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又饿了是吧,宋意融提起袋子关门,往屋里走,等着啊,我马上来伺候你。
趁着天晴,宋意融收拾了一个小背包,带上相机,一个人进了山里。
他最近在写的小说《去山》,遇到了瓶颈。
久居山村的农民和忽然出现的山林隐居者的爱情,起初动笔,只是一个念头,具体的框架却不怎么明晰。
对山林的了解,只基于一个粗糙的印象,要说实际的体验,那确实是极少的。
没想到外头阳光明媚,一进树林,茂密的叶片顿时遮挡住光线,阴暗寒凉的气息缓缓包裹住宋意融的皮肤。
越往里走,脚下踩的树叶越湿润,宋意融边走边观察,不时停下来拍照,用笔做记录。
过于专心致志,等回过头来看时,来时的路已经辨不太清了。
走这么久,宋意融也确实累了。
他四处观望,找到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面长了些青苔,看起来绿茸茸的,但此时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
宋意融半靠在石头上,放下背包,休息了一阵,打开相机看了看,感觉素材收集得差不多了,就打算起身下山。
幸好出来时早,树叶间透出来星点亮光,足够让他看清脚下的路。
鸟在树林上空叽叽喳喳地叫,鼻尖满是草木的气息。
起了风,树叶被吹得呼啦作响,宋意融低眼一看,手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冰凉凉地趴了个小东西。
一条雪白的毛毛虫。
头皮赫然一炸,激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奋力甩着手臂,试图把虫甩出去。
虫子在空中荡了个来回,轻飘飘地摔落到地面上,紧接着翻了个身,一溜烟钻进了某个不知名树叶丛里。
宋意融浑身发毛,恨不得把手搓掉一层皮。
回去的脚步也忍不住加快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方才还一片明媚,结果骤然间就乌云压顶,闷雷阵阵,像是要下大雨。
宋意融抬眼看了看,立马把手里的相机塞回包里,凭着记忆往回去的路走。
啧,宋意融转过一圈,却回到原地,我就不信还找不到路了。
话音刚落,雨滴接二连三的落下来,顷刻间就淋湿了发顶。
第一回 上山便遭遇滑铁卢,宋意融心情真是降到了谷底,心里憋着一股气,他连雨也不挡了。
湿着衣服淋在雨里,气冲冲地继续找路,下了雨的山路又滑又泞,宋意融踩得深一脚浅一脚的,登山鞋里也浸了水,难受得很。
嘶宋意融没留意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泥土松动,脚踝也受力不住狠狠地扭了一下。
他一边膝盖先着地,一声闷响,重重地摔到地上,脸上也被芭茅草割了好几道口子,疼得一阵阵的。
宋意融想要尝试着站起来,但脚踝处刺痛难忍,他压根使不上劲,甚至短短时间内,已经泛起明显的淤青。
勉强挪动自己,宋意融咬牙靠到一棵大树下。
雨还在下,他的眼前只剩模糊的雨幕,睫毛上的水珠颤颤巍巍,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
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个人,他不动作,不出声,那种自暴自弃的念头又开始像附蛆一样滋生漫延。
手机铃声忽然在耳畔响起,混着嘈杂的雨声,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
喂。宋意融握着手机,嗓子里勉强挤出一个单音。
你在家吗?
不在。
哦,周朗应完声,抓着手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哗啦
又刮风了,周朗敏锐地听到树叶相碰的声响,以及清晰得过分的雨声。
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急切,你进山了?
宋意融已经有点困了,对啊,你有事吗?他已经不耐地想要挂掉电话。
喉咙口阵阵发紧,那种说不清地感觉揪着他的心脏,他哑着嗓子追补一句:我现在不想接你电话。
电话那头静了静,声音更沉几分,但也只是说:好,我挂了。
说是要挂,但又没立即挂断,等会要是打雷,你就别待在树下了,很危险。周朗压了压声音,提醒道。
宋意融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语气轻飘飘地说:嗯嗯嗯好。
电话一挂,周朗戴上斗笠和雨衣径直往外面走。
方文秀手里捏着绣花针,挠了挠发顶,看着他问:这么大雨,还出去呢?
嗯。周朗话少,但性格一向稳重,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因此方文秀也没有再多问,早点回。
进山的路就两条,缓道和陡坡,但陡坡上山的速度更快。
周朗想也没想,脊背一弓,钻进杂草丛生的小路,尖锐的草木划过去,皮肤细细密密地涌起点痛。
但还能忍,算不了什么大问题。
他上山的次数多,对路也更为熟悉。
但雨越来越大,人淋久了肯定受不住,更何况宋意融。
周朗的脑海里又出现宋意融空空荡荡的衣领,瘦得近乎尖削的锁骨。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但周朗知道,自己在生气,还是毫无缘由的。
第8章
你别乱开玩笑
过了不知道多久,宋意融被人用力晃着肩膀,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捏碎,他皱着眉醒过来,胡乱对着来人道:干嘛?
睁开眼睛,男人声音冷硬,宋意融。
宋意融被雨水浇得头脑发晕,开始说胡话,谁啊?我又不是,你走开,别抓着我。
起来,周朗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手揽住他的背,回去了。
宋意融往相反的方向挣,手在空中挥了几下,重新跌回地上,倔强似的,不走。
周朗把雨衣套到宋意融身上,才在他身边蹲下,探手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又很烫,他没办法,只得耐心劝道:我扶着你走,行不行。
宋意融头埋进膝盖,沉默了一阵,慢慢抬起头来,眼眶周遭红红的,应该是烧得狠了,脚疼。
哪里?周朗压低声音。
脚踝。宋意融喉咙滚了滚,崴了。
我看看,周朗轻手轻脚,去挽他的裤腿,很细的一截脚踝,伤处已经泛起青紫,红血丝像要渗出来,沾了不少的泥点。
看起来很狼狈。
周朗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把宋意融的另一只裤腿也卷起来,将他的背包换到自己胸前挂住。
然后身体下蹲,两手穿过宋意融的膝弯,干脆利落,把人背到自己肩膀上。
把雨衣的帽子扯住了,周朗嘱咐道,小心进雨水。
嗯。宋意融把下巴轻轻搭在周朗肩膀上,眼睛无聚焦地注视前方,后知后觉地发现周朗的发顶正湿漉漉滴水,这才反应过来,你的斗笠呢?
周朗背在身后的手碰了碰宋意融,示意道:我抓在手里,不方便戴。
宋意融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雨衣把他裹得很紧,风雨都进不去,身体已经慢慢回暖。
周朗身上有一股很淡的洗衣液的香气,闻起来很舒服,宋意融不怎么排斥,因此放松下来,鼻尖贴着他的衣服。
雨一直在下,周朗背着他,虽说不吃力,但也不轻松,宋意融的侧脸碰到他的耳朵,周朗耳廓冰凉,脸上都是雨水。
周朗,宋意融突然开口,声音里掺进雨丝,显得很飘渺,当好人很吃亏的。
周朗脚步顿了顿,才说:没有。
宋意融不再接话,他抬起手臂,手掌贴在周朗的发顶,短发寸头,发根硬硬一茬,但因为被雨水淋过,没那么扎手。
帮你遮雨。
周朗没搭话,步子迈得稳稳当当,侧身避开那些长刺的杂草和灌丛。
手腕碰到的耳朵有些烫,宋意融挪开一边手,用手心盖住那侧耳朵,按了按,道:好像变烫了。
周朗背上的肌肉很明显地紧绷起来,别乱动。
周朗:要下坡了。
宋意融不再乱碰,重新把手覆到周朗头顶,帮他遮片刻的雨。
再次回到租的房子里,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宋意融被轻放到沙发上,周朗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水珠,人站直了,带着点难以察觉地轻喘,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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