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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等符水呢。”
没等几人开口,汉子挑眉看向前方,一边摇头,一边同他几人搭话。
“符水?”萧西蓦然蹙起眉头,视线在那汉子和道观间来回数次,犹疑道,“兄台的意思是,那些百姓是在等文公庙的符水?”
汉子放下茶壶,抬眼瞥向对街,颔首道:“据说文公庙里的符水能治百病,每日都有百姓候在此处。”
宋离眉心微凝,投向对街的目光里染了怒意。装神弄鬼不够,这宋氏后人还要以此等愚昧伎俩败坏宋公身后名,她如何能忍?
“宋姑娘!”小四情急,下意识出声提醒。
“姑娘姓宋?”
岂料那邻座的汉子甚是耳聪目明,视线在他几人脸上兜转数圈,直言道:“宋文公之宋?”
宋离陡然回神,抬眸瞥他一眼,淡淡道:“姓明,名松,他几人唤我松姑娘。”
小四双目微睁,双颊蓦然绯红,不敢抬眼看他家爷的神色。
只小五“缺心眼”之疾再度发作,凑到宋离耳边问:“姑娘唤明松,他唤什么?”
“盐吃多了?”小四一脚踹到他椅脚上,沉声呵斥,“闲得发慌?”
“唤月姑娘。”萧西不看他两人,只朝宋离道,“去看看?”
宋离颔首,才及起身,忽听“吱呀”一声响,一街之隔的矮窗里探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隔着如是距离,依旧能看清那手上端了只缺了口的瓷碗,碗里浊物浑不见底。
而那接过瓷碗的妇人竟在千恩万谢,递上钱袋的同时,眉开眼笑抱起幼儿,不顾他拼命挣扎,将那浊物一股脑倒进他口中,一滴不剩。
宋离指尖一颤。
宋氏百年清名如烟尘,今日竟让此等宵小泼墨满身。她怎能袖手旁观?
可东临城人不知她是谁,正面相抗实非良策……
思量片刻,她仰头看向萧西:“先去宋府。”
“宋府?”萧西看向对街,“就任他在此胡作非为?”
宋离摇摇头,举目望去的眸光蓦然坚定:“符水不能治之疾,我来治。符水不能医之伤,我来医……”
宋氏清誉,总得以宋门之法来维护。
萧西微微一怔,随即了然:“你想在宋府门前设摊问诊,让那后人主动来寻我们?”
宋离轻轻颔首,又蓦然仰起头,迟疑道:“只是如此一来,会否太过招摇了些?我们……”
“无妨。”萧西轻摇摇头,“宋氏之名非你一人之事,耽误不了几日。”
说罢转身朝向小四,轻声问:“最近的齐物庄分号在何处,距离多远?”
“爷,最近的齐物庄临近颍州,快马加鞭需得半日时辰。”
萧西敛眉思忖片刻,吩咐他两人道:“让林森他们乔装进城,去各个医馆跑一遍,一看药材是否齐全,二看坐堂问诊之人是否知晓文公庙符水治病之事。”
“是!”
“你二人分头行动。”他转身看向荒凉破败的长街,轻轻叹了一声,又道,“小四去齐物庄,让分庄中人将开设医馆所需一应物事齐备,再一并送来东临。小五去县衙一趟,报备新医馆是其一,其二再查一下《地方志》,看十年前的东临知县是何人?三年天灾,朝廷不可能袖手旁观。灾银去了何处,且看清楚些。”
宋氏没落不至于波及黎民百姓,此事怕是另有玄机。
小四两人会意,眸光陡然一沉:“是!”
*
宋宅大门久无人出入,门上的封条已经摇摇欲坠。
门边老槐沙沙如昔,宋离任凛风袭面,仰头望着掉了漆的门匾,许久没有出声。
萧西牵起她的手,轻轻晃了一下。待宋离回神,他偏头朝向身后,示意对方跟上自己,循人迹罕至处翻墙溜进宋宅。
久无人居住之地,宋离本以为宅中定然荒草离离,蚁鼠成群也未可知。
往里走出没几步,她的步子猛地一顿,双眸蓦然睁大。眼前所见竟是绿柳如烟,香雪成海,雕栏画栋如往昔,全然不见颓败之相。
她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九曲回廊照清池,池中游鱼正相偎。风乍起,一池春水如皱,滟滟随波千万里。
正堂近在眼前,宋离敛目站在廊下,垂着身侧的双手蜷起又松开,如是数次,依旧没能举起手。
精心照料宋宅之人,是流连不去,夜夜悲泣的故人,还是另有玄机?
若是故人,她当如何相见?
“天色不早。”萧西垂眸看他 ,恍若未闻她神色变化,声调平缓一如往常,将将能抚平她经久不散的心湖涟漪,“先拾掇拾掇,如何?”
宋离指尖微蜷,而后仰起头,朝他轻轻颔首:“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