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正月初一,16岁的杜烁准备带些东西去看望妈妈,他爸劝他留下来,“外头天寒地冻,那里也没个人影”,他拒绝了。宁可去那,也不要待在这个称之为“家”的地方。
穿得尽可能厚些,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墓地的冷清。本就人迹罕至,又加上偏僻郊区,空旷寂静,这儿几乎也成了活人的坟场。他在墓前述说思念,才待了一会儿,就冻得受不住了,不得不起身运动一阵,一边哈气一边跺脚。一个人枯燥无聊,为了消磨时间,就去数树上的残叶和麻雀,数完了,继续点这里睡着多少人……
饿了,就坐在碑前准备吃自己带来的方便面,去向看门大爷讨热水时,发现已经人去屋空,他灵机一动就着干面饼硬啃,居然硬生生尝出了这种吃法儿的美味;困了,就在树下掩上帽子,稍稍打个盹儿,不担心感冒着凉的问题,因为地上太冷,不舒服,蜷缩的姿势也很难受,人肯定睡不熟。
不知不觉,北风刮过,天就黑了,日落之迅即、夕阳之短暂,人类无能为力,又到了该回去的时候。等他到家,他爸果然已经走了,秦靓他们好像也陪着去公司了,此刻宅子里空无一人。他直接回自己房间,外面的火树银花、张灯结彩,与里面的昏暗诧寂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趴在窗上,痴痴望着那些绚烂的烟花爆竹,听着别人的欢笑打闹出神。
这一晚,注定难眠。
初二,他实在不知道还有哪里可去,但也确实不能待在这里,只好先穿上羽绒服出去,一边走一边看。就在他绞尽脑汁为自己找一个目的地时,突然间一所简陋平房毫无预兆蹦入脑海。
“你上次不是去过一趟了吗?再去一次,悄悄地,看看小黑怎么样”。所以鬼使神差地,他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路过相同的地标,来到了溪乐家门外。他就在不远处站着,看看她在做什么,她们家在忙什么。
只见暖黄灯光下,溪乐一身喜庆的红色棉褂,上面是浅红粉紫的花纹,边缘嵌着一圈毛茸茸的雪白棉花;下面是配套的浅紫色裙子,大红棉靴;头上扎着两个马尾,系着红色的发绳,还坠着两个小金铃铛。她两颊通红,喜气洋洋,活像个年画娃娃。李妈好像和他们在说什么,一家人都笑了,可能是在讨论她这学期的成绩和一等奖学金吧,毕竟整面墙都张贴着她密密麻麻的奖状。
溪乐收到了两个大红包,高兴地活蹦乱跳,抱着妈妈爷爷手舞足蹈。爷爷不忘把厨房的边角料投喂给小黑,小黑接过之后汪汪直叫。很快饭熟了,看着像摆了好几盘,有鱼有虾有鸡,很丰盛的一餐。大人坐定,小黑也想跟着上去,爷爷忙拦住,小黑偷蹿到一半,不防备摔了个墩儿,洋相尽出,她们都跟着笑,笑得可开心了。
终于在这时,杜烁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转身,顺着来时路,偷偷返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年初三,李妈她们终于回来了!他由衷地开心,终于把新年熬走了!
秦靓也上前笑脸相迎,那是因为终于有人洗衣做饭了,这几天没人理家务,房子里乱作一团,那婆娘千金小姐尊贵之躯绝不可能沾染这些!她儿子面无表情,呆呆在旁边看着他的补习老师又回来。有时候,杜烁想,秦燿面无表情时,实际上是有表情的——那是一种默不作声又不得其法的反抗。
过了一会儿,溪乐一个人做贼似的铛铛铛来敲门。“阿烁哥哥,在忙吗?我给你送点儿东西”。
杜烁疑惑,想不到她会来送东西,扪心自问“送什么?难道昨天被发现了?不可能吧”。
她进来,他才知道抱着的是什么。一个是整套“金榜题名”文具,各种品类都有,按理说杜烁不缺这些,但难得的是,这是他们学校去年独给尖子生的表彰,属于专项殊荣。可能她已经有好几套了,这个也用不上,再加上自己的文具总是乱丢,动不动就不见,便收下了。
另一个是崭新的深蓝色文具袋,材质摸起来很结实,防水耐脏可能是她上次看到自己现在这个脏乱差,实在不堪入目,上面挂了个与她昨天佩戴的一模一样的铃铛,叮叮作响。“这样就不容易丢了”,她说。
最后是一盒裂可宁防护霜,他不知是何物,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冬天这么冷,擦在手上,防皲裂的”。
杜烁害羞了,不好意思低下头,她怎么知道自己生冻疮了?过了一阵,一句谢谢,声如蚊呐。
溪乐倒是很坦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北方,如果一不小心被冻伤,手先是又肿又红又痒,然后沾水才会剧烈疼痛溪乐看到她妈是这样。即使第二年保护再到位,也常常复发。她送的东西终究迟了些。次年冬天他人在纽约,那些东西早已不知所踪,身上皲裂的口子和冻疮,远比之前多得多。
所以说东南亚的春节就是比古城暖和,杜烁望着外国的月亮。
低头回神,不经意发现她临别送的那张卡又摆在身前。“怎么把它拿出来了?是刚刚走神不自知,梦游了吗?”
小小一张卡他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字斟句酌、念了又念。晚风轻轻地吹,吹来隔壁依旧火热的浓情蜜意,却吹不走一室躁热。
一瓶烈酒已经空了,人还没醉……
回国之后,所有人复工,纷纷投身正常的忙碌中,杜烁也打算借工作节奏让自己理智重回高地,克服近期烦乱不堪的心绪。可惜的是,这只能短期奏效。一旦闲下来,那个身影又不受控地在脑海中浮现,反复显像。想知道她毕业了吗?以后有什么打算?现在住在哪儿?
就在他苦苦自制、不去打探她消息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赫然显示正是“李溪乐”!
当时他正在开常务董事会,整个人吓了一跳,心下大骇,差点要弹起来!不敢相信,一个不稳险些把手机摔了,擦亮眼睛再看向来电显示,没错!为防止更大的失态,不影响会议,他急忙致歉,出门接听,确认无误是她,甫一拿起——“喂?”
“杜烁,你也太过分了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原来溪乐自南山别墅出来后,没有选择继续读书。她被耽误了,错过了申研的最佳时机,为期略晚,正在为今后出路纠结时,家里突然传出妈妈摔伤尾椎骨的消息。
正值寒冬腊月,路面结冰易滑,李妈急赶着回家做饭,脚下一个不小心。这一摔把溪乐和爷爷都急坏了,年纪越大的人越怕栽跟头。幸好最后没事,只花了点小钱。
但这让溪乐清醒了,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家里唯一的年轻劳动力。为了培养这个劳动力,一家子快被榨干了。母亲劳作半生,最拼的时候一个人打三份工,还都是体力活,身体早就不堪重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爷爷更是节俭朴素,每天都过着苦日子,已年过花甲还不能颐养天年,不时做点零散活儿。
“李溪乐,你怎么忍心为了自己念书就让他们继续受累?
溪乐,你已经长大了,能扛起一个家就是大人。
你是勇敢的大人!”
所以她婉拒了教授的好意帮助,找了一份杂志社的编辑工作。尽管目前还在试用期,但能保证自力更生,省吃俭用的话还能余下一些,再加上之前做保姆、家教和勤工俭学的存款,卡里也算有一笔小钱。这样,可以在家人再有万一时,不愁经济,稳住后方。
作为大四下即将毕业的学生,她已经大半只脚迈出校园了。自打进入社会,几个月以来感触颇深。一方面,职场令她眼花缭乱,大开眼界,学会了很多课堂上没教的实用技能,比如如何紧密追踪市场密码,这是一项足以长期养活自己的硬本领,也让她明白职场不养闲人。
另一方面,这里的人情世故远比象牙塔复杂得多,使她应付颇为艰难。尤其是为了经费来源,不得不服低做小讨好他人,酒局上既有自大狂傲的跋扈将军,也有悄摸占便宜的好色之徒,她内心厌恶到了极点,面上又不能显露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