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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这是要把崔连壁之外的百官都发动起来?一旦群臣齐谏,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万一皇帝被逼着同意开捐,你不就成靶子了?他们肯定也知道你上疏的内容,不会再让你官复原职。”
贺今行点点头:“是。”
“那你还坐得住?”柳从心眼中闪过一抹急色,却见他面色依然平静如深潭,忽地反应过来:“不对,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
贺今行起身走向窗边,低声道:“这几天,陛下大概也在犹豫,该不该首肯开捐的奏请,甚至心里可能已经松动,偏向他们。但是,当群臣跪到端门外,奏疏呈到御案上,他就会立刻改变主意。”
柳从心:“你是说,因为陛下厌恶被人逼迫,不愿朝廷有人一家独大,所以只要出现一边倒的局面,他就会出手打压……也不对啊,陛下的性子没几个人不知道,裴孟檀他们怎么可能明知陛下会逆反,还要召集群臣一起进谏?”
贺今行垂下眼,看着窗台上的石子罐,答:“该怎么说呢?就像在雪山顶上往下滚雪球,一开始只需伸手轻轻一推,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当雪球滚起来之后,再想要掌控它的方向,让它停下,所需要花费的力气与代价何止千倍万倍。”
罐子里的清水倒映着绯红残霞和他的面容,他屈指轻轻叩上瓦壁,水波乱晃,再看不真切。
而后继续道:“国库的亏空必须填,开捐提出之后必须往下推行,无人反对就是最大的阻力。形势所迫,无可选择,裴相爷大概也很无奈吧。”
柳从心拧眉沉思半晌,想明白了,才说:“我始终认为,再强的形势也抵不过人心善变。你这分明是在赌,赌皇帝会为了制衡裴党而重用你。”
贺今行关上窗,回身看着对方说:“我赌不起,这是‘术’。”
柳从心:“你要出头,就要把国库的烂摊子揽下来,填补亏空就成了你的责任,你撑得下来吗?值得吗?”
贺今行默了默,叠掌道:“所以我想请你出资帮忙。”
柳从心抿了抿唇,说:“我向你许过的诺言永远作数。”
哪怕当时尚且稚嫩,从未想到过如今的局面。但是,他郑重道:“别说钱,我欠你不止一条命,就算把这条命交给你也绝无二言。”
这话太重了。贺今行沉吟片刻,走近对方,向上伸出右手,“还记得吗?柳出江南,鹤越关山。”
柳从心震惊得一愣,想起那年在银州兴庆的经历,失声做了个口型:“郡主?”
贺今行很浅地笑了一下,颔首承认。
柳从心盯着他,向他靠近一步,慢慢地颤抖地抬起手。
掌心相碰,合住湿热的决心与誓言。
与此同时,一封振宣军的急报被送到通政司。郑雨兴代签收之后,赶着时间匆匆送入宫。
通报之后,他等了一刻,太监常谨出来说:“给我吧,陛下乏了,不耐宣见。”
郑雨兴有些迟疑,拱手道:“这,按规矩,加急的军报必须得面呈到陛下手中才行,还烦请公公……”
“这就是陛下的命令,你想抗旨不遵?”常谨掐着嗓子打断他,一把拿走军报,“你可以走了。”
郑雨兴攥紧五指,低下头应声“是”,转身离开。
“什么玩意儿。”背后的常谨轻嗤一声,拢着袖子进殿,将急报呈到御前。
明德帝边看边问:“送急报的什么反应?”
“……这位郑大人还不服气呐,要跟陛下您讲规矩。”常谨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被站在御座右侧的大太监剜了一眼,才住嘴。
明德帝哼笑一声,不言喜怒,径自看奏报。看罢,侧首点了个人:“何萍,拿着御令去叫……崔连壁进宫。”
', ' ')('“是。”侍立在一丈外的博古架旁的何萍虽有些意外,但迅速反应,退下去领御令。
他出抱朴殿大门时,恰有一名高挑的宫女前来,向传禀的内侍福身道:“奴婢长寿宫携香,奉太后之命,前来问陛下安。”
他微微侧目。
对方抓到这一眼,向他做礼,“何公公好。”
何萍停了一瞬,随即领着几个小内侍快步出宫,分散去崔连壁可能在的地方。
落日将沉,夜幕登上宣京巨大的天空,一点点挤走余晖。
崔连壁赶在宫灯挑起时陛见,先看了那份军报。
报上内容乃是振宣军与北黎兵在业余山中起冲突的原委。
他欠身道:“陛下,既是北黎人无理取闹,我等严正驳回就是。”
明德帝闭目盘坐在榻上,却问:“顾元铮走到哪儿了?”
崔连壁皱了下眉,答道:“最迟明日傍晚,就能进京。”
明德帝:“这姑娘助南越平了战乱,助朕解了邦交之难,崔卿你说,朕给她什么封赏合适?”
崔连壁心中一凛:“陛下,平战乱解疑难,非一人之力所能为,乃是整支军队、所有参与其中的将士、官吏、民夫的功劳,不宜将封赏集中在一人几人身上。”
“是啊,都可以算做南方军的功劳。”明德帝以指叩膝,道:“顾穰生会教后人,哪怕有个亲儿子养在朕这里,依然能在四方听到回响。”
崔连壁在心中轻叹,口中道:“陛下,上战场的是哪支军队哪些人,论功行赏的自然也是那些,哪能沾亲带故的个个都有功?况且功过不相抵,军法不认人啊。”
明德帝笑道:“罢了,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就像振宣军到底为什么会和北黎人在业余山起冲突,朕光看奏报,还是有些不明白,让顾横之回来亲自跟朕解释清楚吧。”
“臣这就拟文书,让方帅回京朝拜之时,务必带上他。”崔连壁合了合眼,行礼告退。
汗滴到袍袖上,晕开小小一点痕迹。
第292章 三十五
天化十八年,五月廿六。
卯时正,天色微明,二十余位服绯衣紫的文官齐聚午门外。
作为领头的裴相爷站在宫门正中,对着内里拱手道:“臣等皆有奏,恳请陛下宣见。”
守宫门的内侍还没见过这阵仗,一个激灵醒完瞌睡,当即小跑去抱朴殿通传。
御前伺候的人除了大总管,都候在廊下,听完禀报,常谨说:“陛下在做早课,结束之前不得打扰,叫他们先等着。”
内侍没走,着急道:“常公公,裴相爷携着奏章,又带着这么多位大人,事情肯定不小。奴婢要是耽误了,怪罪下来担不起啊。”
常谨低声斥道:“外官如何怪罪内宦,大早上的脑子还没清醒,记不清自己是谁的人了?”
内侍在心里大骂,不关你的事你当然不怕,但万万不敢真说出来,犹豫片刻,硬着头皮应是。
欲走时,一旁的何萍开口叫住他:“等等,你现在过去了也要再回来,何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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