这两式已是全部。”
“难道她是想告诉我,这世界上所有的招式都可以拆解成攻守两个动作?”
他预感自己抓住了什么头绪。
——可是真有这么简单吗?
正思索间,没有等到答复的系统又重复了一次先前的诉求。思路被打断,于霁皱了皱眉,不悦道:“什么债务,那不是你在溪山擅离职守差点害我嗝屁的补偿和封口费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只作为补偿,宿主索要的未免太少。天鼓楔在这个世界可能是稀缺资源,主系统却还有不少存货。如果宿主有需要……”
“旷了几天工还大方起来了?我怎么觉得你那么不怀好意呢?”
“宿主在担心什么?”
“你才是在盘算些什么吧?”
话不投机,系统当即放弃交流重新沉寂下去。于霁也乐得清净,就着窗外的风声和衣睡去。
翌日,演武场。
谢知兰引着险些因为迷路错过比试的于霁入场,正想打趣两句,忽被身后一声“谢师弟”打断。
师兄弟二人齐齐回头,几名看着脸生的弟子面色不善、来势汹汹,为首那人不是谭守声又是谁?
“如若谢师弟有意,天心崖的邀请随时有效。”
谭守声说着,下颌微微扬起,像是在等待对方的回答。语气倒是难得一见的彬彬有礼,可惜神态还是带着目空一切的傲然,看得人不禁牙痒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知兰先是拱手施礼,而后推拒道:“多谢谭师兄,可我志不在此,只能辜负师兄的厚爱。”
带着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半晌。谭守声口称可惜,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惋惜,微微颔首算作告辞。留下谢知兰看看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身旁的于霁,眨眨眼睛,“啊呀,于师兄好像被看轻了。”
不远处有人怒骂一句“欺人太甚”,随即是观战弟子七嘴八舌的声讨。于霁扭头,无意和人潮中的元明月对上眼。后者报以威胁意味十足的微笑,笑得人冷汗直淌。
——还挺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于霁苦中作乐地想道。
两手撑在边缘,毫无高手风范地蹦上比斗擂台,人才站稳,便听另一头的谭守声不耐道:“为防有人以金丹战筑基为由说我胜之不武,让你三招。请吧。”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体贴。你怎么不直接认输呢?”
于霁几乎要笑出声来,一面讥讽,一面回忆着前些天和明照的对战。话音未落,后撤半步的足尖猛然一点,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向面前之敌。
谭守声暗道一句“好快”,眉头一拧,当机立断,运动家传的步法旋身避开袭向面门的拳风。
枯荣道上下皆奉行“锻骨为体,心诀为用”,是玄门中不多见的、以体修为主的门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照的战斗技巧也大都习自枯荣道的武僧。
他的出招看似繁杂,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实则拆解过后,也不过拳、掌、肘、腿四项。配合他深厚的修为,与重明一族强悍的肉身,旁人用来平平无奇的武学,竟也被他使出一力降十会的效果。
原主这副身体的底子不差,却也耐不住几次三番累积的内伤。于霁自知不比师弟荡海拔山,只能将自身轻、快的优势运用到极致,竭力博取一个近身的机会。
眨眼间三招已过,两人之间仍然相隔数丈。眼见对方左手双指并起,于霁心底大呼“不妙”,心念电转,清风流云上手,剑气去如烈风,欲搅散谭守声周身凝聚的灵力。
电光石火的一刹,耳闻金石铿然。于霁只觉双膝一沉,一道虚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将他钉在原地。
顷刻间,方寸之地掣电交闪,千万道亮如刀锋的雷光不由分说地劈向阵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雷柱声兼江海,势挟蛟龙,奔袭而来,不但劈得比斗场上烟埃弥漫,更激得台下人声迭起。
早早赶来演武场的邢师妹多半是头一回扯着嗓子喊人,若非好友及时拦阻,只怕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向擂台。即便沉稳如谢知兰,在见识到对方雷符的威能后,也不免变了脸色。
人潮涌动中,唯见两道身影,岿然如礁石。
“令师弟要陷入苦战了。”
青萍山上下多奉云微仙子唯尊,自然也效仿她青纱白衣,仗剑任侠。只有天心崖与众不同。而率先出声的青年身披紫衣,腰佩铜钱,显然是天心崖的装扮。
一旁的元明月不接他的话茬,反问道:“久闻谭守声在天心崖地位超然,几乎位同副崖主。今日怎的只你一人观战?是怕他败在我师弟手下失了颜面?”
“砍瓜切菜罢了,何须劳师动众?”青年笑笑,意有所指,“老祖宗敬佩剑尊能为,从来无意与小蓬莱交恶。不如你我联手,揪出那离间的小人以儆效尤如何?”
“呵,无意交恶,这话你天心崖说得倒也不亏心。”元明月敛起面上仅存的和气,冷声道:“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谭紫霄。我若是你,当下一定沐浴焚香,掷筊祈祷谭守声落败。”
“毕竟只有亲生的不堪大用,你这养子才能有出头之日,不是么?”
几句话的工夫,谭守声剑指一点,符剑盘旋,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攥起漫天扭曲的银蛇。
刹那间,风云急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见天鼓再临,抽身欲退之际,惊觉四肢沉沉有如铅坠。于霁拼着咬碎满口的牙,也只来得及动一动快要不听使唤的手指。
下一刻,耳畔轰然,思考并呼吸一同停滞。台下众人但见他在雷劫临身的瞬间翻身闪避,却仍然被涤荡的气机波及,断草般飘向擂台一角,将身后的石柱撞得粉碎。而后匍匐在碎石堆里,不受控制似的,呕出一团发黑的血块。
痛。
这是于霁脑海中仅存的念头。
他从没有这样清晰地感受到境界带来的巨大差异。浑身的骨头好像都被方才的一击敲碎了,他趴在地上,口角不断有鲜血喷涌而出,渗进身下,将灰与泥洇得漆黑。
瞳仁中清晰地倒影出尘烟深处的人影——捏符、掐诀,灵气周旋,符剑随行。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引得头顶殃云重聚。云层深处隐有雷鸣如伐鼓,好似在酝酿下一次的攻击。
可凭他当下这副尊容,真的还挨得住下一波攻击吗?
退意萌生的瞬间,风声、雷声、人声乃至系统焦急的话音,一切响动都如潮水退却。于霁只听见锐利的嗡鸣,像蝉鸣,或是什么仪器声嘶力竭的示警。他艰难地抬起手按住痛处,这才发觉在不觉间也开始渗血。
坏了。
以后岂不是要被小妮子嘲笑是个聋子。
他才扯起嘴角,正要嘲笑自己不合时宜的感慨,余光不意扫过人群中抱臂观战的元明月。分明是一成不变的表情,不知怎的,竟生生被他看出几分威胁的意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脑中当即一激灵。
他终于记起被自己抛诸脑后多时的“锦囊”。
可是“攻守”两个字究竟该怎么和他现下的境况联系到一起?
奇异的直觉稍纵即逝,不及细思,惊雷又至。深深扎进乱石中的手指一收,正待借力翻身,于霁心下微动,竟是不闪不避,只手擎剑迎击。
青霜紫电一触即分。血雾挥洒中,本该毫无还手之力的于霁拄剑在地,借势摇摇晃晃站立起来。
“趁人之危,谭道友,你不讲武德。”
他一面说,脑中一面飞速运转。不知是不是焦躁使然,他的双脚不安地、小幅度地挪动着,将地面的血渍抹得一塌糊涂。
——难不成想让我把所有动作都拆解成攻击和防守两种?
这个猜想出现的刹那就被轻易地否决。
太浅显了。放眼玄门,恐怕只有初入师门的孩子才会不懂这个道理。
——还是提醒我注意转换心态,不能卯着劲儿干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应他的是谭守声暗含讽刺的“忠告”:“你若掷剑认输,我自然不会与你计较。”
言语间,头顶盘桓的符剑又是铮然一声。
剑锋颤动的刹那,于霁猛然察觉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悚然之余,强忍着筋脉撕裂般的疼痛重新提气,将所学的轻身功法运使到了极致。千钧一发,几乎是擦着无形法阵的边,既惊又险地逃出生天。
然而不等他脚下站定,斜里冷不丁抽来一条如手臂粗壮的木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上他因受伤而无法吃力的脚踝,恶狠狠朝阵中一拖。
脊骨接触地面的瞬间,于霁眼前一黑,意识涣散,连鸠占鹊巢的灵魂也快要脱离躯壳的束缚。
人群中,不知是谁失声一句“于师兄”,报晓似的唤醒呆若木鸡的看客。
“这……还能赢吗?”昆吾峰与谢知兰交好的一名弟子犹疑着问。
左右一时无言。理智驱使他们摇头否定,可胸中沸腾的情绪又令几人说不出半句丧气话。
天心崖大师兄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唱衰声中含着一抹笑,像是浑不在意对方先前的冒犯,连叹三声,似乎真是在惋惜:“负隅顽抗,丑态百出。”
又道:“胜负已分,我也该离开了。”
话音才落,便听台上的谭守声也说:“你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笑意更深,谭紫霄有意停留,想欣赏对方屈辱的神情。定睛看去,元明月面上竟只有一如既往的泰然,就连不远处的谢知兰与湛芙也一改先前的忧虑,眉头渐渐舒展。
“就是瘫在地上人事不省,那也得倒数十秒呢。谭道友,这么爱替人做主,小心我举报你打假赛。”
虚弱却咬牙切齿的话音响起。
谭紫霄愕然抬眼,但见匝地扬起的黄尘中立起道灰扑扑的影,非但不设法挣脱束缚,反而足尖一勾,挑起藤蔓往脚腕上又缠了几圈。随即端起双手摆出个怪异架势,双膝微弯,悍然挥拳向对手面门。
这一拳凝聚了太多心力,甚至带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狠劲。谭守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袖袍一展,黄符上手,无根之水自地底喷涌,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面柔软的盾。
两股力量交击的前一刻,一往无前的力道不知为何,竟倏地一收。
谭守声不明所以,反击的动作却未有停顿。口诵咒言,十指飞舞掐诀结印,脚下同时步罡踏斗。离火艮山之局顷刻而成。熊熊燃烧的烈火马踏碎拔地而起的山岳,岩壁龟裂,巨大的石块纷纷落如雨。
眼看于霁即将被铺天盖地的巨石淹没,谢知兰眼底再次浮上一丝忧心:“想要破解这一局,于师兄恐怕得受上不轻的伤。”
无论符箓或法阵,法修的能为总是与功体、境界息息相关。若是强行使用与自身功体相克的神通,事倍功半还算事小,运气差些的,经错脉乱、走火入魔也是常事。
而谭守声的功体属水,却能将土诀运用自如,显然不能等闲视之。
正思索对策,忽听身侧一句:“师兄不会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知兰讶然,看向不知何时来到场中的明照,继而笑道:“这是自然。”
不觉间也凑到跟前的瞿松溪转眼看看脸色发白的好友,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忙不迭地追问。
谢知兰闻言,盯着杂乱的擂台沉思少顷,摇摇头:“说不好。但那些碎石、血迹……我总觉得并不像随意为之。”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明照,又问:“殿下有什么看法?”
正说间,变故再生。只见莫名停滞的于霁松肩、含胸、拔顶,距水盾不盈寸的左拳猝然发难。动若绷弓,发若炸雷,势沉力猛,眼前障碍难撄其锋,顷刻如溃流四散。
眨眼瞬息,人已越过陨星似的落石。而后化拳为掌,一缠一背一蹬,压得谭守声不得不扭转身躯,半跪在地。
台下爆发出一阵短暂的惊呼,有见多识广的弟子诧异道:“这不是枯荣道的擒拿手?于师兄怎的会使这东西!?”
额头伤处的血珠顺着眨眼的动作落进眼里,晕得眼前也成了一片血红。于霁死死盯着面前的情境,渐渐流失的气力令他心神恍惚,接连涌现的疼痛中又逼迫他一再清醒。一时间,他好似立身幻境与现实间的缝隙,被双方的力量肆意撕扯着。
眼底映出的分明是谭守声藏着冷意的眼睛,于霁却仿佛又回到那个猩红的傍晚,揪着那件被染色的蓝色制服,不知所措地号哭。
左腕传来意料之外的、分筋错骨一样的感受。回神时,本该身陷劣势的人不知如何挣开了束缚,反拧着他的手腕将他踢倒。袖袍向后展开,高指苍天的手猛然一挥。
霎时间,雷激霆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谭守声面上胜券在握的笑意尚未凝聚,忽听对方喃喃道:“原来是……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他只当那是败者气急败坏的胡言乱语,正欲离开,衣摆不意一紧。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冷笑:“别走啊道友。”
“青萍山上下一心,这种时候当然要同归于尽啊!”
雷车动地,山破土流。银枪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刺向已没有还手之力的对手。声威浩浩,在场无不觉得耳畔嗡鸣不止。
明照的瞳孔微微缩紧,清晰地倒映出不闪不避的于霁。指尖一收,却被突然出现的手按住了动作。
“殿下,观棋不语。”元明月不赞许地摇了摇头。
“可……”
话音未落,但闻“刺啦”一声响,竟是谭守声胸前的衣料被无形的力量扯出个拳头大的洞,里头的皮肤也像燎得焦黑。
怔忡地按住微微刺痛的心口,他不可置信地扭头,正待厉声质问,余光里飞快掠过一抹红。
于霁在贴心师弟的搀扶下站起身,踉跄着走向对方,伸手指指他的心口,用只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说:“庆幸你在生死关头还没忘了给自己留余地吧。不然凭那个雷的威力,你现在高低得喝上一壶。”
谭守声神色复杂,望着他半晌,涩然道:“这是……你是什么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霁但笑不语,抬腿点了点脚下混乱的擂台——巧也不巧,看似杂乱无章的石子,与信笔涂鸦似的血迹,恰好组成一副玄妙的图案。
默不作声观察良久的湛芙忽而也拊掌,扬声向台上问道:“于师兄,这法阵实在妙极,不知可有名字,又刊载在哪部图卷里?”
于霁还是不作声,抿着嘴冲人挥挥手,示意回头再说。随即拱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言简意赅:“承让。”
沸腾的欢呼声中,谭紫霄终于按捺不住,快步走上擂台,压低声音唤句“小师弟”。
后者似是还陷在落败带来的震撼中,投向自小陪伴的师兄的眼神中不知何故带着三分张皇。
谭紫霄拍拍他的肩膀权当安慰,转而看向台下的元明月,告辞的话未及出口,便被身后骤然响起的话音堵在唇边。
“谭道友,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赢了你,想替我师弟要一句道歉,不过分吧?”
谭紫霄面上涌现三分不耐一分杀意,竭力压下心头无名火,对元明月道:“元道友,管好你的人。”
被他搀在臂弯里的谭守声蓦地停下脚步。他不明所以地垂眼,后者耷拉着脑袋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大约是牙关咬得太紧,两腮甚至鼓起了两团包。
半晌,谭守声长出一口气,肩头一松,“是我出言不逊,抱歉。”
末了,又在对方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补充:“小重明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不就结了。”
于霁拍拍手,朝台下围观的人群道:“打完了,都散、散了……”
话未完,胸腔冷不丁一抽。他眼前一黑,跌倒的前一秒下意识攥紧身边人的胳膊,强提一口气:“都散了吧。”
不知过去多久,内伤带来的恍惚总算开始消退。背上传来的热意令于霁不安地动了动,想要躲避,却被人轻轻拍了一巴掌。
“你若不怕走岔气,大可以继续不安分下去。”
环顾四周,先前观战的人群已彻底散了。于霁咂咂嘴,想起先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豪言壮语,不觉有些遗憾。
“我何德何能,竟然劳动师姐这样的人物替我疗伤。”
元明月轻哼一声,学他先前的话凉凉地说:“青萍山上下一心,就算今天在我面前受伤的是条狗,我也照救不误。”
“冤枉啊大师姐,我既没招你惹你,又没输了比赛,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
“夹枪带棒谈不上,我就是好奇……你是真打算让人抬着前往名剑山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陌生的地名令于霁卡了一下壳,直到听见系统的声音,才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山庄正是这一届七元抡魁的主办方。他嘿嘿笑笑:“哪儿能啊,师父不是才送了我一瓶伤药?我一口都没动,就等现在了。”
元明月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要说的话无端一滞。
少顷,她转开脸抿了抿嘴,分不清是好气还是好笑,没再理会耍宝的人,起身道:“殿下,先行一步。”
明照没有回应——亦或只是没有作声。
描金的赤红袍角动了动,于霁看着他蹲下身,却没有伸手“拉兄弟一把”的打算,像是诚心求助,又似乎只是信口为之,问:“师兄和我不过几面之缘,值得吗?”
过去他因这双异于常人的重瞳受过不少冷待。枯荣道门人敬他,山下的凡夫畏惧他,参与过太冥海诛魔战的长老对他多有不满。即便是抚养他的首座一渡,得知他在戒律院受罚也只是报以一声轻叹,一句佛号。
“如若我与双亲一同死在太冥海,也会受到旁人的礼遇么?”年幼时他曾向一渡这样求证过。
一渡抚了抚他的头顶,不置可否,只说:“你有自己的天命。”
明照的声音和被风卷着的雪粒子一般轻,于霁却如同被人迎头砸了一锤,说不出的恍惚。早没了五色绳痕迹的腕上也莫名灼烧起来,烫得他如梦初醒,嘴角不自然地动了动,“于公吧,你帮过我,我替你出头,很合理。于私嘛,我是你师兄,罩着你有什么不对的吗?”
说着,于霁慢慢站立起来,拍拍身上的雪与尘,招呼一声:“回家吧,师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同一时间,归去来峰,小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