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只有花团一个人自导自演,周围的路人更加奇怪,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怪异举动一般,无视他,甚至无视他的求救直接从他身边路过,仿佛花团跟他们之间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屏障,一直到花团倒地,这道屏障才像是突然撤消,路人惊愕,纷纷把受伤昏迷的花团送进医院。
顾辰州的眉宇已经皱到不能再深,他把视频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数。
他放下手机,转而轻轻掀开了花团的被子。
这个小家伙连睡着都是蜷缩着保护自己的姿势,一只手紧紧缠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护着肚子,好似这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顾辰州盯着他被纱布包裹的两个膝盖看了一会,随后把被子又给他盖上。
他抿着唇,心里像有无数双小脚踩着,密密麻麻的,说不上来的难受压抑。
这时门口有人敲门,顾辰州让他进来,下意识提醒了一嘴,小声点,别把人吵醒。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哄睡着的 。
那人顿时噤声,随后小声道,顾总,陶小公子已经在餐厅等了您一个多小时了,问您还要不要跟他一起吃饭
顾辰州看着睡梦中的花团,沉默片刻,道,推了吧,告诉他,我改天请他。
窗外的风不知吹了多久,花团揉着眼睛醒了。
他是被馋醒的,他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只有一支雪糕,下午就更别提了,命都快没了哪还顾得上填饱肚子,所以当房间里开始散发香味那一刻起,他立刻就咽着口水醒了。
这时候窗外已经暗了,树木被晚风吹动,在他窗外奏起纱纱的声响。
他本来该是在最普通的病房,设备什么的都不太好,更别提一个人住,窗外还有大片的好风景,是顾辰州来了,才把他直接换到高级病房,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待遇。
花团撑起身,惊喜地看见顾辰州还坐在他床边,更惊喜的是,旁边的桌子上一桌满满的美食,香气扑鼻。
顾辰州刚拆开筷子,转头对上了花团可怜巴巴的视线。
见他就这样盯着自己也不说话,花团厚着脸皮,巴巴地道,我、我饿了,我也想吃
顾辰州径自盛了一碗鸡汤,然后递给花团。
花团受宠若惊,可他刚一伸手,就被烫得缩了回来,委屈道,太烫了
顾辰州一只手端着碗都没什么感觉,他皱了下眉,道,娇气。
他不可能给花团吹的,给他舀汤都已经算是仁慈,还从来没人有过这样的待遇,于是那碗鸡汤就落入了他的口中。
顾辰州自顾自地用餐,花团则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眼泪蓄在眼眶里,一直打转。
等顾辰州吃完,他才颇为冷淡地看了花团一眼,自己吃,还等着我喂你?
于是花团含着眼泪重新拿了碗筷,低头默默扒饭。
顾辰州翘着腿看着他吃饭,眼神淡得不像在看自己的omega,他平静地道,语气像是在对他的下属,知道错了吗?
花团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不知所措,看他的眼神,又怯怯放下了碗筷,好像自己真的犯了什么错,却又有点迷糊,什么?
顾辰州微微蹙眉,我有没有说过,你如果出门,一定要把小团带上,让它保护你,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以为,是谁的责任?
花团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想不到,顾辰州居然会这样说。
顾辰州继续道,人我会继续抓,所幸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孩子也没事,权当一个教训,你要给我记住了,以后别成天犯混打岔,只会撒娇卖可怜,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见花团咬唇含泪瞪他,顾辰州沉声道,委屈?我作为你的丈夫,说你几句还不行了?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随着话音一落,碗筷砸碎的嘈杂声顿起。
顾辰州瞳孔微缩,倒不是他躲不过去,只是他没想到花团会突然发疯胡闹,掀了整张桌子。
花团气得肩膀剧烈抖动,咬着牙,眼泪大颗砸落,看得出他受了多大的屈辱。
可是很快,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许是忆起曾经,又被一股悲伤的情绪占据,掩脸难过哭泣。
最难过的时候,他颤着哭声,说,我不想,给你生孩子了
第52章
顾辰州先是一愣,随后怒火中烧,整张脸无比阴沉。
是我对你太好了,才让你敢这么放肆?顾辰州拂去昂贵衣服上的饭菜,粘腻的汤汁残渣让他无比恶心。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随后把手帕扔在地上,冷冷地道,你不想生,那就不生了。
花团愣愣地抬头,涕泗纵横,以为顾辰州在哪一瞬又恢复了记忆,不生他的气了。
可下一秒,这个男人说的话,直接让花团寒了心。
他绝情道,明天我给你安排手术,不用你生,剖了吧。
说完,不顾浑身发抖的花团,径直走出了门。
花团还听见他跟门口的人说,看好他。
随后陆续有人进来收拾残局,把桌上的碗碟都端走,在顾辰州的命令下,没人敢理会坐在床上身体僵硬无声落泪的花团。
这是个月半残缺的夜晚,半夜风凉,想来是次日要降温。
裴寒躺在帝城繁华一带出租公寓内,同样辗转难眠。
他不断忆起过往,有时愤恨得咬牙切齿,有时又难过得掩面流泪。
上帝给了他一个前途无量的自身条件,alpha的超强体质,远超常人的大脑运转水准,但这一切,都抵不过外界的一双手将它生生折断。
哪怕再优秀又有什么用,他的父亲是重赌瘾的恶徒,而他母亲是杀人犯,背上这样的家庭污点,别说入伍当官,但凡是有名的一点的企业都不会留下他。
社会上无数双眼都牢牢地盯着他,裴寒无论走到哪里都感受得到,他闭着眼能感受到别人的嘲讽谩骂,睁开眼,看见的全是恐惧与防备。
他是alpha,但从来没有收到过艳羡和赞赏,他身来背负大山,别人眼中的他,永远是恶瘤的种,杀人犯的儿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指不定哪一天他就变成了和他父母一样的坏人,所有人都盯着,提防着他呢。
没人想过,他曾经独自痛苦着承受着漫天的流言蜚语时,也不过是一个少年,终于被父母双双抛弃的,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天父亲把他打伤之后,母亲呆呆地在血泊中枯坐了很久。
他以为母亲疯了,或者要死了,毕竟那个男人那一刀下去可没留情。
他忍痛把母亲扶起来,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家里的钱财都被男人洗劫一空,就像遭了强盗一样。
幸好常年备着的急救箱还在,他给母亲简单处理好伤口,然后再给自己包扎,全程母子俩都很沉默,一句对话也没有。
裴寒早已经习惯了,虽然母亲对他比那畜牲一样的父亲要好太多,但她出轨找男人的事情败露,街坊邻居觉得她下贱,裴寒也是,裴寒觉得她丢脸。
父亲好赌并且时常家暴这件事已经成了习惯,人们只会可怜他们母子,但一旦母亲出轨,不管她是不是因为被逼到走投无路为了一点生活费而践踏自己,那不重要,总之她出轨就是伤风败俗,就该被人戳着脊梁骨唾骂。
就因为这件事传开,裴寒在学校里都没有朋友了,谈不上恨,但埋怨是一定的,裴寒内心是极其自私的,他自己也知道。
就像现在,他居然怕的不是母亲死了他会伤心,他只是担忧一旦母亲没了,他就没有了生活下去的支撑,没有钱吃饭,更别提交学费去上学。
但是那天晚上有些奇怪,母亲的表现太过怪异,连裴寒都忍不住开始担心,试探着叫了好几声,妈?
他的母亲转过头,那张凄惨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一点笑意,很温柔的笑,裴寒只在他很小的时候才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