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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骥……”宋离不急不缓扫过众人,又抬眸看向那领头的衙役,徐徐道,“何事敢劳诸位大人一早动身?”
“去了不就知道了。”张骥瞟她一眼,口中轻“啧”一声,似乎颇为不耐。
宋离柳眉轻蹙,还想再问,忽听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呼:“沈二死了!”
重磅入人潮,惊呼声似轻波荡漾开去。
宋离眉心一跳,心口倏然下沉。
沈二即沈环,她昨夜才见过。
“死了?”
她刚要开口,齐安淮已先她一步拦在她身前,沉声道:“沈二死了,为何来找宋姑娘?”
张骥脖颈一缩,瞟了一眼齐安淮,讪讪道:“小齐将军,我们只是奉命请宋姑娘去一趟县衙,其他一概不知。”
安南都督府守南疆安宁,齐安淮统领万骑,军职在身,区区县衙差役不可与之相提并论。只是县衙事务非他权责之内,以上威下非他行事之风。
“齐大哥,”宋离微凝眉心,缓缓开口,“或许周大人只是想让我去协助一下仵作。”
齐安淮眸色沉敛,看了她两眼,又转头睨着张骥,蹙眉道:“带路,我与你们同去。”
第二章
“宋姑娘,小心脚下。”
形同游街般巡过半座城,抵达县衙时,宋离的身后已跟了乌泱泱一群人。她恍若未闻身后动静,侧身朝齐安淮轻轻一颔首,提步迈入满堂春晖里。
“大胆刁民,见到知县大人还不下跪?”
闻主簿厉声急喝。宋离眉心微微一蹙,敛袂顷身,循春光掠过台上众人。
知县周谨危坐正中,一边提袖拭汗,一边状若无意瞟过身侧之人。
众人这才看清那明镜高悬的匾额下不止知县一案一椅,案头左侧另置一梨花木椅与他齐平。那座上之人年近不惑,尖嘴猴腮,正是长洲沈府一人之下的主事,沈忠。
皇命路远,沈氏为尊。
细数历任长洲知县,尊“沈”者平步青云,忤逆者不复录用。观他二人情状,周大人亦是“懂礼”之人。
若如此,今日有沈忠坐镇,她生路几何?
“大胆刁民,你可认罪!”
见她近前,周谨怒拍惊堂木,吊眼抬稍睨过台下。
宋离微垂下眼帘,徐徐顷身下跪,声色如常道:“大人明示,不知民女所犯何罪?”
周谨抬眼轻掠过沈忠,见他正面色安然闭目养神,下意识轻咳一声,挺直腰板,朝躬身候在一旁的主簿挥了挥手。
主簿直起身,肃整形容,朝堂下迈出一步,朗声道:“沈氏次子环,昨夜于城南苜蓿画舫内遭贼人所害。经仵作范氏验明,沈二公子系中毒而亡……”
门外喧嚣如蚊蝇恼人。堂下人低垂眉目,叫人辨不清神色。
主簿稍作停顿,又道:“宋家女离与沈二公子素来有隙,昨夜亥时,有证人目睹宋离尾随沈公子至苜蓿画舫……”
“宋姑娘,你可认罪?”周谨待门外吵嚷稍歇,沉声开口。
能在此时称她一声宋姑娘,或已是周知县所剩不多的文人风骨。只她两岁识文,五岁作诗,十二岁通岐黄,十五岁南琉语能成章,偏生听不懂主簿口中言。
她何曾与沈环“素来有隙”?
“周大人,口说无凭,可有人证物证?”齐安淮身在门外,却将主簿之言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他出声,围观民众纷纷应和。
周谨斜眼瞥过沈忠,又抬眼望向门外。
齐安淮八尺身长,本就生的威风凛凛,此刻廊下春晖暖融,他周身似有浩然之气轻拢。
周谨蓦然收回视线,转过头瞪了主簿一眼。
“带更夫范三!”
少顷,更夫范三上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草民范三,见过青天大老爷。”
宋离正低眉凝思,余光里瞥见范三腿脚不便,正想侧身搀他一把,忽见范三霍然起身,如避蛇蝎般连退数步,与她瞠目而视。
宋离抬起一半的手轻轻一蜷,眸色蓦然沉敛。
门外的窃窃私语瞬息变了风向。
主簿似对堂下对峙颇为满意,缓声冲范三道:“老范,昨夜亥时过后,你可有巡夜?”
范三额头点地,颤声道:“回大人,老范每晚巡夜,五载有余,不曾间断。”
主簿抬眼瞟了一眼沈忠,又道:“昨夜可有异常?”
“回老爷的话,昨儿个约莫亥时过半,老范巡至城南苜蓿河,见到了宋丫头。”
“她没瞧见你?”主簿上前一步,厉声追问。
“回老爷,她跑的很快,没看见小的。”
宋离垂敛眉眼,十指交错轻叠在身前,默然不语。
主簿斜睨着她,轻“哼”一声道:“还看见了什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