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云旗使劲咳嗽了一声,啊?那个要不还是他咽了口唾沫,我刚起床, 还没
柏悦笑得更厉害了:没事, 咱们自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的, 我等电梯呢, 正好给你五分钟洗漱时间。
柏云旗住在二十一层, 除非柏悦是爬楼梯上来的, 撑死也就给他留了不到十分钟的准备时间,这么点工夫连泡面味都来不及散去,柏云旗一个头两个大,在各种可能发生的窘况中优先选择了穿好上衣和藏好没来及换洗的内裤。
于是在六分钟后,穿了条浅灰长裙, 妆容精致的柏悦站在2113的房间门口敲了三下门, 从房间里探出身的是个穿着大T恤和沙滩短裤, 连头发都没梳的大男孩。两人短暂地对视了几秒,不约而同地偏过头笑出了声。
看来是真刚起床,昨儿准熬夜看球赛了。柏悦毫不见外地走了进去,先看到的是整齐挂在衣帽架上几身西装,单人房里的大床除了被子没叠,也算收拾得整齐;床头柜上堆了四五个文件夹、两本财经杂志;笔记本连着电源放在茶几上,界面是excel表格这整个房间除了小小一桶存在感极强的泡面,完全被住在这里的人当成了办公室,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
她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柏云旗,那人明显对这次突袭毫无准备,发觉自己在打量他的房间后,虽然努力装作毫不在意的淡定,但还是露出了一点羞涩,特别是在她看向那碗泡面后,忍不住窘迫地挠了下头。
柏悦挑了下眉:你住着四星的酒店,就吃碗康师傅,我替他们家的法国大厨先打你一顿。
只要闻海不在身边就能活成他的柏云旗两顿没吃,一碗加了火腿肠的泡面和自己隔了三米吃不上,饿得肠子和胃都缠到了一起,无奈道:财务只说能报销我的住宿费,饭钱自理,要不您去给我说句好话?
谁敢这么说,不想干了?柏悦坐到沙发上,冲柏云旗扬了扬下巴,没事我不急,你先吃,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远在千里之外,同样在吃泡面的闻海待遇远没有柏云旗好,他那碗面饼都没泡开,拿塑料叉子捣得稀碎和汤一块喝进去了,电话会议里边境的缉毒局正在汇报昨晚歹爷的人连夜闯卡的情况,大部分手下都投了降,几个负隅顽抗的被击毙了,但一拨敢死队护着歹爷从山间小道抄了过去,五辆越野吉普山沟里翻了三辆,以命换命把歹爷给送进了境内。
歹爷在境内销声匿迹了十几年,算起来也是古稀的人,甫一现身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早就不问世事的沈既明都听说了,他人在国外,倒着时差凌晨给闻海打电话,开门见山地说:这事你最好别沾手,那帮玩意儿不要命了。
闻海:晚了,我市山灵毓秀,风水独佳,歹爷拖家带口的从边境往内陆避难,一路直奔桐城,路上还杀了几个叛徒,上头的命令已经下来了。
什么?
任务失利,整个行动组提头来见。
有什么外挂给哥们儿开的吗?闻海走出烟熏火燎的行动指挥办公室,您不赏金猎人吗?
赏金呢?
人民对你的感激还不够吗?
滚你妈的。沈既明啐了一口,歹爷为非作歹那会儿咱都是屁大孩子,我没什么他的消息。但他的小儿子在我这边落网了,刚下飞机就让国际刑警给摁了。现在歹爷没其他路,桐城是他起家的地方,也是他最后一条命,没了就彻底断气了。
不如说点我不知道的?
歹爷自己也有毒瘾,而且纯度要求挺高。沈既明说,他老窝被端得那么匆忙,逃出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估计不够,路上肯定得买货。
闻海敲了下窗户,对着抬起头的老同事打了个手势,那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去找地图,他掐了掐鼻梁,说:那还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仗剑之人必将死于剑下?
美的他还配用《圣经》。闻海哂笑,自作孽,不可活谢了,是不是打扰到你夜生活了?
他没得到回答,因为那边又响起一句大晚上你他妈又和谁撩骚呢的斥骂,然后电话就断了。
闻海饶有兴味地摸了下鼻子,哦呦,真激烈。
回到办公室,大半的人都在围着地图研究,上面标出了几个较大的地下黑市网络,这几年缉毒禁毒的力度愈加增大,像歹爷那号人物要买的货能搞到的地方也不多了,就那么几个根系太深野火烧不尽的窝点,碰碰运气,或许不仅可以把歹爷缉拿归案,还能再额外钓到一条大鱼。
闻海没凑过去,坐在窗边点了根烟,他在这间办公室从昨天下午坐到现在,眼睁睁看着天暗下去又亮起来,今天又快过去了,对面那栋施工中的小区外墙多了抹鲜亮的米黄色,楼下是玩老鹰捉小鸡的孩子们,世界多少还是好了一点的样子。
我建议是派人卧底,歹爷毕竟很久不在国内了,如果需要和当地毒贩联系,肯定需要中间人搭线,咱们这边掌握着几个线人,给咱们自己人伪造一个身份打入内部不算太难。现任的缉毒局重案队队长说道,就是这个人选需要好好斟酌,队里的老人在本地毒贩那边已经有几个脸熟的了,不能冒险。
另个人接话道:生面孔倒是有几个,但这种卧底用新人会不会
马上有人反驳:绝对不能用新人!这次要打照面的都是老油条,别说新人不上道容易被看穿,遇到心理素质不好的被拿枪指下脑门就得跪了。
队长叹气: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咱去哪儿找熟悉歹爷情况、有卧底经验还不怕死的新脸儿?谁现在给我找到我管谁叫爸
他最后一个字陡然消了音,直直看向和他目光对上的闻海,后者早有所料似的冲他耸耸肩,轻点了下头。
现在是副队长的老同事也反应过来,表情惊喜一瞬,马上又沉下了脸:不行!蚊子你都多少年
这个倒不用担心。说话的是闻海在缉毒局时的师傅,老人家也是要退休的年纪了,听说有了歹爷的消息,硬是扛着和他们这群小年轻一起熬了整宿,闻海二十一刚毕业没多久就被派去卧底,二十四才彻底抽出身,后来还客串过几回毒贩头子,论卧底的资历,算是老手了。
有人问道:闻队您这几年在刑侦总有露脸的时候,不会
不会,我没接受过媒体采访也没让拍过照,除了桐城本地的几个能认出我的不多。闻海走过去用笔点了下地图,这个窝点离桐城不近,咱们的人把这里的关卡全面加严,到时候歹爷在那儿困个几天,绝对会在当地买货,我做掮客或者直接当供货人,让当地的弟兄们配合把风声搞紧点,小鱼小虾不敢露头搅浑水,真有货的也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主动权就在咱们手里了。
办公室一时间都沉默了,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从大局来看最有效也最保险的一招,但所谓大局,总要舍弃小我才得以保全,这计划听起来是轻而易举的美好,只有见过真刀真枪的才明白这是多险又多绝的一步棋要不两全其美,要不玉石俱焚。
这件事不能光凭咱们嘴皮子说,必须和领导仔细商量制定好完整计划才能实施,先继续监控各个关卡。队长一锤定音,意味深长地看了闻海一眼,又说:闻队,言延,咱出去说话。
言延闻海的老同事,刚走到没人的地方就开口道:洪队,闻队早年缉毒行动里差点没命了,咱这次再让他滚回刀尖,良心上说不过去啊。
闻海失笑:我都没什么话,你帮我喊什么冤,你往那儿看
什么?言延还真跟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
闻海淡定地说:是你的良心在地上活蹦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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