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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名士倒也罢了,一个是以“不知古”闻名于世的悠哉世子,一个是无名无姓的平头百姓,他两人何以看不起贺公墨宝?
“不知世子带了什么稀释珍宝来?”吴启封睨目而视,语气刻薄道,“较之《竹石图》如何?”
赵珏之轻轻眨眼,而后轻敛下眸光,黯然道:“贺公《竹石图》世无其二。”
“倒也未必。”吴启封不自觉露出得意之色,翘起嘴角道,“世子私藏莫非也是名士丹青?不若趁此机会,与诸位共赏如何?”
“这,”赵珏之面露难色。
“莫非,”吴启封收敛笑意,拱火道,“世子爷看不上我等,不愿与我等同赏?”
赵珏之骤然蹙起眉头。
“吴侍郎言之有理。”宋离接住赵珏之略有些黯然的目光,轻弯起唇角,淡淡道,“世子爷,既是吴侍郎之愿,不如就让诸位大人同赏如何?”
赵珏之举目扫过堂下看客,长出一口气,摇着头道:“既如此,珏之恭敬不如从命。”
“是何物?”
“快让让,别挡住老夫视线……”
“是真是赝?”
“……”
议论声纷纷又起。
赵珏之凝眉上前,一边摊开卷轴,一边轻道:“诸位请便。”
“这、这是?”众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又齐刷刷看向吴启封。
“《竹石图》?”吴启封双瞳骤缩,一把扯过画轴,厉声道,“不可能,你哪来的《竹石图》?定是赝品!”
“难道……”“莫非……”“哎……”
各色意味的视线投落在他两人身上,赵珏之置若罔闻。
直至“赝品”两字落入耳中,他眸光骤凛,沉声道:“吴侍郎不曾细看珏之手中画,何以确信何为真?何为赝?”
吴启封一怔。
赵珏之是世家子弟中出了名的软柿子,“赝品”二字怎会让他怫然作色?
没来得及犹疑,眼角余光里瞥见慕云,他陡然直起身,气势汹汹道:“相府私藏过百,样样皆是世所罕见之精品。再者,家父与贺公有半分同门之谊,怎会不识贺公文笔?”他横眉睨看赵珏之,“倒是世子爷,不知这画是从东市哪位匠人手中得来?”
“你!”“不知侍郎大人,”没等赵珏之出声,宋离忽而开口,“又是从何处觅得《竹石图》?在座进过相府藏宝阁之人不少,似乎不曾听谁提起《竹石图》在相府。”
吴启封凛然看向那来路不明之人,颈侧因愠怒染上了绯红色。
《竹石图》匿迹世间十年,无人知晓贺公将其藏于何处。几日前逍遥门人得到消息,说是游走于正邪之间的云霭楼楼主云时雨不知从何处觅得诸多珍宝,似此前京中高门为江洋大盗所窃那些。
贺公《竹石图》扬名一时,时人趋之若鹜,如是珍宝本该入相府藏宝阁。加之逍遥门人来报时,吴启封正与慕云姑娘听风对弈。
慕云姑娘素来清冷,那日却有些反常,不仅应下孟夏节之约,还提起幼时仰慕贺公绝艳惊才,若能得见贺公丹青,齐物庄才算名副其实。
齐物庄是否名副其实不在吴启封考量,能博佳人一笑才是他心心念念。
家中门客皆言那《竹石图》乃真迹无疑,怎会有误?
可珏世子手中丹青,他将两者呈列至一处,左右来回地看。
世间怎会有两幅一模一样的《竹石图》?
吴启封心头纷乱在瞟见宋离冷眼时陡然散去。
先与二皇子同进同出,又与珏世子举止亲密,加之容颜清绝,如是人物,怎会无人知晓她身份?
眼下并非深虑时,他既不识来人,旁人定然也不识。她再如何能言善辩,也不过是区区民女而已,何以唬住他堂堂相府公子?
赵珏之“声名在外”,加之堂中从吴者不少,若他一口咬定珏世子手上《竹石图》为赝品,他又能奈自己何?
思及此,吴启封眉目舒展。他转身朝向众人,从从容容道:“姑娘或许不知,在座无人不晓,家父祖上乃青州人士,贺公亦曾外傅青州。《竹石图》乃贺公所赠,一直珍藏于吴家祖宅,不曾面世。”
“原来如此……”“相爷高义……”“……”
宋离沉敛如潭的眸子里轻掠过一抹浅痕,怒意已呼之欲出。
“吴侍郎,”没等她掩下眸中怒意,赵珏之提步上前,阻隔她视线的同时,冷冷道,“府中藏品或有疏漏,唯此幅《竹石图》乃真迹无疑。若侍郎有疑,可让在座同好一同评判,赵某自当奉陪。”
吴启封眸光骤沉。
珏世子素来豁达,既不争名夺利,也不苛求真假,今日这出又是为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