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间老房子里,柏云旗始终是个寄住在闻海家的人,那还算不上是他和闻海两人共同的家。
新房子坐落在一个中规中矩的地段,不算太繁华也不算太偏僻,周边的衣食住行配备齐全,也仅仅是齐全,没什么地标建筑和大型商场,最大规模的娱乐场所是小区对面的网咖,生意也半死不活,所幸老板是个富二代不用操心业绩。
在小区里绕了三圈后,柏桐安彻底糊涂了,他他妈就搞不明白现在给楼编号码的人是什么毛病,老老实实一二三四五六地往下排能怎么着,一定要分个一区二区三区,A座B座C座,东门西门北门,找个房间号跟迷宫大冒险一样,从这个门进去身后还是花园小洋楼,不小心推错了门,一脚就踩上了大马路。
最操蛋的是这门居然是单向的,柏桐安作为非业主住户,没有从外面开门的权限,只能再从小区大门再重新绕进去。
历经艰难险阻后,柏桐安终于摸索到了闻海发来的那一串类似字母暗码的门牌号前,同时也明白了柏云旗为什么会选这里,他这一路过来,越往里面走就越万径人踪灭,等站到这家门口的时候,大白天这四周都安静得随时准备闹场鬼,不用说,是闻海和他亲手养出来的崽子的择居风格。
柏桐安抬手敲了两下门,里面隐隐有了人声,闻海打着哈欠过来开了门。
坐。闻海又打了个哈欠,满脸精神萎靡不振的肾虚样坐在沙发上,等会儿让我清醒一下。
说是清醒,柏桐安眼睁睁看着这位坐在沙发上左摇右晃,咣当一声靠着沙发扶手又倒下了
之前在书房的柏云旗听见动静走了出来,看见柏桐安后愣了一下,转头又发现睡姿奇诡的闻海,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冲柏桐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到书房这边来。
你就让他这么睡着?柏桐安蹑手蹑脚走过去。
这会儿叫醒他又该睡不着了。柏云旗轻声道,没事不用管,等会儿他自己睡醒就躺好了。。
这云淡风轻的语气,这有理有据的分析,柏桐安发现沙发上竟然有枕头和一床薄被,意识到这大概就是两人的生活日常,柏云旗已经是个对付闻海的熟练工种了。
辛馨姐和小渌呢?柏云旗从厨房端来一个水壶,家里除了苦丁茶就是白水了,您想喝什么?
听见苦丁两字,柏桐安的童年阴影当下揭竿而起,牙根都跟着疼了一下,连忙摆手道:白开水就行你嫂子带小渌还有她那一群闺蜜去海洋馆玩了,我想着一个人在家没意思,就过来看看你们。
柏云旗嗯了一声,不说话,对着柏桐安意味深长地笑了。
柏桐安发觉这张笑脸和那条名为闻海的狐狸在自己面前合二为一,端着玻璃杯的手抖了抖,寻思了半天,承认道:嗯其实还是有点事的。
柏云旗:您说。
那什么你知道闻海这个小时候的情况比较特殊,算是在我家长大的,我家就是七大姑八大姨有事没事爱聚一起吃顿饭搓桌麻将的那种,所以那些亲戚吧都不怎么和闻海见外,基本把他当我们家的孩子了。柏桐安说这事时有点糟心,因为他口中的我们家从血缘关系层面讲其实也是柏云旗的家,但他又实在不能臭不要脸的直接来句咱们家,毕竟整个柏家在当年对柏云旗的存在抱有的态度都不算友好,连柏老爷子也只是这孩子可怜的同情而已,终究还是没把他当成自己的孙子对待。
从这句话里隐隐听出些端倪的柏云旗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嗯,然后呢?
闻海这个岁数吧,普通人这会儿,比如我,孩子都会跑了。柏桐安语气无奈,前几天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聊到闻海还没结婚这事上面了,你闻哥从小到大都没走过寻常路,那天生生被我那帮亲戚批判了一圈然后我作为和闻海
哦懂了。柏云旗点头,那您今天是来奉旨催婚的还是直接就来催生孩子的?
别别别,你俩只要能把日子过好怎么着都行,我可不插手这事。柏桐安急忙站好队伍明确立场,我就是负责把话给带到好给我爸妈个交代,顺便你俩做好应付的准备,闻海虽然和他家里亲戚走得都不近,多少逢年过节还有点来往,他们家那大姑二姑都是碎嘴婆子,真遇见了叨叨起来能把人烦死,你也别往心里去。
柏云旗把手里的玻璃杯转了一圈,沉默几秒,点了点头,好知道了,等闻哥睡醒我提醒他一下,他家里好像有谁的孩子要满月宴了请他过去,他要是去了肯定也逃不过。
这件事柏桐安也清楚,满月宴是闻海的大表哥办的,那位今年添了个女儿,和十岁的大儿子一起凑成了个好,明年开春他两个堂姐和另一个表哥家里也都要添人了,闻家人口兴旺,闻海还是最小辈里年纪最小的一个时,过年的年夜饭都得订两张大桌,到明年怕是得直接包下半个大厅才能坐下。
一桌一桌都是拖家带口的热闹,就连还在上学的手机里都存着对象的照片供大家传阅嬉闹,只有闻海从来都孤零零在最角落坐着,猫嫌狗不待见,不像是小幺孙,像个从外面随便找来拼桌凑数的外来客。
柏云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
他和闻海的事,说不说出来对闻海都是个摆不脱的麻烦,偏偏这是他自己最无能为力的地方。
不过这都是他一个人的心思,柏桐安和闻海混久了,对有些事心大的能倒灌进一个太平洋附带南极大陆,什么结婚生孩子的话说完就撂到后脑勺,只当放了个屁,不过他瞥见柏云旗放在桌子上的卷宗里有一张小孩的照片,脑子里忽然转了个诡异的回路,随口问道:不过说结婚生孩子这事了,你和闻海没考虑要个孩子吗?
柏云旗回过神,直愣愣地盯着他,我俩谁生?
哦。柏云旗木然转回头,只当刚刚那句傻逼话他没说过,是说领养代孕之类的吗?
闻海这工作的,去国外找代孕基本不可能。柏桐安说,领养的话你俩在法律层面讲都还是单身未婚,是有点难办,不过想想办法也是能走通的,你们没商量过这事?
柏云旗摇头。
是没商量过还是不打算?
没商量过,不过也的确没打算。柏云旗把手搭在书桌上摞得和他肩膀平行的卷宗上,我和闻哥都忙得不着家,别说养孩子,养耗子都该给饿死了而且说实话,我的情况桐安哥您是清楚的,在负责让一个孩子保持身心健康的长大成人这件事上,我没有太大信心,我最多可以保证不让他遭受我小时候遭遇过的事,至于其他,我自身没有这样的经历也缺乏经验耐心去学习,给不了他一个父亲应有的照顾和
他话没有说完,书房门被敲响了,闻海还带着点睡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两人背着我密谋什么呢?杀人抛尸这种事我最在行。
柏桐安压下心里的不是滋味,张口就怼了回去:你他妈可得了吧,你那点家产连我俩工资的零头都不到,我杀你图什么?
闻海镇定地回答:大概是美色。
柏桐安指着房门对柏云旗痛心疾首,这孙子怎么越老越不要脸了?!
可我的确是图他美色啊。 柏云旗却十分赞同地摊手,不然他也没什么让我图的了。
妈的,这俩到底是谁把谁带坏了?!
柏云旗下周有个抚养权纠纷的案子要开庭,对方当事人突然追加新证据,他们这边得到消息也跟着忙得鸡飞狗跳,闻海自觉把专程过来讨人嫌的柏桐安驱逐出书房让人安心工作,面不改色地把两人三十年的革命友谊扔进垃圾桶喂了狗。
自从闻海和柏云旗搞在一起后,柏桐安琢磨不懂的事就越来越多,最大的疑惑就是,一个人怎么能在谈恋爱前后变得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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