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楚碰上一座冰山,撇了撇嘴,继续骚扰楚迟思:你真无聊,只是假设,假设理论是真实的。
她声音很轻,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面,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如果有风涌来,羽毛便会向上飘去。
飘往天际,飘往远方。
在走过那么多时间,经历无数选择之后的我,所到达的今天,真的是我心中所期望的吗?
小楚问着,藏不住的探究与好奇:我交到朋友了吗?论文发表了吗?有人会请我去生日派对吗?会有小孩子围着我转吗?
她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楚迟思却一直沉默着,只是慢慢翻过了身子。在黑暗中,在寂冷中,安静地看着她。
小楚说着说着,声音忽地变得小了些许。像是藏着什么,只对楚迟思偷偷地说:你会后悔过吗?
楚迟思一顿: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的表情。小楚说,每当16号研究员看着她去世女儿留下的照片时,也会露出和你一样的表情。
楚迟思轻笑了笑。
其实没有那么糟糕。
楚迟思的声音很好听,总给人一种清冷而平静的感觉,宛如微风吹过海面,荡漾开一点点微不可见的波纹。
你没有什么朋友,因为成天泡在实验室里,也没有机会去参加生日派对,小孩子都有点害怕你,不敢围着你打转。
小楚有点失落:听起来可真糟糕。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在所有繁复交错的分支里面,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选择的道路,没有后悔过做出的每一个选择。
在没有灯光的黑夜里,小楚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她的声音很温柔,尾调会扬起小小的波浪,分明是藏不住的。
她在笑吗?
小楚在心里猜测。
你会遇到一个很爱你的人,你会过的很开心,很幸福,每天都是有阳光照进来的日子。
楚迟思枕在她身旁,那些言语与文字是暖的,声音却如同轻冷的雾气。
她浅浅笑着,伸手点了点小楚的鼻尖:抱歉,因为太美好了,所以我偷走了这部分的记忆。
那指尖微凉,点在鼻尖上的力气也轻,楚迟思收回手来,轻声说:睡吧。
夜越来越深了,小楚确实有点犯困,她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睁开一丝眼睛,说:我明白了。
因为你拥有许多记忆,也有太多在意与珍惜的东西了,这些都是阻碍,都是异常值,它们影响了你的判断。
小楚好困好困,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小:我有个想法,明天和你说。
看来她还在纠结破局方法啊。
楚迟思哭笑不得,点了点头:好,快睡吧。
小楚睡眠沉,一下子就睡死过去,雷打不动不到第二天早上绝对不会醒的那种。
楚迟思因为常年宅在实验室的缘故,睡眠时间极其混乱,再加上她傍晚有睡了一会,其实现在还挺精神的。
室内有些闷闷的,空气凝固了一般停滞不动,楚迟思小心地直起身子,来到窗沿推开了窗户。
沁冷的晚风涌进来,糅杂着微凉的水汽,纱帘被吹得沙沙作响,将她的墨发纷纷扬起。
身旁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半倚在黑暗中,半显在月色里:还没睡么?
楚迟思摇了摇头:不是很困。
唐梨坐在床沿,修长的双腿叠起来,手腕金属还映着薄光,于幽冷的月色中望向自己,如同坠落的神明。
她弯眉笑了笑,身形微微后倾,衣领被解开了两枚,隐约能望见那一弧凹陷的锁骨。
迟思,你睡不着的话,唐梨歪着头,声音懒洋洋的,那过来给我抱一下?
楚迟思刚一走过去,唐梨的手臂便环了过来,绕过腰际,将她抱在了怀里。
两人一上一下,姿势有点暧昧。
你这人,楚迟思小声说着,都这么晚了,是被我吵醒了还是没睡着?
唐梨很诚实:没睡着。
楚迟思倚在她身上,膝盖将床垫压得稍微下陷,手覆在唐梨的肩膀上,长发便都散了下来,散在唐梨的身上。
她是高位者,唐梨在低位。
楚迟思低头望过去,指尖抚上唐梨的面颊,对方则温驯地闭上眼睛,任由她轻轻触碰。
空气一点点升温,两人的气息交织着,缠成了丝,绕成了线,逐渐、逐渐变得滚烫,变得倾斜而失控。
唐梨向她靠过来一点,鼻尖轻而浅地蹭过衣领,有几缕热气涌进来,沿着肌骨细细地流动着。
楚迟思呼吸微顿,悄悄攥紧指节。
迟思,唐梨仰起头来,褐金长发簌簌散开,眉睫笑得弯弯的,声音也很轻,我只有一只手。
第70章
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
听着有点怪。
楚迟思耳尖发烫,她没好气地捏了捏唐梨的面颊:说什么呢。
唐梨任由她捏,神色无辜:迟思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一手被铐住不方便,只能用一只手来抱你。
楚迟思:
唐梨这人真是心肠蔫坏,一不留神就能掉到她挖的陷阱里面,压根出不来,最知道怎么对付这个嘴硬心软的老婆。
更何况在纹镜里面,另一个小楚已经把楚迟思深藏好多年的秘密,一个不落全给唐梨坦露出来了。
这下子,又有不少把柄被握到了唐梨手中,她可不得趁着这个机会,使劲多逗一下老婆。
迟思,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唐梨在那里笑话她,怎么又不理我了?
她笑得眉睫弯弯,长发晃悠着拂过她手背,勾出丝缕痒意。
楚迟思瞥她一眼:笑什么?
唐梨仰着头,浅色眼睛里润满了月光,那颜色太柔软,会如同水彩般晕染开来:怎么?
见到老婆了,还不许我笑一下?
唐梨最知道怎么逗老婆,声音清澈:还是说,迟思你更喜欢我那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楚迟思:
完了,又被唐梨抓到个秘密。
深夜时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包括从窗口蔓进来淌满床铺的月光,亦或是沙沙吹动着,拂过面颊的微风。
楚迟思拨弄着她的长发,冷不防说了一句:你的演讲稿,一般都是谁帮你写的?
真是一个不太符合现状的问题。
大部分都是唐弈棋准备的,来来回回就那些东西,我都快能背了。
唐梨懒洋洋地回答:我自己是不可能些的,还有一部分是央求你帮忙的。
楚迟思又问:我写过什么?
这个问题难度太高了,唐梨嘀咕着回答说,你写的演讲稿那么复杂,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些东西。
虽然没答上来,楚迟思却松了口气,搂着唐梨的手紧了些,自言自语说:嗯,没事。
楚迟思还是谨慎的。
她在试探着唐梨,担心她的里面被换人了,这种不安与多疑根植于骨髓,如影随形般缠绕着她。
三万字循环的记忆,相识相恋相爱的记忆,从小到大的回忆,所有东西糅杂、混合在一起后,到底组成了什么东西?
楚迟思自己也不知道。
红加黄是橙,蓝加红是紫,蓝加黄是绿,可是将所有的颜色全都混合在一起,那便只剩下了黑色。
浓厚的,深不见底的黑色。
楚迟思垂了垂头,身旁却依过来个熟悉的人,手臂环过腰际,轻之又轻地将楚迟思抱在了怀里。
唐梨倚在肩头,笑着说:迟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