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霓伍没有把遗体还给那个家暴男,他把刘绚葬在了张秀兰的墓地旁边。
这块儿本来留给他自己的,陈霆不配用,全世界只有他配,但他欠刘绚一套房,只能先给刘绚了。
他跟欢欢说,等他死了,把他一起埋进去,他还是不想离妈妈太远,阿绚肯定不会介意。
和黄标不同,这次他可以送葬,他亲自操持丧礼,请了道士,请了老师,请了刘绚所有亲戚,包括那个早年抛下儿子二婚的妈妈,鞭炮铺了十几里,办得风风光光。
让他比较意外的是,陈霆竟然到场了。
陈霓伍披麻戴孝,手捧遗照,目光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你觉得你送合适吗?”
陈霆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畏惧这样的目光,下意识开口辩解:“他自己本来也要……”
“啪!”
陈霓伍胳膊一抬,结结实实甩了一巴掌。
周围一圈兄弟都惊愕地后退。
天天跟在陈霓伍身边,边港有头有脸的大佬基本都见过了,凭猜测也能想到这一位是谁,一米九,寸头,接管边港赌场生意的,雷霆一般的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霆脸歪过去,顷刻间浮起掌印,动了动嘴唇,厚实的肩背绷紧又放松,居然一句斥责都没有。
胡波有些看不过眼,等陈霓伍往前走远了,摸出烟凑了过去,“叔,伍哥和阿绚关系好,心里正难受,您别跟他计较。”
陈霆垂着眼哂笑,平静地接过烟,“帮叔叔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胡波扭头往队伍那边追过去。
刘绚的妈妈到了下葬才开始哭,看向陈霓伍的眼神也充满怨气,只是碍于他身后一帮子混混,敢怒不敢言。
陈霓伍觉得这就对了。
刘绚小时候挨打,她也是这样敢怒不敢言,她一辈子都只能是这样了。
“是吧,阿绚,你不会原谅她吧?”
陈霓伍垂着眼,看着辛雪请来的人放鞭炮,唱戏,烧符纸,看着白色的硝烟在眼前淡去。
一群道士嘀嘀咕咕念一些听不懂的话,他揣在口袋里的手一直发抖。
“阿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太吵了,听不清刘绚在说什么,只能听见一声一声的低喊,不知道在说什么。
跟着送葬队伍下山的时候,陈霆还站在挨过打的位置上,零星的露落在黑色大衣上,衬得他像个被遗弃的旧物。
陈霓伍目不斜视,鞋跟带起一张黄纸。
“胡老大死了?”辛雪诧异地扭头,随后叹息一声,“这算是这段时间唯一的好消息了。”
“是嘛,比起胡老大,朱健和东北虎肯定更向着我们,”绿龟说,“要不要告诉伍哥,让他开心一下?”
辛雪喝了口咖啡,“阿绚去世之后,他不是在办公室喝酒,就是在地下室打拳练枪,什么都不管,告诉他也未必能开心,还是让他好好缓一缓吧。”
陈霓伍推门进来,懒洋洋往沙发上一靠,“什么好消息还瞒着我。”
“哟?”辛雪扬起眉毛,上下打量,“复活了?”
“怎么,影响你谋权篡位了啊?”陈霓伍看着她。
辛雪笑了,“你要真撒手不管,我当然得谋权篡位,哪儿能让兄弟们没饭吃呢。”
陈霓伍拱了拱手,“大姐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绿龟看着他消瘦的脸,心里一阵酸涩,“伍哥,你可算好了。”
陈霓伍扯了抹笑,摆摆手,“去大排档叫两桌菜,让兄弟们都过去。”
“好!”绿龟问也不问,马上出门。
辛雪是会问的:“干嘛突然摆酒?”
“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陈霓伍往后一靠,瘫在沙发里,“一块儿吃个饭吧,有点儿怀念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辛雪问。
陈霓伍想了想,“无畏的感觉。”
接连失去两个兄弟之前的,无所畏惧,野心勃勃,自以为很聪明的感觉。
开了夜店之后,兄弟们吃饭的档次就上去了,没再来过大排档,老板一见面就是一顿嘘寒问暖。
陈霓伍派了烟,很有闲情逸致地和他攀谈。
“那个黄头发的今天没来?”老板叼着烟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了的。”陈霓伍说。
“哪儿呢?”老板探头往包房里看。
“这鱼不错啊,”陈霓伍指着水缸,“这么大一条。”
“那可不,凌晨刚进的,你那个弟弟已经要了,马上下锅。”
才聊到鱼怎么烧好吃,胡波就把他拉去喝酒了,“当了这么久甩手掌柜,别想跑,兄弟们!今天一定要灌醉我们伍哥!”
“好——”整个包房热烈响应。
陈霓伍乐了,“你这身肥肉还喝,有指望在毕业前泡上妞不?”
“我不喝有人替我喝!”胡波一扬手,“谁先来!”
“我先!”绿龟首当其冲,举着酒杯站了起来,“伍哥千秋万代……”
“我秋你妈!”陈霓伍忍不住骂。
“哈哈哈哈哈!”就数欢欢笑得最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兄弟们,”陈霓伍举着酒杯说,“说句真心话,我陈霓伍,到今天,真的全靠兄弟!这一杯我先敬大家!”
酒还是一样劣质,菜色还是一样一般,兄弟们还是一样能闹腾,陈霓伍喝空了酒瓶,走到包房外面回头看了一眼,悄无声息离开了。
他去了学校,买了一杯奶茶,站在保安室外面,冲里面一个路过的学生招手,“过来。”
那个男生回头一看是他,马上小跑过来,“伍哥!”
“送去给周玉梦,认识吧?”陈霓伍把奶茶递过去。
“认识!”男生接了奶茶跑了。
下一站是三花街,他买了很多香水化妆品,送去给店里几个为他拼命赚钱的姑娘。
“没有我的吗?”钟少阳问。
“你个暗桩,”陈霓伍说,“没宰了你都是我天性善良。”
钟少阳挑了下眉,没说话,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戳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累了,”陈霓伍说,“我不想混了。”
钟少阳的眉毛挑得更高了,“演戏呢?”
陈霓伍笑了笑,“爱信不信。”
棚户区仿佛永远不会变,颓败的院子,脏兮兮的路,门上还是布满铁锈。
不等他进门,黑狗就大叫着从巷子里跑了出来,带着一只脑袋上缺毛的串儿。
这狗衣食无忧了,有勇气交朋友了。
“你鼻子是灵。”陈霓伍把它们放了进去,他手里提着两盒鸭货,丢了一部分在院里,然后去冰箱拿了两瓶啤酒上楼。
陈霆没在。
真好,很安静,很空荡,有记忆中的感觉了。
以往每次回来都能碰上陈霆,没见过这么恋家的男人,老婆都死十来年了,干嘛不出去风流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守寡?
还没守住,被亲儿子破了。
陈霓伍忍不住笑。
上次喝酒用的桌子被推到了墙边,陈霓伍把它拉回来,坐到了陈霆床上,一口酒一口肉,大快朵颐。
陈霆到底是个男人,男人就邋遢,一件厚背心随意丢在枕头旁边,陈霓伍发现了,拿起来闻了闻,果然没洗。
他吃饱喝足,往后一躺,把背心蒙在脸上,深深吸气,让这个味道填满大脑。
都不需要刻意回忆,只要闻到这个味道,脑子里就会窜出一只喘着粗气的野兽,深沉的黑眸带着情欲,直勾勾盯着他,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在向他透露他交配的渴望。
他仿佛被一个坚实有力的臂膀圈住了,汗津津的雄腰在眼前耸动,身体自发思念那无与伦比的快感,像小孩儿本能的馋一根棒棒糖。
硬朗的手伸了下去,扯下了裤拉链。
在欢欢身上硬不起来的家伙,一想到陈霆,兴奋得直接弹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霓伍闷在背心里笑了一声。
其实不是硬不起来,是他不愿意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想起陈霆,也不愿意自己的屁眼在兴奋的时候莫名其妙收缩。
精液最后射在了这件背心上,走的时候,陈霓伍一点儿没收拾,背心醒目的盖在鸭货上。
他故意的,他要恶心陈霆。
冬天的夜晚来得快,好像才五点出头,天就暗了,陈霓伍跨上停在雨棚里炫酷摩托车,开出了城区。
陈霆应该没少擦车,不管什么时候看,这台摩托车都是崭新锃亮的,一如初见的时候,令他惊艳。
陈霆大概一直期望着他再跨上去的一天。
风呼呼往脑袋上拍,陈霓伍眯起了眼睛,双手冻得通红,这阵子头发长了不少,但还是无法保暖。
黄标的奶奶还没休息,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星星,宝贝孙子没了,衰老的速度异常快,双眼已经混沌无神。
“奶奶,”陈霓伍跨下摩托车,走到老人身边,扶着摇椅跪了下去,“吃过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黄奶奶冷漠地斜他一眼,没说话。
“我带了鸡汤,要不要喝一点儿?”陈霓伍好声好气地说。
黄奶奶缓慢开口,深刻的皱纹随着话语扭曲变形,看起来面目可憎,“我和阿标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叫他别混别混,非要混,这下好了,命没了,你还快活着呢。”
陈霓伍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啊奶奶,没照顾好他。”
“你现在就去陪他!”黄奶奶一巴掌扇他头上,举着拳头胡乱捶打,“你赶紧去陪他!你个黑社会!你个瘪三!你还敢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
陈霓伍抓紧扶手,保持着跪立的姿势,“奶奶,你想打尽管打,别气着自己。”
黄奶奶终于痛哭出声,扯着他的衣服声嘶力竭:“你还我孙子!还我孙子!谁要你的臭钱!还我孙子!都是我没用啊,都是我没用,生了个畜生,眼里只有女人,连亲儿子也不管……”
陈霓伍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打佝偻的背,“奶奶,阿标说过你爱喝鸡汤的,尝尝吧?”
黄奶奶打累了,还是喝了宝贝孙子替她惦记着的鸡汤,喝完就犯困了。
陈霓伍把她扶到床上,摸黑上了山,给黄标烧纸钱和衣服,还扔了一包烟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能照顾不了你奶奶了,”陈霓伍叹了口气,眼里跃动着暗淡的火光,“不过小雪他们会照顾的,我留了纸条,叫他们每个星期都抽空过来看看……”
“见到阿绚了吧?他在下面有手指吗?”陈霓伍忽然听到风声,回头看了看,森森树影曳动起来,“不用着急,我快来了,以后我管你俩叫大哥,给你俩跑腿,真的。”
“兄弟们一切都好,还以为阿绚走了会一团乱,没想到绿龟和肥波都扛住了,还有小雪……小雪怎么说呢,她是有野心的,她不一定能善待每一个兄弟,她对自己都那么狠,不过我理解她,我俩一样,都无法忍受曹炳多活一天,没办法了,肥波和绿龟都还差点儿,只有小雪能管事儿,只能祈祷她有良心了。”
“我这个大哥做得挺失败的,才只是个开头,我就受不了了,我没办法看着兄弟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我不想再看见谁死了,真的,我受不了……”
陈霓伍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些话,火光熄了,风声停了,他站了起来,“打扰你了,我去看看阿绚和我妈。”
两座山离得有点远,路也不好走,陈霓伍跑了一整天,腿都快没知觉了,不小心摔了一跤,一身的泥。
“妈,在下面过得不错吧?一个梦也不托给我,我今年特地不来给你烧纸知道吗?我等着你来跟我要,结果你真不来,我恨你,我特别恨,除了曹炳,最恨的就是你……”除了这几句,陈霓伍说不出更恶毒的话了,只对这个女人,他说不出口。
“陈霆应该来看过你了吧?”陈霓伍靠在坟墓上,偏头点了根烟,“我还挺惊讶的,他长得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我还以为这年纪的都大腹便便,其实他肚子上没什么赘肉,摸过去硬邦邦的,很有劲儿,你眼光挺好。”
“他挺疼我的,味道也不难闻,但是他杀了我兄弟,你见过的,阿绚,他小时候老上咱们家蹭饭,阿绚小时候老可爱了,你不会忘了吧?”陈霓伍抽了口烟,嗓音发哑,“我知道阿绚落到曹骁手里十有八九出不来了,但我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
“阿绚替我做事,替我去死,最后在我亲爸手里断了气,”陈霓伍偏过头,看向坟墓上的照片,女人在黑暗里笑得很温柔,“我太对不起他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