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什么类型的男朋友?他想了又想,始终琢磨不出什么具体的模样,只有一个柏云旗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问他到底是吃胡萝卜还是吃豆角。
吃豆角吧。闻海说,顺便帮我记一条,找对象别找有选择恐惧症的。
柏云旗手一抖,险些把盛着豆角的菜盆扣进水池里,手忙脚乱地收拾时,错过了身后闻海压抑的笑声。
从四月初到六月初的两个月,柏云旗在校方和闻海,外加时不时打电话过来查岗的柏桐安两口子的三方作用下过得风平浪静,没出半点差错。
他英语听力一直是短板,于是每天早起了半个小时听历年的高考原题还有国际新闻的录音,顺带在厨房倒腾好各式不同的早餐,今天是牛奶燕麦粥,明天是绿豆小米汤,过了几天又倒腾了一遍西式早餐他在冷冻柜里发现了包快过期的培根肉,大概是柏桐安之前塞进去的。
闻海在警校养成了准时准点的生物钟,原本不需要闹钟每天六点半就能起床,结果因为省去了做早餐的时间,这几天在床上睁开眼就忍不住想赖床,磨磨蹭蹭穿完衣服已经七点多了,搞得他每次吃柏云旗做的早餐时都很忧愁他一方面担心自己就此身心堕落,一方面担心这孩子一言不合要去学烹饪。
此外,这样日复一日的日子就没了新意,他和全国各地要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莘莘学子们一起在题海里挣扎,三更起五更眠,黑咖啡和薄荷糖轮番往嘴里塞。
柯黎凯四月中旬不再来上课,对吴广铭说是去外面报了文化课特训班。他请假离开的第二天,刘新宇说昨天下午在艺术楼门口撞见柯黎凯和一个男人吵架,那男人引颈嚎啕,声泪俱下,把一盒子油画颜料砸了过去,柯黎凯由着他打骂,满面倦色,疲惫不堪。
他说完,柏云旗听完,这事依旧是一盘死棋,外人到最后能给的只剩一句何必如此的叹息。
孙淼还是老样子,哪怕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也像一节刚拆封的七号电池,临近高考时又拿了个作文比赛的一等奖,没什么实际作用,奖状和奖杯被她妈摆到任职的培训中心充门面孙淼是这家培训中心的荣誉学员,一天没去上过课,培训中心高中部的广告次次都离不开她。
其实培训中心还不如给她个预备教员的职位,毕竟这姑娘竟然能让刘新宇这块野蛮生长了十八年、正宗的沉年榆木疙瘩在爱情和学习两方面同时开窍,甚至到三模时还破天荒地考到了班级中游,着实是一个高中教育的重大突破。
六月初,一中和大多数高中一样给高三学生们放了一星期的假,美其名曰是调整心情,放松心态,把因为即将大难临头而惶惶不可终日的青少年们扔给家长安慰。
柏云旗头一次跟着这么多学生一起往校门外挤,差点成了踩踏事故的受害人之一,被早有准备的闻海一路披荆斩棘,拎着衣领从人群里揪了出来。
两人踉跄着从成群放羊的学生里跌出人墙,耳边是保安牧羊犬一样的嘶吼:不要挤说你们呢家长的车不许开进来!
闻海一只手因为要站稳下意识扶住了柏云旗的腰,另只手顺势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光看动作好像是他把柏云旗搂进了自己怀里,他慌乱地转开头,把人放开退后了一步。
柏云旗似乎没意识刚刚那一瞬间的暧昧,犹自靠近闻海抽了抽鼻子,不悦地皱了下眉。
怎么了?
您最近抽烟越来越厉害了。
最近有个案子,比较难缠。闻海一语带过,不怎么习惯地又向旁边撤开了一步,走吧,你哥要请你吃饭。
去年这个时候,柏云旗正在家里和他姥姥你死我活地相互折磨,他姥姥歇斯底里地在家门口尖叫,把他的书包和准考证全从楼上扔下去,不过他那时原本也没打算好好高考,于是视若无睹地继续看楼道里捡来的二手杂志,结果那疯婆子又拧着他的耳朵逼他下去捡,边扇他耳光边哭,没人知道她在哭什么。
住在楼上楼下的都知道三楼的徐老婆子爱打哪个不知道是她儿子还是孙子的小孩,定时定点聚在楼道口围观,企图从别人的悲中找着自己的喜,还有人叫了声好。住在对门的失足妇女靠着门框咳瓜子,咯咯发笑着:小旗要高考啊,没准儿咱这儿真能出个大学生呢,哈哈哈
她把瓜子皮吐在他脸上,柏云旗由着她,好像那脸也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姥姥却又不干,一把把他从楼上推下去滚了七八级台阶,扑过去和那女人撕成一团。两个女人衣衫不整地在楼道里干架,里里外外围了十几号男人看热闹,没人真去在意那个所谓改变命运的考试他们都信命,死心塌地地信,知识改变命运这屁话是给有命去学知识的人说的,他们都没有,他们的子子孙孙也都没有。
但如今他要高考却成了柏家一个小范围的大事。柏桐安和辛馨夫妻俩焦虑得不行,生怕闻海不靠谱误了事,一天三通电话查岗,英语系出身的辛馨还专门给柏云旗写了几个全是高级句型的作文模板让他背下来,英语还没忘完的闻海提前看了一下,预感到以后辛小魔王的日子八成也是水深火热。
不知怎么还记得高考这回事的柏老爷子也见了柏云旗一面,简单聊了几句,送给他一个亲手刻的小挂件,是一只伏在竹节上的秋蝉,取一鸣惊人和节节高之意,都是好兆头。
不过一年时间,一个人的人生真能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吗?所谓命运,到底是本该就如此曲折离奇,或者这又是个充满恶意的玩笑?
柏云旗看着闻海手里的打火机蹦出的火苗出神,被人逮了个正着,猛然惊出一头冷汗
听见我刚刚说什么了吗?闻海把刚吸了几口的烟掐灭,这两天一中门口车多,你考完试别乱走,我在学校门口等你,记得找我。
打火机的火苗还在柏云旗的眼前晃,一闪一闪,从星星点点变成了烈火燎原,他莫名闻到了汽油味,味道和那片废墟中的气味一样。
闻海的手带起了一阵风,火苗开始忽闪忽灭,手落在柏云旗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带着温柔的祝福。
别忘了,那人说,我就在校门口站着。
那簇火苗熄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前面还有一章。
提前预告,下章开始画风突变,各位期待已久的事就要发生了:D
第49章 生死
办公室里处处都乌烟瘴气, 闻海百忙中抽空刷新了一下网页,不少高考网站已经搞来了上午考的理综真题,他点开翻了几页, 试题难度对柏云旗来说不成问题,正常发挥京大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柴凡文过来给他递文件时瞥见了网页,哎呦一声,伸长脖子打探着:蚊子,你这上班时间溜号啊没事儿看高考干什么?打算删号重练啊?
回味一下我当年的峥嵘岁月。闻海一目十行扫过文件,太阳穴跳着疼,这个报告我签字不行, 得让方队亲自签正好咱俩一块儿过去, 我给他请个假。
请假?!柴凡文一脸吓死爸爸了的表情, 这几天全队都通宵你这个点还敢请假,小心老方削你。
闻海转身把文件夹顶上柴凡文的脑门,表情诚恳地说:这位哥哥, 你眼前站着的是个过年后就没休过假、昨晚在家通宵写了一晚上案件报告快被逼成更年期的中年男人, 对他和他正在参加高考的弟弟有点同情心可以吗?
柴凡文从来没听过闻海说过这么贫嘴的话, 张嘴结舌傻在了原地, 眼睛盯着脑门前的文件夹差点成了斗鸡眼, 半晌挤出一句:弟弟, 你还不到三十,算不上中年。
闻海稍微挑了下眉:谢谢?
不客气。柴凡文咽了口唾沫,觉得眼前这货可能被鬼上身了。
因为要高考,全市都在严抓治安,说要务必保证考场附近绝无安全隐患, 偏偏这个时候几所高中附近都出了恶性抢劫案件, 有一起还伤到了个高二的学生, 各方面都在给辖区派出所和刑侦队施压,上头不仅命令彻查案件,还要求加强治安保障。顺带高考后不少商家都要搞大型活动,城东要办马拉松大赛,城南又有个演唱会,各个都需要大量人手去执勤,这半个月桐城整个公安系统都在超负荷运转,闻海因为柏云旗的特殊情况这几天还能回家住,不少人已经就地在大办公室打地铺睡着了,为数不多的几条长沙发都得轮着号排队才能占上位。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