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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宇走后,辛戎上楼,冲凉换衣。在抽屉里找袖扣时,摸到了一沓信,他抽出来几封,拆开默读里面的内容。这些是辛羚当年在监狱里的来信。即使隔着高墙,辛羚仍会与他交流,他每个月最期待的便是辛羚的回信,看见那些字,就像看见辛羚本人——遥远清晰,坚韧又温柔。他什么都会跟辛羚讲,甚至连邻里街坊的嚼舌根,都会写给辛羚看,辛羚很耐心地回复他,鼓励他,从不把他当懵懂的小孩,相反,会指导他,告诉他该如何谨慎地行事,有些教导,十分见效,能顺利解决矛盾。每每产生迷茫,挨不住了,他都会拿出来读读,聊以慰藉。
祁宇来求他回头,他并不兴奋。他算是看透了,祁宇根本没有忏悔,也没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懊恼,这人只是爱抢夺、害怕失去,喜欢将一切牢牢控制在手心里罢了。
辛羚告诉过他,猛兽总是独行,只有羔羊才成群;一旦发现对方是猛兽,那就要想办法,周旋也好,欺骗也罢,尽早拔掉它的獠牙。
辛戎看完,把信重新折好,原封不动放了回去。
他下定决心,绝不会让祁宇得逞。不仅,他还应该让祁宇痛不欲生。
德比大赛前夕,为了动员各界名流,三大马房会联合举办一个慈善晚会。
辛戎自然收到了请帖,兰迪致电询问他是否会出席。他怎么不明白对面心思,恰好得到消息,祁宇这次也会参加,心里一揣度,生了隔岸观火念头。
达隆在晚会举办的前几天,忽然有中风迹象,辛戎去看望他,他恢复了一些,脸上还是僵硬,说话含糊不清,需要人扶着才能勉力站起来。
女助理向辛戎求助,外面小道消息盛传达隆行将就木,他怕威望扫地,坚持要出席晚会,可现在这样,就算出席了也不见得会扫除阴霾,带来好影响。
辛戎深知达隆脾性,一旦作了决定,八匹马也拉不回。你越劝,只会越招他反感。他宽慰女助理,没关系,避免纰漏,到时候他会全场紧随,照顾达隆。
当晚,辛戎打扮好,先去了达隆宅邸,辅助他更衣。
他站在达隆身后,替他将束腰穿上,达隆皮肤松弛,又有一个大肚子,自然觉得不舒服,嘴里骂骂咧咧,可又无力反抗。他发现将近一米九的达隆,似乎矮了许多,大概是受到年龄的侵蚀,含胸佝背,个子就会削减。
这就是老去吗?真是可悲又丑陋。
更衣完毕,达隆慢慢转过身来,湛蓝的眼睛,锁住他,鹰隼一样。
“好孩子,谢谢你。”
他看出达隆的虚张声势,也看出达隆的战栗,还有一丝极孱弱的温情。
他笑了笑说,不用。
出发前往宴会地点,一路开得平坦,出奇顺利。下到地下停车场,停稳,辛戎和保镖先下车,等到轮椅推来,达隆才肯下车。
保镖推着达隆走,他走在达隆身侧,忽然,达隆做了个手势,示意停下来。他皱眉,看见达隆颤巍巍伸过来一只手。
辛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达隆是想握自己的手。他连忙递上自己的手。
达隆将他紧紧握住,似乎想要汲取他身上的青春能量。
真是残忍,就算曾经是个侵略性的强盗,家财万贯,站在了权力巅峰又能怎样?照样会恐惧,被人所嘲笑力不从心的迟滞模样。
他望着前方黯淡通道,在通道尽头歌舞升平,像一个灿烂的邀请,将所有苦难、活得悲怨、孤心造诣排除在外。他忽然明白了达隆为何拼死了要来。他还没活腻,还想活得有劲头。
进场后,辛戎目光全部跟在了达隆身上,不敢怠慢。
他注意到了,祁宇来了,只是兰迪,好像不在,可能迟到了。祁宇的视线扫过来,呛得要死。他在心里觉得好笑,不管理不理会,祁宇总是保持亢奋疯狗状态。他生出了逗人的心思,干脆端起香槟杯,朝祁宇举杯故作“示好”。
祁宇简直要疯了,辛戎怎么可以这样淡定自若,寡廉鲜耻。
他其实在地下停车场就瞥见了辛戎。一个白人老头坐在轮椅里,戴着大钻石却布满皱纹的手,那样毫无顾忌地抓住了辛戎,辛戎对他无半分反抗,和颜悦色。
钻石的光闪了几下,像一双贼眼,令祁宇感到恶心。
达隆被保镖推着,中气十足地与旁人交际,他嫌辛戎跟得烦,抬手让辛戎到一边去。他性子变来变去,辛戎已经习惯了,总算能歇一口气。
好不容易等到辛戎落单,祁宇凑上前,咬牙切齿,“在我面前装清高,你自己什么德性,照照镜子吧,原来是靠着一个中风的臭老头才有现在啊,你在当他的男妓?你还要不要脸啊,辛戎?”
“是又怎么样?”辛戎无所谓地笑笑,嗓音里有跟脸上一样的非凡神采,并不受到羞辱。
祁宇一时语塞,嗓子堵成淤泥状。没等他想好回答,辛戎已经越过他,满面春风的,朝他身后走去。
他听见辛戎用英文亲切地打招呼,“嗨,兰迪。”
作者有话说:
谢谢投喂、评论。
第14章 13
13
见辛戎迎面而来,兰迪双眸一亮,笑意藏不住,刚想张嘴问好,辛戎却一倾身,同他主动行了贴面礼。他有点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回味,辛戎就做了个“请”的姿势,引他到坐席。辛戎一转身,那背后竟还跟着一束目光,不加遮掩地剜了他一眼。
兰迪一怔,有点惘然,心里拿不准祁宇的反应,看起来像嫉妒。不会是因为刚刚的贴面礼吧?打招呼的文化差异而已,这男人却要大惊小怪,真是没见过世面。
他挨着辛戎,款款落座,揣着一丝得意,与辛戎寒暄。
周围都在高声说话,他们这桌人还未坐齐,对比之下,略显安静。辛戎忽然侧身,像是要倾诉秘密般,拢起手掌,遮挡住嘴,倚在兰迪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兰迪颔首,不时点头,视线若有似无扫向祁宇。祁宇孤零零站着,被他俩排除在外。
祁宇感受到了一种挟持,由怒意主导,浑身渐渐散发出肃杀之气。他忽然转身,疾步离开。
辛戎以为他放弃,瞬间收敛行为,端庄坐好,心情舒爽。
一下子没了辛戎气息,兰迪顿觉空虚。他盯了一会儿辛戎侧脸,没忍住问:“刚刚怎么回事?你不会是想……”故意停住,等待辛戎接话。
辛戎手肘抵桌,撑起下巴,并不看他,“怎么了,兰迪?有什么问题吗?”俨然不上钩。
兰迪牵起嘴角,一副乐在其中模样。
辛戎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严格来说,他并不清楚,他大抵知道,辛戎在利用自己,抵挡祁宇。目前,他不打算戳破辛戎心思,乐意奉陪。
既然辛戎不顺着台阶下,那他自发下,“祁先生今天也在,我属实没想到。”
“哦?”辛戎扭脸看向他,语气带笑,“你真的感到意外?看样子不像啊……”
“难道你以为我在表演?”
“不好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插科打诨,气氛逐渐变得粘稠起来。
这时,祁宇带着一名侍者再度现身,冷不防吓了两人一跳。
他指了指辛戎旁边的空座,侍者点点头,麻利拿走桌上的名牌,换成了另外一张。
辛戎定睛一瞧,新名牌,赫然写着祁宇名字的拼音。他微微蹙起眉。
“真有本事,”辛戎戏谑着嘟囔,“还能把安排好的座位换了……”
祁宇耳朵不聋,他也不恼,稳当坐下后,对着辛戎一笑,“这样才对嘛,我们就该坐一起。”
辛戎无语,回他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
就在祁宇得意间,兰迪拍了下辛戎肩膀,窃窃私语几句后,两人双双站起,祁宇正疑惑着,眼睁睁看他俩竟调了个位。
兰迪落座,还故作缓和气氛,问祁宇,“祁先生,您说英文吗?还是……中文更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