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淮从身后轻轻搭上沈韫珠的肩膀,温声道:
“珠珠,改口。”
沈韫珠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地唤了一声:
“母后。”
太后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连声道:
“好孩子,快起来罢。”
裴淮俯身托着沈韫珠小臂,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沈韫珠恍惚擡头,撞进裴淮深邃的眼眸。那双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温柔和情意。
沈韫珠不禁嗫嚅:“这……”
裴淮却只是勾唇轻笑,牵起她的手,说道:
“走罢,该去用膳了。”
-
用罢晚膳,沈韫珠随着裴淮向太后告辞。
薄暮冥冥,只见檐角的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在地面投下一团团暖黄的光晕。
裴淮仍旧是体贴地将沈韫珠扶上轿辇,低声道:
“夜里风凉,朕陪你早些回去歇着。”
沈韫珠轻轻颔首,心中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宫人们垂首跟在轿辇两侧,轻手蹑足地踩着青石板上,竟听不见半点儿脚步声。
行至半路,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足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姜德兴眼疾手快,当即擡起拂尘拦住来人,低声喝问道:
“何事慌慌张张的,也不怕惊扰了主子?”
那小太监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闻言哆哆嗦嗦地回道:
“姜…姜公公,毓庆…毓庆宫……”
“毓庆宫怎麽了?”裴淮忽地掀起轿帘,沉声问道。
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
“回……回皇上,毓庆宫走水了!”
轿辇内,裴淮和沈韫珠俱是一惊。
裴淮当机立断,蹙眉吩咐道:
“落轿!”
裴淮仍记着先安抚沈韫珠,下轿前不忘看向她,柔声说道:
“珠珠,你先回宫歇着,朕过去瞧瞧。”
沈韫珠想起昭宁公主,也不禁心下担忧,却也知道自己不宜在这种时候添乱,只得轻轻点头。
见沈韫珠神色尚安,裴淮这才起身下轿,由宫人引着大步离去。
男人的身影在摇曳灯火中显得格外雄俊挺拔,匆匆而去的脚步,却又透着几分溢于言表的急切焦灼。
沈韫珠忽然怊怅若失地垂下眼睫,心里莫名有些酸楚。
走漏风声
“昨夜不知从哪里飘来盏天灯, 恰好挂在了毓庆宫的树梢上。许是天干物燥,便自个儿燃了起来。”
青婵捧着一盏热茶上前,轻声细语地回禀着昨夜毓庆宫走水之事。
沈韫珠倦倦地窝在软榻里, 指尖百无聊赖地撚转着一颗莹白棋子。目光落在那错综複杂的棋局上,却全然没有半分想要落子的意思。
“可有伤着人?”
沈韫珠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指尖夹着棋子,在棋盘边缘轻轻敲击着, 发出脆微的声响。
青婵摇了摇头, 说道:
“所幸发觉得早, 毓庆宫中不过烧毁了些财物。”
“但昭宁公主还是受了点惊吓。”青婵想了想,又补充道。
沈韫珠终于舍得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 擡眸看向青婵,轻哂道:
“这天灯倒像长了眼似的, 也不往旁处飘去,偏偏是落在了毓庆宫。”
青婵垂下眼帘,压低声音回道:
“奴婢也觉得蹊跷, 许是又有人坐不住了罢……”
沈韫珠冷笑一声, 随手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盒,拢了拢身上搭着的白狐裘。
“只可惜这手段未免也太过拙劣了些。宜妃当真是狗急跳墙了,却也不知她究竟在急什麽?”
青婵悄悄打量了眼沈韫珠,果然瞧见她神色不虞。青婵总觉着沈韫珠今儿个脾气有些沖, 许是昨晚没怎麽睡着的缘故。
“娘娘, 西岐是想将裴家人一个不留?那皇帝……”青婵欲言又止。
“谋朝篡位却也得挑準时机, 裴淮得……”
沈韫珠揪着狐裘, 忽然顿了一下, 而后接道:
“得死在合适的时候才行。”
“死”字放得有些轻,青婵都好悬没听见。
青婵闻言不禁蹙眉, 问道:“却不知何时才算合适?”
“那就只有他们自个儿知晓了。”
沈韫珠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心绪却早已飘远。
昨夜裴淮整宿未归,也不知是不是在毓庆宫陪了秦妃一夜……
想到此处,沈韫珠便觉烦躁,又低头揪起狐裘上的浮毛。
正烦闷间,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请安声,伴随着一道尖细的通传声传入内殿:
“皇上驾到——”
沈韫珠刚听见动静擡头,便见裴淮一身月色常服,龙行虎步地跨过门槛,朝她走了过来。
“皇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