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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月,萧璟入摄政王府,改名赵璟之。
昔年情形历历在目,萧西数次张口,依旧口竭无声。
初入摄政王府即因“水土不服”卧病在床三月有余,病愈那日,吴王妃遣人来问话。他谨记太子妃嘱咐,回来人:“此地何地?吾名何名?今夕何夕?”
流言一夕遍京城,定远大将军之子“大病一场,前尘皆忘”。
此后世间再无萧璟,唯有赵璟之。
其后种种不堪与人言,唯有明月时时来相见,照暗夜满清辉。
两载岁月长,明月一夕落云端,而他身不由己成了大辰国的二皇子。
二皇子不受帝喜,二皇子无心九五……因他从来只是西凉萧璟,不是什么二皇子赵璟之。
若父亲之死并非意外,若陛下与此确有关联……
十年“父王”,该如何清算?
晚风忽起,头顶凉棚发出凄咽声响,
宋离拢住他不自觉颤抖的手,心中亦闻漫天飞雪。
十年养恩在上,若事实如她两人猜想,萧西要如何接受自己认贼作父,唤了那人十年“父王”?
或许她应当再谨慎些,确认清楚后再告知于他。可若是易地而处,她如何能原谅对方自以为是的好心?
“或许是巧合……”闻大道三千堪不破红尘因果,宋离凝目望着他雷云滚滚的双眸,思量半晌依旧不得劝解之语。
“巧合?”萧西眸星微颤,“若是巧合,为何要定督府,封……”“小心!”
话说一半,棚外变故抖生。
两人凛然转过身,却见嚣嚣嚷嚷的街市尽头,一头高头大马不知为何发了狂,只片刻便已掀翻半条长街,眨眼朝茶棚方向发足狂奔而来。
两旁药铺纷纷撤让,行人避之不及,退闪的愣怔的跌坐在一处,吵嚷与哭闹并起,街上一时沸反盈天。
茶棚外头不远处,一名牙牙稚子不知怎的没拉住母亲的手,跌坐在马路正中嚎啕大哭。
“哒哒——”“哒哒——”“咴儿——”
眼见浮尘四起,暗影罩顶,稚子即将丧命马蹄之下,宋离双瞳骤缩,心跳如擂鼓。口中凉气还没来不及吐出,颊边碎发应声扬起,她惶惶抬头看,彼时萧西所在处,一张木椅斜支在空中,轻轻晃了两圈,而后哐嘡一声摔落在地。
与此同时,目瞪口呆的众人依稀瞥见翩翩惊鸿掠轻尘。
仿佛只轻眨了一下眼,眼前残影未歇,街上浮尘未止,马蹄依旧高抬在半空,街心已然空无一人。
“咴儿——”烈马长嘶,民众陡然回过神,纷纷抄起手边物,气势汹汹逐疯马而去。
“主人何在?”
萧西刚将孩子交给母亲,正欲婉拒她双目濡湿的千恩万谢,街尾方向忽而传来烈马嘶鸣声,一声怒喝紧跟着响起。
他凛然转过身,却见街边百姓不知何故悉数敛眉低首,纷纷嘈杂倏成窃窃私语。
长街尽头不知何时来了几名披甲带刀的壮汉,看装束像是此地的“巡防营”。
彼时焦躁的疯马已横躺在来人脚下,正发出凄厉又痛苦的呜咽声。每声呜咽皆伴有鲜血汩汩,很快汇流成溪,流过那几人脚下。
空中血腥未散,为首之人已然收剑回鞘。他上前一步,怒目扫过左右,喝道:“自己出来,饶子不死。”
那人足有八尺身长,身形魁梧如松,目光灼灼如炬,视线过处,鸦雀无声。
只不多时,一处摊子里忽然传出一阵窸窣声响。未几,一名胡人少年哆哆嗦嗦走到人群,刚被那壮汉瞪了一眼便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白大人饶命!”
萧西蓦然眯起双眼。
乱世用重典。
南渊君墨城能在短短几年内一统混乱百年之南琉,必有雷霆手段。只不知这“统领”是何人,竟能有如此声望。
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打量的目光,眼角余光里忽而跃入一抹凛然视线。他视线轻移,却是那统领发现他所在,忽地弃胡人少年于不顾,疾步朝他走来。
萧西眉心微蹙,负在身后的手蓦然收拢成拳。
他的装扮与街上乡民无异,何以惹人注目?
“羽鹰军统领白归一见过公子,”壮汉在他身前一丈远处站定,躬身抱拳行大辰礼,一口大辰话更是流利如母语,“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街边百姓和商贾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
萧西不动声色,一边抱拳回礼,一边“诚惶诚恐”道:“小民见过白统领。回白统领的话,小民姓萧名西。”
“萧公子?!”白归一陡然直起身,一手拉住他手腕,一手指着其他几名士兵道,“公子快随我回行宫去面见君上。公子高义,君上定然重重有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