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飞光
冷静下来后, 闻海并不怎么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秉着热爱和平,不使用一切暴力手段解决双方矛盾, 包括不限于自虐和冷战等非常规暴力手段的规矩,第二天又给柏云旗打了个电话。
关机了。
闻海为了这一点手机信号绕着后山跑了半个小时,移动运营商用了半秒告诉他赶紧回去洗洗说吧,那边还生着气呢。
柏云旗现在比他还忙,工作手机和私人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前者是因为别人时时刻刻都可能联系他,后者是因为他时时刻刻都想要联系闻海, 连充电器都是家里办公室各备一套, 如果需要在户外超过四个小时一定会带移动电源, 连他自己都说要是哪天他手机会关机失联,那八成是被绑架了。
被绑架是不可能的,他的私人号码总共没十个人知道, 现在关机了是要躲谁一目了然。
他妈的。闻海揉揉鼻子, 郁闷地蹲在山沟里, 他也知道柏云旗的工作号码, 这会打过去肯定也能打通也不一定, 万一那位把自己拉黑了呢?但对着工作号码打过去感觉莫名跌了份, 好像自己也被划归进了非工作时间最好勿扰,扰了我可能会在心里骂你是个傻逼的行列里。
更何况他还真没想好打过去要说什么。
于是在人类愚蠢的虚荣心和鸵鸟心态支配下,闻海对着半轮上炫月抽了半盒烟,听见谁家婆娘正扯着嗓子哄小子赶紧上炕睡觉的声音,当地方言说快了有点像鸟叫, 叽叽喳喳噼里啪啦, 闻海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 沾着烟灰的指尖在屏幕上虚晃几下,转身顺着小路走了回去。
此后三天,柏云旗的私人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这人和自己生气从来不会超过三分钟,这会是彻底玩大了。闻海想起当初他给闻泽峰说的那句我怕是进不去家门了的预言,有种明天回去要沦落街头的预感。
这点他倒是冤枉柏云旗了,那人还在生气是不假,但关机真不是故意的。这位发起火台风过境似的把客厅砸了个遍,手机重重砸上电视,两个屏幕一同碎成蜘蛛网,别的鸡零狗碎也碎得七零八落,战损大得一天收拾不完,公司那边含蓄地要求他在家里开始协助办公,家暴救济的公益组织也给他发过来两个新的案件材料,开始焦头烂额地忙工作后,在网上订的新手机客服又说仓库出了问题要晚两天送货上门。如此,柏云旗就顺其自然地把联系闻海外加换私人手机的事延后了几天。
一延后,就延后到了这周五,刚把手机卡装上半天,晚上十一点半时,闻海的来电出现在塑料膜还没撕下的手机屏幕上。
喂?柏云旗看完卷宗正在洗澡,听见铃声浑身滴着水就冲了出来,闻哥您
哎!云旗是吧?!柴凡文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我是柴凡文。
因为那摞狗/日的检查报告和闻海说的几句话,柏云旗在这方面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致,一听到这在电视剧里基本下面没好话的开场白,先倒吸了一口冷气,勉强镇定地应道:哎,柴哥,您找我?闻哥呢?
柴凡文那头吵得厉害,他自己也嘻嘻哈哈的,大着舌头说:哦你闻哥闻海喝多啦!你来接下他嘛,我怕他走不回去。
柏云旗刚准备开口,只听那边传来凉凉的一句我没有。
行了,你丫今天喝了一斤半哎,别灌他了!柴凡文嗷嗷乱叫,闻海!你别喝!操!行了,你闻哥刚刚出租车上一口闷了二两,赶紧下来接人吧。
柏云旗对闻海喝白酒的印象还停留在高考结束后混乱的那晚,对此人的酒量毫无信心,一听一斤半就炸了,麻烦您了,我现在到小区门口等着。
不、不用我们都要开进来了。柴凡文哎呦一声,对着那边吼道:哪个狗/日的往老子嘴里塞袜子?!
强行被喝多的闻海在形式上被自己都走得东倒西歪的柴凡文从车里扶出来,一把把人推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靠着车写了几行字,把纸撕下后和着两张大钞一起递给出租车司机,说:师傅,副驾那个送第一个地址,左后边那个送第二个小丰,给我上车!
趁着闻海去料理那帮下了车撒欢的醉鬼时,柴凡文悄悄靠近冷脸等在一旁的柏云旗,冲他咧咧嘴:别生气啊,好不容易破了个悬了十几年的大案子,队里队里就、就给闻海办了个庆功宴
看他舌头打不了转,左摇右晃的样子,柏云旗急忙把人扶住:您慢点。
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啊柴凡文摆了下手,他们有点玩疯了,一直给闻海闻海灌酒。
柏云旗眉头微皱,不咸不淡地应道:嗯,大案子破了,应该高兴一下。
你和闻海吵架了吧?柴凡文了然笑道,以前要是闻、闻海不想喝,谁他妈面子都不给的,就、就今天玩命地喝,劝不住啊!
怎么会。柏云旗摇头,闻哥工作那么忙,我哪能再给他找事。
哎!你这个这个心态就很好,夫妻呃他被酒精糊得转不过圈的脑子清醒了一瞬,改口道:两人过日子,床头吵架床尾和,别动真火。你、你闻哥这么多年,不、不容易啊,前年还差点
赶紧他妈给我上车!闻海好不容易把抱着电线杆转圈的小丰和唐清塞进车里,回头就看见柴凡文和柏云旗勾肩搭背的在那儿胡说八道,你老婆打仨电话了,你哎我操!
柴凡文被闻海一拽左脚绊了右脚,整个人朝他扑了过去,柏云旗连忙去拉人,跟着被扯得脚步踉跄,三个人在出租车后盖上叠罗汉地摔了下去,场面蔚为壮观。
出租车司机探出头看着压在闻海身上的柏云旗:哎呦啷个回事啊?要打架回去打撒!
柏云旗心说我他妈不仅想打架我他妈杀人的心都有了,柏桐安知道,柴凡文知道,还有谁知道闻海职业暴露的事,是不是全世界都他妈知道了就瞒了他一个人?
他面无表情地把闻海扶起来,帮忙把柴凡文塞进车里,目送出租车驶出小区大门,闭上眼狠狠地吸了口气,回过头脸色平静地对闻海说:走,回家了。
被灌了快两斤白酒的闻海在看见柏云旗前还能一个人料理三个醉汉,被柏云旗接手后也相当听话,酒风一流,不吵不闹不耍酒疯,除了看人时眼神涣散,和神志清醒时也没两样,走路上楼梯也都不用柏云旗扶着,后背绷得笔直,隐隐有点要走正步的意思。
直到家门落锁的声音一响,他才倏地倒了下去,压在柏云旗的背上,嘟囔道:我难受。
柏云旗抓着他的手回过身,把人抱在怀里,轻叹道:难受您还喝酒,可见还是难受得轻。
这时闻海的酒醉才初现端倪,他皱着眉头,像是在认真咀嚼柏云旗这句话的意思,过了好一会抬头问道:你生气了?
柏云旗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闻海很苦恼地甩了下脑袋,把头抵在对方肩膀上,说:你别生气。
嗯?
你别生我气。闻海的口齿有些含糊不清,我不想让你生气的。
柏云旗指尖从闻海的鬓角滑过勾起他的下巴,迫使闻海抬起头,那人目光迷离,眼圈发红,看上去困惑又委屈。
目光交错间,闻海迟疑着拉下柏云旗的衣领,又在即将唇齿相叠时犹豫地松开了手,兀自皱着眉,真心实意地在苦恼着。
柏云旗哪里能放过他,摁住闻海的肩膀走了几步,两人一同倒在沙发上。闻海被按在几个靠垫上面,连一点挣扎都没有,眼睛半闭半睁,迷迷糊糊的,甚至还对压在他身上的柏云旗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