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三日后的一个午后,建安派人来下旨,明德帝病危,宣靖王班师回朝,同行的还有萧王爷与萧世子。
一道圣旨将备婚的喜悦冲散,燕君本不想带着挽心回京,可这丫头倔得很,非要跟着他回去,他拗不过便只能同意,最后魏延也跟着随行。
回京那天,燕君坐在马车上看着卢城昏暗的天空,他问身边的人:梁琛,这一行我们会顺利吗?
会的。梁琛将头搁在他肩上,与他一同看向那要下雨但迟迟未下雨的天空道:等事情尘埃落定后,我陪你去浪迹江湖好不好?
燕君侧头看向他,两人突然的靠近让呼出的气息全洒在对方脸上,梁琛趁机偷吻了下他的唇后,看着他追问:好不好?
燕君在梁琛深情的目光下点点头答:好,我们一起浪迹江湖。
*
一行人抵达建安城那天,是上元节刚过不久,城中处处还透着喜庆祥和的味道。
浩浩荡荡的车马站在城门前等了快两个时辰,梁粟才带着几位大臣来迎接。梁粟高傲的如天子一般,他在萧修远与萧霖行礼时,居高临下看着二人道:萧王爷与萧世子这一路辛苦了,陛下因身体抱恙,无法亲自前来,也无法设宴款待你们,就请二位先回府歇息,等陛下病情稳定些了,在召见你们。
萧修远和萧霖正准备复命起身时,梁粟先是突然想起什么事,阻止二人起身继续道:对了,建安乃天子脚下,安北的兵队不得入城,还请萧王爷让他们在城外驻扎,也不要妨碍城中百姓生活。
这话说得十分难听,燕君不悦地皱起眉头,他很想站出去灭一下梁粟的威风,但他知道,此时的建安已成了他梁粟的阵地,他若是站出来,萧修远和萧霖会受到更大的折辱。
燕君站在后面看着萧修远挺直脊背,语气也掷地有声答:老臣遵旨。
一直回到靖王府的主院,燕君脑海里都忘不掉刚才的那一幕,他愤然地坐在桌前:梁粟太过分了,萧叔一生为大梁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却受他梁粟的这等屈辱,太令人气愤了。
听到这人喊着萧叔,梁琛嘴角微微上扬,他倒杯温水递给燕君,安抚道:好了好了,你也骂了他一路了,喝口水润润喉,别气了。
怎能不气?燕君接过杯盏,一口气饮下后,继续气鼓鼓道:他梁粟如今不过是代天子监国,行事作风便这般肆无忌惮,若有朝一日让他坐上那个位置,岂不是更加猖狂,无所顾忌。
梁琛,你千万不能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燕君认真地看着梁琛,梁琛轻轻叹了口气,问出心底的疑惑:那你觉得,就现下形势而言,谁又适合那个位置?
谁适合那个位置
如果在穿书前有人问他这个问题,燕君会毫不犹豫说,梁宣是最适合的,因为他本身就是书中的主角,也是那个位置的不二人选。
可穿书后,他的任务是助梁琛坐上那个位置,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梁琛能坐上那个位置。然而事情发展至今,已经变成谁都可以坐那个位置,就他梁琛不可以。
因为只要梁琛坐上那个位置,就代表他的任务完成,他会被送回自己的世界,从此与梁琛是作者与笔下人物的关系。
但是,梁琛想要那个位置吗?
燕君抬起头看向梁琛问:梁琛,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梁琛看着他的眼睛反问:你希望我坐那个位置吗?
我见梁琛把问题抛给自己,燕君一时之间有些语塞。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矫情一下,在心中思虑一番后,他问梁琛:
梁琛,如果在我与那个位置之间二选一,你会选什么?
第60章 六十 抉择
屋内的气氛随着这个问题变得异常安静,在梁琛的沉默里,燕君这才意识到,只有梁琛坐上那个位置,才能护萧家周全,所以为了萧家,那个位置只能属于他。
那他们呢?他们算什么?
燕君突然很想哭,他为了梁琛放弃了一切,梁琛为什么不能为他放弃一切?可他心里又十分明白,他怪不了梁琛,梁琛肩负的是整个萧家,他无从选择。
梁琛,我
阿君,梁琛打断他,抬手用指腹拭去燕君都没感知到的泪珠,若回家与我只能选一样,你如何选择?
燕君看着他,有些哽咽答:梁琛你知不知道,我早已选择了。
梁琛把人抱进怀里,怔怔地看着前方道:我知道,所以我很早也选择好了,只是我有点贪心,你和萧家,我都想护着。
怀里的人一边抽泣,一边不禁大脑哭诉着梁琛,你不要选择那个位置,你不要放弃我这些话语,梁琛在他的哭声中,想了许多事情。
其实很早以前,应该是在永安的那个夜晚,他就感觉这个人有可能不属于这个地方,而他回家的方式,大概和自己能不能登基有关,所以这人离去后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他改变了他的计划,想把这人强留在这里。
至少只要人还在,他总归有希望得到他。
后来,如他所愿,这人回到他身边,还义无反顾选择了他,为他放弃了一切,也从那时起,他知道这是他这两世来,做得最不后悔的选择。
等怀里的人哭累,哭到睡着,梁琛将人抱起放于床榻上。他坐在床沿看着燕君熟睡的模样,发现害怕的其实不止他一人,这人也很害怕吧!
爱使人勇敢,也使人胆怯,人们在付出一切后,又时常害怕着对方什么也不做,好似自己的一厢情愿。
从入京后,他就感觉到燕君一直在这种情绪里惴惴不安,他想,他应该做些什么来让这人心安了。
王爷。
正当梁琛在思索那些事情时,成昭的声音在门口小声响起,他替燕君理了理被角,又将屋内的蜡烛熄灭,最后走出屋子关上门。
人到了吗?梁琛压低声音问成昭。
成昭点头答:嗯,在书房。
梁琛回头看了眼被他紧闭的屋门,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后,才转身对魏延道:好了,走吧!
书房内,梁婉一袭紫色罗裙踱步在书架前,她来过靖王府多次,却是第一次踏入这间书房,不免有些好奇。书架上摆着不少兵书,里面还有许多再难寻到的孤本,但这些都不如一本名为《彩衣传》的书吸引眼球,因为这本书在这个书架上显得格格不入。
梁婉正准备抬手抽出这本书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时,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她快速收回手,转身看向门外,下一秒书房门被人推开。
婉儿见过四哥。梁婉朝门口的梁琛微微屈膝行礼。
梁琛点点头,走进屋内关上门问:母后凤体可还安好?
嗯,母后身子一向不错,只是梁婉顿了顿,露出一抹苦笑答:只是近日来,父皇身子越发虚弱,母后日日守在床前伺候,难免有些辛劳了。
梁琛在她的话语中走到书案前,待梁婉声音落下后,他出声道:母后是皇后,凤体也极为重要,婉儿还是多劝劝母后,以自己身体为重,其他的,能让下人做还是让下人做吧!
梁婉走到他对面,从袖中掏出一副明黄色的卷轴递给他:话虽如此,但母后说终是夫妻一场,她想陪父皇走到最后,我们做儿女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确实。梁琛接过梁婉递来的东西,嘴里却答:那这段时间便辛苦婉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