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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巨响,又是一处被河水冲裂的天口在源源不断的向下泄水。
“师兄已经和师父团聚了,师兄那么爱师父,所以我不会让引楼去打搅他们的。”赫连声音越说越小,“引楼要命生一万,好不好。”
祝引楼再次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他想抬起手给对方擦擦眼泪,但是动动手指的劲都使不出来了。
“上尊!雨司大人……”元决急得想原地咆哮,他不是想催促对方,而是面对着有着毁天灭地的天河感到深深的无助和痛苦,而此时他唯一能信任能去求助的也只有眼前人了。
赫连神情为难的扫视了周围一圈人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元决那,他恳切道:“我知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元决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刻的赫连不像赫连,但他又肯定这绝对不是往昔的赫连。
赫连轻抚着祝引楼的脸,心口处传来的撕扯之痛远超刀刃穿膛处,“那根骨头我就不留给你了,落叶归根,追生完整。”
听到这时,祝引楼眉头动了一下,愈发不明白赫连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年在坪洲我教你吹的那曲《鹧鸪飞》是错的。”赫连将对方再搂紧了一点,“我本想在白师叔大婚后重新教你,却不曾想一耽搁忘了就是两百多年,乃至于在登雀楼上再教你那次,也是错的。”
“可惜现在来不及再教你了,没想到柳岸那厮竟然对笛子一窍不通,否则你恐怕早就学会了吧。”
祝引楼哭咽着,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因为这怎么听,都是像在告别。
或者说,更像是诀别。
“这辈子无论是当赫连还是柳岸,本尊在负你,闻郎也在负你,我也在负你。”赫连亲了亲对方眉心,“让你等了那么多次,下一次恐怕不能再等了。”
为什么,不仅祝引楼想问,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想问。
“我赫连无根无源、无亲无故在这世界上活了近千年,好在还有你做伴,尽管这些年来兜兜转转好生曲折,往前没了师父,往后又没了师兄,我又待你刻薄,迄今为止往后都要太难为你了。”
“命生有一万,也只怜取眼前人。”赫连再次替对方将嘴角的血渍擦去,“如今不能同你看到万岁平生了,好在得了一时怜取也不枉命生一千。”
元决听不下去,“上尊你到底在说什么!难不成你要去跳这天河不成!”
此话一出,不仅是元决,所有人都为之一震,不是因为元决的口无遮拦,而是他们突然意识到,这确实是能成为现实的。
赫连忽视掉所有人的反应,他只顾着怀中人,能多看一刻是一刻般迫切和贪婪。
“所有人都管引楼叫雨司大人,可我们引楼实实在在才当了两年多雨司而已。”赫连目光温柔得让人觉得易碎。
“大家都要忘了我……忘了本尊也有替引楼调水恩泽。”
赫连此话未落,所有人瞬间就想通了赫连所说的一切是为什么。
所有人都记得上一任雨司白山俞,也一直将早就被革职的祝引楼当做雨司。
但所有人几乎都忘了,祝引楼消失的二十年里,赫连一直代替祝引楼的位置问水恩泽,兢兢业业的当了二十年的临职雨司。
并且,赫连坐位雨司的时间要比祝引楼还要久,甚至是十倍的时间之久。
终于理清一切的祝引楼几近绝望了,他用将近碎烂的腹腔拼命的闷出了一声绝对的拒绝和反驳,试图阻止赫连的计划之行。
“没事的。”赫连甚至露出了笑脸,“引楼都不曾怕过,我怎么又会怕呢。”
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话语能形容祝引楼的心情了,如果诀别无声的话,他们两人此时处境无异于两个死人的惺惺相惜。
赫连擦去对方再吐出来的血迹,然后如同从前那样再次吻上了对方的唇。
轻呢的时候像柳岸那样虔诚,发力的时候像上尊赫连那样急切,而不得不收回之时,却又像他们第一次亲吻那样令人恋恋不舍。
知道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赫连又再浅尝辄止了一下。
“上尊!”江水平扒开人群冲出来。
赫连看了一眼来人后,点了点头,又对祝引楼说:“等引楼好起来了,往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留在雨霖铃也好,去奂地也罢,尽管开心活便是了。”
祝引楼已经泪眼朦胧到看不清眼前人了,他多想把人拉住可又只能通过一声声没有力量的哭噎表达他的痛楚。
赫连还是忍不住最后亲了一次对方的额头,然后将人放平在地上,在对方耳边道出最后一句诀别。
闻声,周遭所有人接连跪了下来,赫连环顾了所有人一眼,再看了看这个他掌管了两百多年之久的三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河岸。
在祝引楼不能看到的角度里,赫连布列起水阵,随着一道青光通天而过,天河水响起沸腾的喧鸣……
祝引楼闭上眼,心里复述着赫连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命难生一万,生死难共,天命与归,可倘若他日我还能再遇你,无论我是赫连也好,还是柳岸也罢,我还是只怜取引楼你一人。”
第140章 悱恻
次年,元决受卜礼,坐位三界新尊。
第三年,缰州被划为涸州,蓬莱收归三界。
第四年,封神榜重排,诸天万神群像多了两座神像,一座是宋完青,另一座是赫连。
第五年,长留上林繁荣再现,佛门香火空前旺盛,古佛座前只点莲花灯。
第六年,江水平正式皈依蓬莱道门,祝引楼在蓬莱某道院中痊愈出山。
第七年,祝引楼终于等到燃灯道人请罪归门。
祝引楼拿出一根灯芯,递到燃灯道人面前,“还请前辈给晚辈指个明路。”
这灯芯也不是什么其他东西,而是当年赫连祭水后所化剩的物件,在某种意义上说,这说是赫连的前身也不过为。
按理来说,这灯芯应该永远留在天河底的,却因为天河下还有白山俞的神杵压着,玉鼎真人便将这灯芯交还给了祝引楼。
赫连不再,身残濒危的祝引楼本也去意已决,可当他得到这根灯芯时,冥冥之中他又相信或许赫连并未弃他而去,也好在江水平的尽心尽责,祝引楼才挺到了今天。
燃灯道人尽管是个道人,但此时已经削去白丝了,“天命轮回皆有定数,雨司大人既然相信上尊能再世轮回,可上尊无根无源,肉生本是佛前自渡,老道也无能为力。”
没等祝引楼给出反应,燃灯道人又说:“人之际遇所谓无常,既然老道当年有幸点燃了上尊这盏灯,雨司大人若是执意轮回,不妨也试一试。”
祝引楼摇了摇头,“晚辈已屡次试火,却不曾能燃其丝毫。”
“命生有万,生途经灯何止一盏。”燃灯道人点了一下祝引楼的眉心,“以水试火,两两相克,雨司大人可明白了?”
祝引楼迟钝的点下了头,“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指点。”
回去后,祝引楼便收拾东西向江水平道谢告别了。
“定术十纪,雨司大人当真要重头再来吗。”江水平忧心忡忡问。
祝引楼点了点头,“我本该随祖从修火道,如今得此契机,倒也算是归门术学了。”
“那雨司大人这是要前去何处?”
“昆仑。”
昆仑位于三界边缘,邻接方壶,是火神祝融的起家之地,不过在祝引楼父母仙逝后,他就一直跟随着白山俞了,也不曾再回过昆仑。
江水平不再多说什么,把祝引楼送下山后便挥手道别了。
去往昆仑的路上,途径一落雪地界时,祝引楼找了家山间客栈落脚。
次日准备离开时,当他看到客栈老板是入吴时,两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入吴也很激动,立马就让人打了最暖的火炉招待祝引楼,让祝引楼吃顿饭再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