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中秋节下,头一次从龙图阁出来,为着画好了修仪娘娘的美人图,奉修仪之命,请皇后娘娘升我做待诏。
那日天气很潮,我记忆中头一次十五的月儿没有出来,我进入大庆殿。郭皇后正向官家说着九岁的大皇子做了顽皮事。
大皇子自幼体弱,顽皮些自然是好事。
皇后语气异常温柔,她眼神中流动着慈母的光辉,如同细细密密的冬日暖阳,轻轻地将你的眼角都染上淡黄色。
官家听得很开心,他那时也年近不惑了,却还像是初为人父般,小心翼翼地听着自家孩子的小小事情。
他们眼中都没有彼此。
请完了命便离开,那一次,还正好遇上了皇后贴身宫女——似乎是叫做元支,被她强关了整日,直到沈桑来救我。
于是我笔下的皇后便是温柔地过分,慈爱地过分。
“娘娘就是这样子的。”
我忙放下笔转过身,见一宫女愣愣地看着尚未完成的画。我常作人像,对人的相貌颇为敏感,往往见过一面的就不会忘记,这宫女,就是当日的元支。
她拿起画来,转身便欲走。
我忙止住她,“等等,还未画完。”
她嫌恶地看一眼我伸出的手,“我说画完了就是画完了。”
郭皇后的画像拿走后几日,延福宫的白帐就都撤下了,这御花园里又呈现出生机勃勃的初夏景象。
大概一国之母,就给了她半月的白雪皑皑。
“还记得那个元支么?”沈桑问我。
我点点头。
“她当日强行拿走了庄穆皇后的画像,后果然那画使官家不满,强令她拿回来让你继续做,她依旧不肯,只说皇后娘娘那样子就够了,不需添什么珠玉金饰。”
这本来也是好事,庄穆皇后生前简朴,死后亦不需铺张。
“她态度极其蛮横,且一副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官家便怒了,听说将她罚作了粗使宫人,不得再入大庆殿。”
我想起那日她看我的嫌恶样子,不难猜出官家看她时有多生气。
她无故关押我的事,我和沈桑早已不放在心上,不过宫里似乎从没见过她这种性格的人,便叫沈桑忍不住多去打听几句了。
“我还听说她从未做过浆洗一类的事,目下境况很是不好。”沈桑又道。
“呵,又是一个背后说人闲话的。”
居然是元支,正双手抱在胸前直挺挺地站在沈桑身后,眼神从他身上飘了飘,又到了我身上。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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