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湫龙接过酒碗,微微点头,神色有些失落,说道:“抱歉,那一日我本应该助你一臂之力的。”
“无妨。”令歌笑了一下,很快他疑惑着又说道:“不过湫龙不说我都快忘了,那日你去了何处?”
“我见望舒姑娘去追人,放心不下也跟了上去,结果跟丢了,一时半会才赶回来。”湫龙解释道,“好在还能为你作证。”
“原来如此……”令歌点头,他不大愿意回忆那天武林大会的情形,尤其是余连毒发身亡的一幕。
令歌端起酒碗朝着湫龙一敬,说道:“这杯我敬你,多谢湫龙你那日替我作证。”说罢,令歌一饮而尽,由于喝得急了些,不免咳嗽几声,一时间,辛辣之感更是在喉咙里散开,似乎要将喉咙撕裂开来。
喝了几次酒,令歌可算真正明白,令楷在《凉月解忧词》里写的“三杯两盏冷难酌”,这酒虽好,但也难解萦绕在心头的离愁。
见湫龙端着酒碗迟迟未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令歌便问道:“湫龙为何不喝?”
湫龙闻言,遂抬起酒碗一饮而尽,之后面不改色地放下酒碗,令歌见状,不免内心暗叹湫龙好酒量。
这时,湫龙开口说道:“我想问令歌一个问题。”
令歌道:“你说。”他有些疑惑,湫龙居然也会问自己问题?
“第一次见面时,为何会想起问我的名字?”湫龙问道。
令歌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那日在福满楼,有武林侠客拿着画像来找自己的麻烦,幸好当时有湫龙出手相助,还把人五花大绑送往官府。
令歌笑了笑,解释说道:“我是见湫龙你身手甚好,所以便忍不住问了问,谁知你就告诉我了。”
“其实,我当时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湫龙你肯把名字告诉我,不过当时你帮了我,我询问你的姓名,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并不唐突。”
湫龙的嘴角扬起一个微微的弧度,又往碗里倒上了酒,并对令歌说道:“这碗酒我敬你。”
令歌颔首,也回湫龙一碗酒以表敬意。
两三碗酒入愁肠,令歌不免有些失魂落魄起来,他微微叹息,喃喃自语地说道:“湫龙,长安真的很好吗?比洛阳还好吗?”
“有人觉得它好,也有人觉得它不好。”湫龙淡淡地回应道,说完他看向令歌,目光有些黯然。
令歌叹了一声,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承认道:“实不相瞒,我要去的正是长安。”
“正巧,我也要回长安。”湫龙说道。
令歌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湫龙你也要去长安?”
“是,”湫龙放下酒碗说道,“不过还得过段时日再去。”
令歌点头,道:“如此甚好。”
故人能够重聚,便胜过世间无数。
令歌垂眸,发现盘子里的酱牛肉还没有动过,他这才想起湫龙是不吃肉的,一时间甚是惭愧,说道:“抱歉,我忘了湫龙你不吃肉,我这就叫伙计再上一两道菜。”
“福满楼的黄河大鲤鱼最是好吃,我让他们上这个。”话刚说出口,令歌便开始懊恼,自己是不是喝醉了?这鱼肉也是肉。
他捂着额头,又道:“容我再重新想想……”
湫龙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去点菜。”
……
等到令歌离开福满楼时已是傍晚,他只觉身子轻飘飘的,却也只是对湫龙说道:“湫龙不必相送,我自己回去便好,雪君认得路的。”
湫龙的唇角极不容易察觉地微微扬起,他亲自扶着令歌上马,说道:“我牵着雪君送你回去吧,毕竟这洛阳城还有不少人正盯着你。”
令歌微微一叹,说道:“那就有劳湫龙了。”
说罢,令歌便由湫龙牵着雪君,带着自己离开福满楼。一路上,两人都有醉意,所以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若是湫龙你来长安,我们总得在长安城约个地方见面吧。”令歌说道。
“那就在凌岚药局。”
“湫龙你是不是喝醉了?”令歌调笑道,“凌岚药局不是在洛阳吗?”
“长安城也有。”
令歌自嘲一笑,说道:“是啊,无忧和我说过的,长安也有凌岚药局,那看来还真是我喝醉了,我们就在那里见吧。”
想来是知道会在长安城与湫龙重逢的缘故,令歌并未有多惆怅,只是这会醉意上来,脑袋里又是乱糟糟的一片,无论思索着什么,最后都会是令楷的身影。
此时此刻,令歌恨不得立马回到许宅倒头就睡,免得自己胡思乱想。
回到许宅之后,夜色降临,一片静谧,令歌路过无忧的房间,便决定去看看无忧。
无忧此时正待在房间里,见令歌前来,他当即邀其进屋,平日里几乎是他去令歌的房间,令歌倒是很少来他的房间。
“令歌你是喝酒了吗?怎么一身酒气?”无忧埋怨着,“我这有醒酒的药丸,吃一粒立马见效。”
说着,无忧便去他的药柜里寻药,令歌则坐在茶桌边闻着自己的衣袖。
真的有一身酒气吗?明明自己只闻见腰上兰花草香囊的香气。
这时,无忧走回来,把药瓶往手里一倒,是一颗碧色的小药丸,他将药丸递给令歌,同时又为令歌倒上一杯水,嘱咐道:“快吃吧,醒醒酒。”
令歌欣然一笑,接过药丸和水杯,服用下去,“多谢无忧。”
无忧幽怨地看着令歌,搬起凳子坐在令歌的身旁,抱怨道:“你跑去找谁喝酒了?居然都不带我,还是不是兄弟了?”
令歌神色一愣,半饷才放下水杯,歉然说道:“抱歉,我是去找湫龙辞行了,是我事先考虑不周,无忧莫怪。”
他回味着“兄弟”两个字,这半年多以来,和无忧朝夕相处的日子甚是惬意,虽然无忧岁数比自己小,但无忧却对自己照顾有加,总会给自己送上糕点,还带着自己在洛阳城游玩。
想起这些,令歌愈发不舍得离开洛阳城。
“你们马上要走了,”无忧叹了一声,“这洛阳城又要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见无忧用手托腮,神色郁闷,令歌也不免一叹,低沉下来。
看着无忧的书桌,令歌发现与初来许宅的时候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乱七八糟。
一时间,那夜的事不免重新浮现在令歌的脑海。
令歌开口问道:“无忧,你现在还想出门闯荡天下吗?”
无忧闻言,坐直身子,眼睛放光般地期待着,“当然,我一直都想,你是要带我去长安吗?”
令歌讪讪一笑,否认道:“不是……”
无忧闻言当即萎靡不振,继续唉声叹气。
令歌见他这般,不免一笑,随后又正色说道:“无忧,闯荡天下总要有长技傍身,你以后何不少炼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尝试着好好专研医术,行医治病。”
无忧闻言,心觉有理,而后连连点头,像晚辈一般,听着长辈的教诲。
半饷,他突然回过神,怎么自己被令歌教诲了?
看着令歌一脸正色,无忧只觉令歌好像自己的兄长一般,一时间,他甚是惘然。
“你平日里在药局治病救人不也挺好的吗?等哪一日你学有所成,我想许伯定会同意你出门闯荡一番,到时候我们定会再见面。”令歌看着无忧说道,眼中带有期许。
说着,令歌替自己再倒上一杯水,同时说道:“也许现在看来,那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可是以后回想起来,其实也很短。”
无忧注视着令歌,并细细回味着令歌所说的话,最终,他点头应道:“令歌你所言极是,我记下了。”
而后,无忧看向窗外的模糊景色,月光渐移,光影交叠,一切愈发清晰。
第61章 春和景明:7
四月初三,清晨微雨,洗濯着尘埃,安抚着喧嚣,此时天边云雾缭绕,朦朦胧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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