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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长大,你阿爹一定会为你骄傲。”
站在一旁的汤县丞无声叹气。在不远处,追着孩子出来的妇人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伤痛难以释怀,更无法忘却。
然逝者如川,时节如流,所有人都无法停留、必须往前走。
第二日,殷侯的灵柩正式离开西北,进入中原。
累关就像一道分界线,关外是戈壁黄沙,战乱不鲜;关内则少见兵戈,愈往南,草木愈盛,生机愈葱茏。
他们经过隔岸送行的官员,经过主动让道的流民群,经过押运粮草的辎重队,出银州,至汉中,则几乎不觉丝毫硝烟的阴影。
换船走水路,春三月的江水之上,烟波渺渺,画舫随风荡漾。
杨语咸指着那舫上彩旗,说:“实在差太多了。我这次回来,若无意外,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足西北。”
贺今行也看见了迎面驶来的画舫,口中却说:“边塞不及中原繁华,固然有地理与战争的因素所在,但朝廷既然作为朝廷,理当设法改善。”
“难呐。”杨语咸叹道:“光是税赋这一项原因,就难以对各路州等同视之。”
贺今行不认同:“如果只重视某一路某一州的繁荣,对边远苦寒之地敷衍薄待,那先祖何必开疆拓土,拼着人力物力打下更多的版图?人心与土地都要维护,否则难以长存。有些牺牲无法避免,可绝不能认为是理所当然。”
唇齿相依,护齿,也要护唇。
阴沉许久的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银光,继而阵雷骤响。大雨将至,甲板上的两人预备回船舱。
却见那艘画舫越来越近,仅余三丈距离之时,停了桨,就拦在他们的航线上。
舫中有人信步而出,高冠华服,佩玉携剑,行至船头,画扇一展,轻摇道:“小贺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贺今行在他出舱时就已看清是谁,拱手道:“王大人。”
“听你这声气,既不意外也不惊喜,何以见我就皱眉?”王玡天笑谑道,不得回应,便收敛神色,认了真:“殷侯灵柩可在船上?”
贺今行这才回答:“就在我身后舱中。”
“好。”王玡天一合扇,便有侍女捧盘上前奉酒。他举杯迎棺,大袖滑至臂弯,露出契合严实的银丝护臂。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贺侯,某雁回王玡天,以杯酒,敬你归乡。”
第262章 五
王大公子说明来意,就在江中换渡,一个人上了客船。看到杨语咸,主动问:“这位是?”
后者答:“杨梦,杨语咸。”
王玡天凝目再看片刻,了然道:“原来是杨大人。”
当初他来稷州赴任,就是补的这位的缺,自然也是了解过的。被流放之人突然回来,想来是有能抵消罪过的关窍。
至于关窍所系,他移目向另一边的青年。虽是一如既往的布衣木簪,行止间却更显从容气度,有锋芒而不慑人,光华内敛,如沉香静燃,教接近他的人也不自觉平和下来。
他便将原本的试探改口为:“小贺大人这两年进益很多啊。”
“人生于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唯有时刻谨记奋发进取,想必王大公子亦是如此。”贺今行伸臂作请。
“不错。”王玡天含笑颔首,提着祭品随之入舱祭奠。
', ' ')('那包裹黄纸的封条上字迹龙飞凤舞,两人通过书信,贺今行认得出是他的亲笔,因此额外向他道谢。
王玡天坦然受用,出到舱外,立于前檐下,却没有要回自己船上的意思。
此时,天色阴沉如一团包着墨水的纸,随时都可能兜不住。
贺今行就问:“王大人可还有事要说?”
王玡天反问;“难道我就不能专程为迎接殷侯而来?”
贺今行并不怎么相信,目光里露出怀疑。
“世人谁不惜英雄?更何况是殷侯和我这样的人。”王玡天一掸袖,负手道:“不妨同行一段。”
前头画舫已让开航路,贺今行便让船工去叫舵手开船。
杨语咸亦道:“我到后头去看看。”
说罢与船工一起离开。
空中电闪雷鸣,船头却就此寂静。客船沿江徐行,唯有舱中灵柩前的长明烛火透出微莹。
王玡天阖上眼,抬手至半空中,似捻起了看不见的弦,轻挑慢弹。
大雨终于在他指尖落下。
贺今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程度的雨,江阔云低,整齐盛大的雨幕甚至让他有几分隆重的感觉。
“裴老爷子喜爱伴琴音听夜雨,曾邀我至荔园共赏。我跟着听了两回,发觉这种柔婉妩媚的江南情调确有独到之处。”王玡天空弹一节便收了手,睁眼瞧水天相接处的行船。
这话说得客气,贺今行道:“若是想念北地风华,你完全可以再调任回去。”
说到这里,想起今年已是天化十八年,有些不解:“你到任稷州已有三年,为什么还在此地?”
各州县官员三年一转,连任的不是没有但绝对不多。
“嗯?”王玡天回眸笑道:“你可知我坐到这个位置上花费了多少代价?若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我岂能轻易就走?”
贺今行与他对视片刻,摇头:“事实是你也不能走。”
远处的行船渐渐驶近,足够看清那船头竖着的军旗和全副武装的军士。而在它身后,连着一艘又一艘吃水极深的货船,列成舰队,缓慢而有序地前进。
过往船只包括他二人在内,皆避退向两岸。
那是运送军粮的辎重船,王玡天再熟悉不过。既然遇上了,便实话实说说:“从去岁四月开始,自我稷州通往西北的粮道,车如流水马如龙,没有一日冷清过。你说得对,战事不停,我还真走不了。”
贺今行道:“一日不停吗?可前线还是缺粮啊。”
西北军撤回仙慈关的众多原因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要整理军屯,安排春耕。
王玡天沉吟道:“原本能勉强支撑到今夏,等新粮出来,也就续上了。但中途再加上一支振宣军,明面上看着只是多投入了十五万人,实际上,为保障这支军队能正常行军作战,每日往返押运辎重的队伍就不止五十万。这些运粮的军士、役夫也要吃粮,这条粮道上所消耗的粮食可比前线要多得多。”
“人人皆道稷州是天下粮仓,然而打这一轮仗,吃空了我这三年的经营积累。实不相瞒,州里的常平仓就快见底。”
贺今行皱眉道:“没有办法?”
“天时有缺,春夏之交,本就是一年四季当中粮食匮乏的时节。百姓家里尚没有足够的嚼头,我去哪里找粮食来充作军粮?”王玡天无奈地笑道:“要凭空变出粮食,那只能请东君下凡催生万物。”
真正的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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