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上朝,群臣以为会风平浪静地度过一天。
毕竟前不久的贪污案轰烈一时,陛下杀鸡儆猴,处死了好些人。
置身事外者看了一出好戏,置身风波里的也都战战兢兢,谨小慎微,老老实实的缩着尾巴。
这件事情余威还在,但也逐渐落幕。
当一群人颁彻完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之后,默契的等着陛下喊退朝,然后功成身退,继续咸鱼一天。
就在中保要站出来时,眯着眼睛打瞌睡的宴玖醒来,他意思意思的整理衣袖,握着芴板站了出来。
“臣有所奏,请陛下恩准。”
季承鄞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底下的官员也都一个个安静如鸡。
更有那痛心疾首的官员心中痛骂,宴候你他妈想干嘛啊,想干嘛!?早之前干嘛去了,你打完瞌睡,都快下朝了来这一出!
他奶奶个孙子,狗贼!
这下浑水摸鱼的,打瞌睡的,开小差的,全都在这一刻清醒,绷紧了神经,唯恐火烧到自己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宴候……”季承鄞要阻止的时候来不及了。
宴玖已经郑地有声道:“臣状告陈太保以权谋私,目无王法,欺上瞒下之举,更与前任尚书同流合污,大肆敛财,还纵容家中恶仆欺压农户,罔顾人命。实乃罪恶当诛。”
陈太保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蹿起,浑身发凉,心脏激烈跳动,双目布满血丝,声音大而尖利,有着不易察觉的慌乱,“宴候你含血喷人!胡说八道!”
他立刻面朝君王,一脸受辱,“宴候无凭无据便污蔑臣,请陛下将此人严惩不贷,还臣清白。”
宴玖怒喝于他,“陈太保有何清白可言!陛下还未开口,焉有你插嘴的份儿!更是当场喧哗,简直目无君王!”他说到此处,很是为君王不平似的。
陈太保双目瞪圆,指着宴玖说不出话来,“你、你!”
他为自己辩驳怎么就目无君王!
这个该死的宴候!
宴玖一脸大义禀然,“陛下,陈太保说臣没有证据,含血喷人,人证物证皆在殿外,请陛下传召。”
事已至此,季承鄞再想压下,已然不可能,否则群臣都会对他的能力和权威产生质疑。
季承鄞凉凉地看了宴玖一眼,示意中保传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太保心头一凉,冷汗流个不停。
很快,殿外的人证被带进来。
令人震惊的是其中一人遍体鳞伤,衣衫褴褛,却浑身是血,是被士兵抬进来的。
众人无不心惊触目,季承鄞脸色十分难看。
民间刑事,自有专门的地方官处理,地方官之上还有京官,京官之上就是大理寺,只有大理寺处理不了的案子,才会转到皇帝这里。
那就不是普通的案子了,很有可能是王公贵族涉在其中。
皇帝身在深宫,威严赫赫,更有重兵把守,普通人根本见不到,更何况皇帝诸事繁忙,不可能专门处理案子。
面见君王,是要在宫门滚钉板九死一生才有机会。
季承鄞脸色难看的点在于他所治理的朝堂竟然有如此无能之辈,能让平民百姓不惜在宫门滚一遭,也要见他,可想而知他们身上的冤情必然不简单!
“小民,拜见陛下。”
地上浑身是血的男子还有一口气,被随行的一个黝黑汉子和一个身形消瘦的老头子扶着跪在地上,除了那受伤的男子很有几分胆气以外,那汉子和老头正惊惶不安,瑟瑟发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平日里接触不到的官老爷们用异样的眼神审视,当然也包括九五之尊的君王,他们从未经历过这般风浪,自然是架不住。
季承鄞压抑着怒火问道,“所跪何人,又有何冤?”
受伤的男人对着君王磕下,声音泣血沉痛,“小民有血海深仇冤屈大恨要报,求陛下为小民做主。”
中保看了君王一眼,更加觉得今日是不能善了,他对殿堂下的男人道,“你仔细说来,若是真有冤情,陛下自会为你做主。”
那男子似是见着了希望,大着胆子看了季承鄞一眼,见他眉目周正,气势威严,不像市井传闻里那样残暴不堪,暴戾无道。
又看了一眼宴玖,宴玖对他点头,似是鼓励他。
男子深吸一口气,缓缓将一却道来。
男子名叫李甄,原本是个江湖人士,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浪迹四方。
后来一次被人牵连进一场纷争里,受了伤,被一当地商户人家所救。
那户人家是永州县当地有名的慈善之家,主要经营布料丝绸生意。
家主宋平郭厚善良,乐善好施,更喜欢结交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约是他为人爽快,朋友多,丝绸生意越做越大,甚至名扬四海,把生意做到了京城,若不是在京城没有关系,根基太浅,两年前的皇商之位也该落在他宋平手上。
虽然落选,没能成为皇室专供的丝绸商户,但他生意一日比一日好,与此同时竞争对手也多,京城水深,官商勾结,甚至到了买凶杀人的地步。
李甄受了宋家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一路保驾护航,而宋平也知道京城这一块地儿太危险,他只想做个生意人,不想招惹是非,很快就退出京城,回到永州发展。
李甄和宋平,包括宋家一家子感情在相处中,越来越好,好到他被宋平收做义子,宋平甚至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一个四处流浪的江湖人士突然就多了一个家的牵挂。
但他毕竟是混江湖的,总会有些麻烦上门,为了不连累宋家,他时常在外奔波,隔一段时间才回去一次,想着等他把江湖事了,就能一直陪着妻子和家人。
这样的平淡幸福的日子过了五年多,直到有一次他回宋家,发现宋家几十口人,连同他的妻子,都被灭口,连几个最小的孩子都没能逃过一劫。
痛失亲人和妻子的李甄悲痛欲绝,他去报官,官府的人不管事,总是不了了之。
他不甘心就那么被打发,让宋家几十口人含冤而死,离开了永州县,去找能够为宋家申冤的人。
可是无论他去了哪里,去到何地,总有人追杀他,那些官员也都互相勾结,包庇,要么就是不敢管。
李甄那时才彻底明白杀了宋家几十口人的幕后凶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能让那些官员如此忌惮的,只能是位高权重的京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了查出幕后之人,他隐忍数年,日夜入睡时,都是宋家几十口冤魂不散,靠着这口气到处奔波,终于不负苦心人,查到了不少东西,只是他人言轻微,就是查到了什么,也不敢暴露自己,更不敢报官,他不知道京城里的官是不是他们勾结的一伙人。
就在他快要绝望时,宴玖找到他,与此同时还有一波深受其害的苦命人,也是少有的活口人证。
“只要你信我,我能让这群人,永无翻身之日,受到该有的惩罚。”
他抱着一丝希望相信宴玖,最后也得偿所愿见到了皇帝,尽管代价很大,但他很高兴。
宋家几十口冤魂,总于可以沉冤得雪。
哪怕这一切来得太晚、太晚……
一段轻描淡写的陈述,却熟练无比,男人满身风霜,带着经年腐朽的烂肉躯体跪在哪里,表情无悲无喜,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把这段话说过无数次,却无人理会,那几十口冤魂依然死得不明不白。
而唯一记得他们的活人,也只有这一个了。
“小民日夜不安宁,想过很多次,宋家的死是不是因为他得罪了京官又或者是档了别人的财路,才招来祸端,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李甄突然直勾勾盯着皇帝,“都是因为皇帝陛下您的女人,当朝陈贵妃,淮阳陈氏之女陈瑶!”
这句话不亚于一个炸弹,轰得文武百官愣在当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事情的起因很可笑,仅仅只是因为陈家觉得宋平在京城抢了生意,心生不满,靠着关系告状,并送了不少银子进宫讨好陈瑶,想让她帮忙,让宋平在京城呆不下去。
陈瑶收了银子,又考虑到是自家的旁支关系,便帮忙传话给做太保的哥哥。
陈太保当时只觉得是小事一桩,就吩咐给下面的人去办。
他虽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太保,可家里人口众多,几代为官,早就在京城自成一方势力。
原本只是赶出京城就是了,可那旁支心生贪婪,想要宋平交出丝绸锻法。
那织丝绸的手艺是宋平养家的法子,哪里肯交出来呢?这京城生意不做也罢,回永州县做他的小富商也是好的,不愿意在京城趟浑水。
他有意退让,不与人争斗,偏偏恶狗咬住不放,索取不成,就想杀人胁迫。
陈家旁支靠着强取豪夺的手段,得到了皇商之称,不料陈瑶突然起了心思,就想要这一次的丝绸作为皇室特供。
根本做不出相似丝绸法子的陈氏旁支为了讨好她,便做出散尽天良之事。
闯进宋家劫持一纵老弱妇女,逼迫宋平交出方子。
宋平为保家人安全,只好交出来,可做出挟持老弱妇孺之人的本就是地痞流氓,见宋平如此好说话变本加厉索要钱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平只要家人平安,那些钱财,由着这群人自己瓜分。
贪欲就是那么放大的。
那群下九流的东西,仗京城有人给他们撑腰,得了方子和钱财还不满足,想要折辱宋家女子,宋家的男人们便站出来保护,于是惨案就那么发生。
男人们被打死,女子更是不堪受辱,纷纷自杀,死了那么多人,那群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两孩子也一起杀了,然后一把大火,烧了整个宋家。
李甄赶回去时,也只看见破败的房屋和烧焦的尸骸。
此种惨案,简直令人发指,说出来都让人觉得荒谬至极。
仅仅只是因为想要讨好京中贵人,就犯下如此人命!
命如草芥四个字,血淋淋的打在所有人身上,当地父母官更无作为,让不少人感到羞愧。
那李甄更是让人欣佩,受了宋家的恩情,竟舍一身胆肝血肉相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李甄的遭遇让人同情,让人唏嘘。
谁也无法想象这些年来他是怎么过来的。
而端坐高台的季承鄞已经脸色铁青。
这就是他治下的官员,这群烂臭的杂碎也配称作父母官,也配站在他面前邀功上位,坐享尊荣,呵。
他的眼神凉薄的扫过曾经就任过永州县然后一路升上来的官员们,只见那些人一个个心虚低着头,不敢与君王对视。
“你的事,朕已知晓,也自当为你决断,你身边的两个人……又是何故?”
他说的那些都没有提到那皮肤黝黑的汉子跟老头,却一起出现在朝堂之上,又是什么缘故?
那黝黑的汉子突然落下泪来,突然对着季承鄞磕了几个头,说话的声音咽哽,有些语无伦次。
他只是个普通的庄稼汉子,没学过什么官话,说话时口音很重,却说的慢,尽所能及的表达清楚。
在他磕磕跘跘的讲述中,又是一桩惨案缓缓道来。
原来宋平交出丝绸方子后,陈家的旁支亲属立刻着手完成陈贵妃的要求。
可蚕虫吐丝本就不可控制,再加上各方面环境的缘故,不比永州县气候好,能大量出丝,上面的人才不管这些,为了赶时间按时交货,不断的压迫农户尽快织蚕,农户为了活命或者少交罚款,不顾一切崔蚕虫吐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蚕虫精贵,一个不小心容易造成死亡,很快就死了大批,远远赶不上主家的要求。
看管庄园的管事一看完不成上面的命令,对养蚕的农户重重施压,先是想尽借口罚款,农户实在苦不堪言,甚至还欠了一辈子也还不起的巨额钱财,逼死了好几户人,走投无路的也都离自杀不远了。
农户们走投无路决定去报官,可是去报官的汉子活着离开村子,回来时却是尸首。
接连死了好几个想去偷偷报官的汉子,那就不是意外了,农户们很快就知晓他们一直活在管事的监视之下。
报官无门就只能继续忍受,在长期的暴力镇压之下,必有反抗。
可是敢于反抗的人多是年轻人,只要有反对,第二天都会悄无声息的死亡。
村子里的年轻人逐渐减少,死亡的阴影笼罩了那个曾经祥和宁静的村子。
再也没人敢违逆,只活得不像个人,为了敢速度,都不允许村民出村,日夜都在想方设法的养蚕收丝,麻木得只为了这件事情而活。
直到他们勉强赶出一批蚕丝交货,以为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不想那管事的还要继续压迫,吸着村里人的血。
忍无可忍的某个村民跑去理论,却被打断了双腿,从此再不能担起养家的职责,活活饿死一双儿女。
那村民从此失心疯,放一把大火,烧了那片养蚕的庄园。
管事的为了挽救,将村子围起来,逼迫村民去救火,农户都是靠山吃山,若不是有什么天灾,轻易不肯离开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火被强风一吹,彻底蔓延开来,为了救火而来不及跑的村民立刻被活活烧死。
那场火烧了很久,官府姗姗来迟,火熄时,一查人数,最后活下来的,竟都是些老弱病残,年轻的,健壮的,健全的年轻人们,竟都寥寥无几。
死在大火里的几十条人命,包括之前害死的,那么多人命惨案被彻底隐瞒下来,朝堂一无所知。
本就偏僻的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就两百来户,也没出过什么读书人,一辈子都呆在那深山里,当地父母官对他们冷血漠视,不允许离开村子半步,憨厚老实的他们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申冤,只能像羔羊一样被圈养深山中。
若不是宴玖的暗探费尽心思查到这里,将他们带出来,过不了多久这个村里老人死去,仅有的年轻人也会断绝后代,再无人记得这些血淋淋的过往,整个村子灭绝,最后消失也无人铭记。
那枯瘦如柴的老人,颤抖着送上一块叠好的丝绸,中保立刻下去,准备逞交给君王。
伸手去接的动作有些迟疑,中保靠近了才看清楚,这哪里只是绸布那么简单,上面是斑驳血迹,全都是笔画不顺的字体,密密麻麻一片,看起来是人名。
这分明是一封血书。
季承鄞接过绸布,最上头是有人代笔陈述村庄里的恶事,地方官员和底下管事的不作为,最后是一个又一个畸形扭曲的名字。
那些名字是村民们一笔一划写的,声声都是血泪控诉,见者无不震撼。
季承鄞看完,闭上眼睛,额头青筋凸起,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中保,让他往下传阅。
那些大臣们看完,脸色也都一个个变得难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李甄的遭遇就让人触目惊心,这个村庄发生的事,更是恶上加恶,区区一个淮阳陈氏,竟罔顾人命到这般地步。
真当这天下都是他说了算?!
宴玖跪地高呼,“臣请陛下为这群冤死之魂一个公道。”
陈太保看完那血书已经站不住了,所有的陈氏族人都脸色煞白。
谁也不知道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件小事,怎么就引发了这样一系列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一切都是污蔑,污蔑!”陈太保失态的叫喧起来,“都是宴候栽赃陷害!”
宴玖不慌不忙,“陈太保若要那么说,本候愿接受陛下调查,自证清白,反之亦然,陈太保你可问心无愧,也接受陛下调查呢?”
为了扳倒淮阳陈氏,他可是足足铺垫了几个月,光是收集罪证,查到这些受害者,再保护他们活着的前提下告御状,花了不少心思,若不能一击必杀,也枉费他这些时日的布置。
季承鄞势必要对所有人有个交代,他这一招先斩后奏,彻底把季承鄞推到世家的对立面,如果他处理不好,那后继发生什么,就不是他能轻易控制的了。
“来人,拿下陈太保和其余陈氏族人,大理寺卿着重调查此案!”季承鄞一声令下,禁军已经进来,欲将陈氏族人拖走。
至于那几个人证,自然要好生对待,尤其是滚钉板的男人立刻被送下去医治。
等事情经过查明,该给的公道都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