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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而后才看着她,温柔地说:“阿言,别意气用事。”
“大当家。”柳逾言三魂七魄好似去了一半,一步一步地向对方走过去。
雨丝捻成珠落下来,将她的袍袖裙摆全部慢慢地压在甲板上,最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跪在妇人跟前。
柳飞雁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带着笑意轻声说:“为娘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你早早地来到这个世界,陪伴在我的身边。”
“阿言一直都是我最骄傲的孩子。”妇人慢慢地垂头,抵上女儿的额头,然后闭上眼,任头颅滑到对方肩头。
许轻名一直注意着她们,见状叹道:“大当家慢走。”
钱书醒也长叹一口气。
“……是我贪心,是我不知足,是我将商行拖下深渊。要报应,也该报应在我。”柳逾言对其他声音毫无所觉,抱紧了这具再不会醒来的身体,喃喃自语。
天空中闪电刹闪,惊雷骤响,她忽地浑身一颤,下意识叫了一声:“阿娘。”
话出,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将阿娘的身体平放在甲板上,然后站起来,看向许轻名,再是钱书醒。
“杀了他们。”她平静地说。
柳三尺守在距她只有一步的距离,闻言单膝跪下。
“你不肯?”柳逾言垂眼看着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她自己想象中的愤怒,“果然是你。”
“秦大人对属下有恩,不能不报。”柳三尺仰头回以注视,声音却放得很低,只有她能听见。
四目相对半晌,柳逾言闭了闭眼,“早在你第一次违逆我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
柳三尺沉默不言,任由对方抽出自己挎在腰间的刀。
“今日,总要有人给我娘陪葬。不是他们,就是我。”
却听一连串脆响,一排铁爪抓上船舷,眨眼间,便有几人顺着飞索攀上船来。
总共五个人,俱是一身黑色武服,佩长刀,刀鞘上的暗金铭文在不甚明朗的天光里微微发亮。
四人落于甲板,一人立在一指宽的船舷上。
这人背着半身高的匣子,举着油纸伞,目光扫过半条船,聚焦在那个拿着刀的女人以及跪在她脚边的男人身上,歪了歪头,“你们要互相给一刀吗?”
他仿佛没睡醒一般,平平地说:“那最好快些,雨有点儿大,打伞很麻烦。”
“漆吾卫。”钱书醒脸色巨变。
许轻名亦是心惊,拱手道:“敢问诸位出现在此,可是办理公务?”
“此行与尔等无关。勿听,勿视,勿扰。”陆双楼回答完毕,仍然盯着那对主仆,“你俩不动手,那就只能我们代劳了。”
他呼出一口气,“好冷啊,大家快一点儿。”
话落,余下四人便齐齐拔刀,猛扑向目标。
柳三尺立即起身挡在柳逾言面前,以刀鞘架住劈来的长刀。
几乎是同时,第二把刀直捅向他的腹腔,他弃了刀鞘,回身抱着柳逾言侧旋几步,避开致命的一击。
后者厉声道:“拿刀!”
他依言夺了对方手中的刀,然而终究寡不敌众,不过几息,便被砍翻在地。
他不是目标,解决阻碍之后,漆吾卫片刻不迟疑地去杀柳逾言。
“不!”他目眦欲裂,未觉疼痛,就拍地而起。
', ' ')('不过刹那,在柳逾言眼里极速的刀尖便被熟悉的面容遮挡。
利刃入腹,“噗呲”一声,仿佛尸体被抛入水中。
“大小姐,”柳三尺望着她的眼睛,张口便涌出鲜血,声音却依然很低,“属下,告辞了。”
柳逾言怔怔地看着他阖眼,低下头,就见一截带血的刀尖。
“你为我生也好,为我死也罢,我都不会原谅你。”她说罢,上前一步。
第136章 五十六
一片死寂之中,陆双楼轻飘飘地点上甲板,将手中的油纸伞转了一圈。
“还剩一个。”
那名漆吾卫应声抽刀。
失去了支撑,柳三尺的尸体向前扑倒,柳逾言抬手撑了他一下。只一下,便滑了手,反被压得后退两步。
青年跪倒在她跟前,最后一次向她低头。
她一手撑着护卫的肩膀,一手按着腹部的创口,费力地看向许轻名,“既然你在这儿,那齐宗源和孙妙年肯定完了。”
力气飞速地流失,视野渐渐失去光彩,她却勾起嘴角,一点一点绽开笑容。掌心之下血流不止,她便不再试图按伤口,缓缓地看向自己的手,喃喃道:“早晚都是要死的,死得好,死得好啊。”
这满手的红,到底沾过多少人的血,她忘了。
她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抻直了身体,昂起头颅望着浩渺的天际。
好高,好远。好似她儿时坐在阿爹的肩头,抱紧阿爹的脖子,在两根桅杆之间牵绳打秋千;阿爹赶在阿娘出舱来呵斥之前,扛着她说“我们阿言要飞高高”时,荡向的苍穹。
“柳大小姐。”许轻名注视着她,叫她一声,却无余话可说。
她自尽得太突然,他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他知淮州三年,与这位大小姐打过许多回交道,柳氏与一府二司之间的弯弯绕绕他也有所察觉。但处在知州的位置上,他从来自觉规避,点到为止,不曾深究。
而今走到这个局面,他心中复杂,不知该怜还是该叹。
却有一声尖叫和他同时响起。
刚扒着船舷爬上来的少年恰好看到女人仰面倒下,红衣在落地的一瞬间扬起又伏下,再无动静。
“阿姐!”
上一息还在笑着的柳逾言立时表情凝固,想要转头去看那个声音的主人,却再不能动弹。
大雨终于“哗哗”落下,弥留之际,她陡然生出一股“天要亡我”的念头。
“阿姐,”柳从心如五雷轰顶,摔下甲板,连滚带爬到她身边,将她的头抱起来,拖着她的半身揽在怀里。
“阿姐。”他慌乱地去捂她的伤口,只摸到一手黏湿的血,那一点温热转眼便被雨水浸凉。
柳逾言张了张嘴,他立刻附耳过去。
“我把唯一的隐患都带了过来,你不走,是想气死我和阿娘吗?”她竭力睁大了眼,瞳孔却无可抑制地涣散,微弱的声音终极趋近于无,“走啊,走……”
“我不走,阿姐,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他无意识地拼命摇头,抱紧了姐姐的同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眼扫向四周,先是看到三尺,然后,然后是个躺地的妇人。他愣了一下,但盖了一层雨的面容苍白而安详,是那么的熟悉。
“地上凉,”他情不自禁地说,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叫了一声,“阿娘。”
可他的阿娘再也无法应答他。
他脑子里绷紧了许多日的那一根弦,忽地就断了,筑在弦上的整个世界随之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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