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恺楚]Until the Day 作者:阿矾
第5节
“那时候你已经觉醒了。”恺撒猜出了接下来的内容。
“是。觉醒后两个月,我发现了明信片上的压痕,沿着线索找到了施耐德教授,我才知道我的父亲是一名‘学院的哨兵。然后我明白过来,为什么他给我的回复永远都要等很久,也永远都那么短。我研究了他寄给我的所有明信片,试图找到他租用信箱的邮局,但邮编所辖的区域”,楚子航顿了顿,“已经从地图上抹掉了。”
恺撒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昂热会特地嘱咐自己一同前往芝加哥,为什么说“他一定很想看看海姆达尔计划的阿拉斯加部分。”他斟酌着开口,“昨天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有关‘学院以及‘海姆达尔的事。以及,我答应昂热的,不只是和你一起把文件送回加图索家这件事——”
楚子航看向他。
“如果只是这样,我根本不会一起上路;学院的任务和我毫无关系。昂热郑重拜托我的另一件事是,帮你拿到一周前送达加图索家的、‘海姆达尔计划中你父亲参与的报告。”
楚子航怔住了,“他和施耐德教授一直都记得。”
两人之间陷入了微妙的沉默。恺撒打开了自己一侧的车窗,窗外的空气带着初秋的凉意缓缓渗入,冲淡了驾驶室里的咖啡味。
向导的表情淡了下来,瞳孔是柔软的栗色,“至于你问,为什么我的向导等级只有d……我对周围的人的想法没有兴趣,也不太理解向导的能力究竟有什么作用。”
话音落下,楚子航按灭了顶灯,驾驶室里一片黑暗,只有远处的街灯亮着,洒一点金黄进来。
“今晚大概要在车上睡了。夜间会降温,后面还有几条毯子,你需要拿吗?”楚子航问。
“不用。”恺撒俯身检查自己的右脚脚踝,恢复地不错,大约明天就正常走路了。“我还是很好奇你急着赶路的原因。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发动汽车,引擎低低地响起来。他背上的伤看似严重,但身边这个哨兵才是他目前最大的隐忧,他们距离圣路易斯城还有大约800英里。如果一切顺利,明天晚上他就能拿到另外三支杨氏酮,足够支撑到他完成任务,拿到有关他父亲的详细文件,并和恺撒·加图索,这个耀眼的哨兵告别。
恺撒再次睁眼时,越野车已经停在了一个三面环绕的小山谷里。
他看了眼表,凌晨两点多。
楚子航已经睡着了,背部的伤让他只能侧身靠在椅背上,脸侧向恺撒。浅灰色的毛毯拉到下巴,黑色的发丝凌乱地落在脸侧,露出耳朵后面的一小片冷色的肌肤。
恺撒盯着看了一会儿。
末了,哨兵叹了一口气,脑中是几天来应接不暇的遭遇。楚子航、学院、施耐德、昂热……以及他答应了昂热,会陪这个认识不过三天的向导一起回去那个他压根不想踏入的加图索家。
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答应。
一旁的楚子航轻微地动了动。向导的睡眠很深,呼吸绵长,但似乎并不安定,眉头微微蹙起,毯子的一角微微滑落。
恺撒伸出手,悬在楚子航的额头上方,长久地停顿后,垂手拉起滑落的毛毯,捏了捏向导柔软的发梢。
在经历连续几天早起出发的折磨后,他们出发前往圣路易斯的第二天,距目的地仅余一百多英里处,越野车出乎意料、或者说毫不意外地抛锚了。
仪表盘的电瓶报警灯突然跳红,车头的引擎盖下传来细微的噼啪声。楚子航心里一沉,缓缓减速,将越野车靠边熄火。
恺撒大致捕捉到了噪音的来源,“应该是发动机的问题。你别动,我先下去看看。”他低声道,打开车门,一脚深一脚浅地绕到前方。刚掀起引擎盖,一阵白烟就劈头盖脸地飘出来。
楚子航抓着隔热的石棉手套从另一侧下车,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他的四肢僵硬,背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双脚触地的瞬间,浑身轻微地一顿。
恺撒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动静,“你没事吧?”
“没事。坐得有点久。”楚子航戴上手套,检查了发动机,松了口气,“只是发动机的正时皮带断了。”
恺撒一愣:“‘只是?”确实不是什么复杂的故障,换一根新的皮带就能重新上路。但这个方圆五十英里都荒无人烟的地方,去哪里找一根发动机皮带?
接着,他看到楚子航打开后车厢,翻出了一根全新的……发动机皮带。
恺撒服了,现在哪怕楚子航突然从越野车里掏出一罐液氮,他觉得自己也不会惊讶了,“你还藏了什么东西拿出来让我惊喜一下?”
“闭嘴就行。”向导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恺撒的右脚受伤没有办法帮忙,从昨天起,他已经累计驾驶了将近二十个小时。长时间的ji,ng力集中以及大量的咖啡因摄入,让他的ji,ng神极度紧绷,语句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
恺撒耸耸肩,“原来你也会这样说话。”相遇以来,这个向导从未说过什么重话;遇上不想回答的问题也只是沉默以对。
楚子航没搭理他,手伸向发动机一侧断裂的皮带。恺撒看着他身体微微前倾,单薄的上衣隐隐透出绷带的脉络,勾勒出一段好看的腰线。
哨兵向前一步,从楚子航手里轻轻抽走了那副隔热手套,“你背后的伤还没好,我来吧。”
楚子航没有反对,看着恺撒把那圈扭得跟蛇似的旧皮带抽出来,扔在地上,将更换的皮带套上发动机的曲轴。更换完毕,哨兵合上引擎盖,转身,背靠着越野车,“还有一件事,我很不喜欢你现在身上的味道。”
楚子航皱眉,恺撒的话让他不解。
“从昨天开始,长时间疲劳驾驶,每天至少三大杯的咖啡;你身上的咖啡味快把我熏死了。”恺撒双手抱肘,“我不认为你目前的状态适合继续驾驶。要么换我来开;要么休息一小时再上路。”
“你的脚好了?”楚子航扫了一眼恺撒的右脚。很明显答案是否。
“踩个刹车油门还是没问题的。”
“你是在命令我吗?”楚子航反问。
“是。”恺撒点头。
这种莫名的言语争执让楚子航觉得疲惫,“你不是我的哨兵,我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认为你有这个资格。”扔下这句话,楚子航转身,拉开了驾驶座一侧的车门。
恺撒从后面按住了他的手,手心滚烫。“昂热先生让我和你一起上路,那么保证你的状态和安全,就是我身为哨兵的责任。”
字句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在楚子航的颈侧,来自哨兵身体的体温爬上脊背,他从车窗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恺撒湛蓝的眼睛,像被阳光照耀的海面,清澈而真挚。“行吧。”他听见自己说。
恺撒松开了手。楚子航低头离开,拉开另一侧的车门。目的达成,恺撒坐上驾驶座,调整好座椅高度和后视镜,“我依旧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急迫,但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chapter 06 陷落
离开盐湖城第二天的傍晚,越野车终于开进了圣路易斯城。
战前的圣路易斯从规模上说是一座中型城市,坐落在密西西比河和密苏里河的交汇处,距离芝加哥以南300英里。但如今城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转移到了战后安置更完备的大城市,房屋空置,道路空旷安静。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间仍在营业的酒店,恺撒直接要了顶层的豪华双人床套间,从无ji,ng打采的前台手中接过房卡。
一进房间恺撒就先进了浴室。楚子航摊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是苏茜给他的哨向联络点的地址和处方。他计算了一下时间,他的上一支杨氏酮是在昨晚注s,he的。圣路易斯城的联络点就在城外不远处,随时都能去取。
十五分钟后,恺撒走出浴室,头上盖着一条干毛巾。楚子航站在房间的书桌前,展开从前台借来的圣路易斯市地图,对照笔记上的地址,用铅笔标出路线。
“你不用浴室吗?”恺撒问。
楚子航闻言合上笔记本,拿着换洗衣物和便携药箱进了浴室。锁舌扣紧,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恺撒向后倒在床上,盯着高处的天花板,开始思索明天要怎么应付加图索家的长辈们。他的混蛋亲爹大概不知道还在地球的哪个角落里浪;再来上十次世界大战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运气够好的话,他只需要和他那个龟毛得要死并以越俎代庖为乐的叔叔打交道。
十分钟过去了。哨兵忽然意识到一切未免太安静了。他从床上爬起,光脚踩在柔软的长毛绒地毯上,敲了敲白色的浴室门,“你没事吧?”
“嗯。”门里传来楚子航短促的确认。
恺撒狐疑地捏着门把手。除了那声应答,浴室中毫无动静。,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接着,物品摔落在地砖上的声音连成一片。
几乎是本能的,哨兵加强了自己的听觉。隔着薄薄的浴室门,连续的、急促的呼吸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我不认为你这个状态叫作没事。”恺撒皱眉。
楚子航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用右手触及腰间的绷带,一圈圈小心地拆开。
咖啡因的作用,他的身体极度疲惫,ji,ng神却处无比亢奋;他能隐约感觉到门外哨兵的情绪散发的波动,像海泛起细微的浪声,大概是在烦恼什么。
腰间的绷带全部解下,上面是干涸的深色的血迹。楚子航转过身背对浴室的镜面,后背的伤口已经基本结痂了。他松了一口气,右手探向洗手台上的药箱。
摸了个空。
他疑惑地皱眉,再次伸手。
像是蓄积了整个雨季的雨水突然倾泻,脑中有什么东西突然断了,全身肌r_ou_的支撑力突然崩塌。跌落的瞬间,他徒劳地想抓住什么,手臂不受控制地扫过洗手台,带落一片,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
轻微的叩门声传来。“你没事吧?”恺撒的声音。
楚子航坐在浴室冰冷的地砖上,侧靠着墙面,一片冰凉。他凝神,抑制住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发出一声短促的确认,“嗯。”
门那边沉默了大约五秒,“我不认为你这个状态叫作没事。”
向导抬头,向上摸索,手指捏住洗手台的一角。肌r_ou_传来的感觉很奇怪,类似高烧时虚渺的无力感;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头隐隐作痛,像是有人用铁锤绵绵不断地敲打颅骨。他试了试力道,贴着墙壁,缓慢地将自己拉起成站立的姿态。
“需要帮忙吗?”门外,恺撒继续问。
“不用。”楚子航毫不思索。
“你有在思考我的问题吗?”
“我说了不用。”楚子航从牙缝中逼出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