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很轻:我们又见面了。
唐梨的动作比反应更快,一瞬间,金属管对准了银的心脏,紧接着一连串的响声过后,银也倒在了海水之中。
血液涌出,染红了这一片无边无垠的海水,只是有黑雾漫了上来,遮掩住了银的面孔。
唐梨皱了皱眉,毫不留情地用脚尖踢了踢银的尸体,而随着黑雾散去,露出了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
散落的褐金长发,被染红的浅色长睫,哀伤而惊恐的眼神,嘴唇微张着,似乎像是要说什么。
那是她,唐梨的脸。
楚迟思,你看看你做了什么。银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温柔,依旧沉稳,在耳畔轻轻低语。
你又让她难过了,你在伤害她。
银在利用自己,利用楚迟思对自己的感情,反过来去一遍遍折磨她,让她愧疚,让她绝望,让她崩溃。
唐梨怒火滔天,指尖深嵌入掌心中。
就在这时,耳畔的声音化为了实体,银从海水之中走来,她停在了唐梨的尸体旁,微笑着看向自己。
滚给我滚开。
唐梨皱眉看向她,再次抬起手中的金属,用楚迟思的声音说到:给我滚开!
奇怪的是,银的表情有些诧异。
她看起来很震惊。
半晌后,银忽地扑哧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少将,没想到我们会在水镜之中见面了。您这几次循环还愉快吗?
不愧是多年的伴侣,你确实伪装的很好,无论是语气,神态,甚至说的话都和楚迟思很像。
但是你太冷静了。
楚迟思不可能这么冷静。
银背着手,眉睫微弯:果然,无论找多少性格相似、背景相似的人都没有用,终究还是比不过真的啊。
楚迟思在乎你一个人。三万次循环都没能让她动摇,你却只用了三次就轻易地做到了。
银弯了弯眉,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少将您可要小心些,别将您的妻子逼得太紧了。
无数筹码握在手中,她笑意愈深:楚迟思如果真的崩溃了,我们两个的目的都达不到。
正说着,一双手猛地揪起衣领。
唐梨不偏不倚地望过来,指节愈发用力,将银的脖颈慢慢勒紧,压制住她的呼吸:是吗?
漆黑的眼睛里,藏着她的爱人。
该小心的人是你,最好藏着点,别被我找到你的位置!唐梨声音骤冷,敢把我老婆折磨成这样
那锋寒刺骨,一字字压下来:
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把你的肉一块块削下来,拆碎你的骨头,统统剁碎了扔给狗吃!
不同于楚迟思,唐梨所带来的压迫感极为强烈,那双漆黑眼睛里面杀意弥漫,染满了硝烟与血气,竟让银颤了颤。
她才是那一个真真正正,不择手段的疯子。
脖颈被人勒死,杀意如潮水般涌来,硬生生地压制住了银的动作,银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话来。
金属声响起,冰冷触感融进皮肉。
那眼睛深处燃烧着死亡的幽魂,比久远之前两人在雪山的那一次对视,还要令人心怵胆颤,令人毛骨悚然。
等着吧,我绝对会找过来的。
唐梨挑了挑眉,笑意轻蔑:到时候,你可就没有第二次循环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扣动了扳机。。
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意识再次坠入一片黑暗之中。或许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把房间里另外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同时回过头来。
少将星衔映着冷光,繁琐的银链泠泠垂落,唐梨猛地坐起身子,五指间全是咳出的血。
一片惨红,洇湿了指节。
唐少将!奚边岄连忙跑了过来,将早就准备好的纸巾递给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唐梨瞥了她一眼,那目光极冷极寒,把奚边岄吓得颤了颤,差点没拿稳纸巾。
老婆都不在了好什么好,好个屁。
唐梨随便擦了擦血,拧起眉睫:我没能拖很久时间,具体的之后再说,你们将定位缩小了多少?
派派坐在一大堆杂乱的设备旁,她摘下耳机,声音很小很小,就差没把自己给埋进去:呃只有三分之一。
哦?
唐梨微笑:就这么点?
平时楚迟思在的时候,唐梨可谓是笑容灿烂,永远阳光明媚,心情好了还会勉强分她们一块蛋糕。
然而,只要楚迟思不在
那可就完蛋了。
两个助手就差没有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了,大气也不敢出,缩成了两个小小的鹌鹑蛋。
唐梨又咳了几声,血逐渐稀薄了起来,她无所谓地把纸巾揉成一团,顺便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她们拥有两台功能完整,可以搭建镜中镜的镜范,而我们只有一台相对粗糙的实验品。
奚边岄小心翼翼地说:如果强行接入那边,对您身体造成的负荷会很大
唐梨声音很冷:我没事。
奚边岄立马不敢说话了,缩了缩身体,恨不得变成一个软体动物,躲进楚院士那个歪歪扭扭的鹦鹉螺陶土里。
少将,你那边发生什么了?
派派查看着屏幕,有些疑惑地问:连接全部都断掉了,两台仪器都在重启中,可能要花上一段时间。
迟思的状态很不好,唐梨叹了口气,摩挲着额头,我们必须要尽快。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
这点几乎是毋容置疑的,楚迟思失踪了三个月零三周,所有的资料与两台仪器全部跟着她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虽然纹镜是读取【现实】而生成的虚拟世界,但由于诸多保护机制的存在,很多现实世界的信息被模糊,被保护了起来。
在现实中,失踪的是楚迟思。
但是在纹镜中,她却是客观存在的个体,所以当仪器加载世界时,便自动将飞机失联这件事安排在了另一人,也就是唐梨少将身上。
唐梨深深叹了口气。
机器嗡嗡运转着,暂时无法搭建起与遥远之处另一边的联系。她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唐梨拢着手,瞥见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照片,于是把照片拿了过来,指腹轻轻描摹着边缘。
那是一张她们两人的结婚照。
波光粼粼的河水之中,倒映出岸边的无数灯光,那天的晚风温柔而缱绻,拂过她发间的白纱,一阵沙沙的轻响。
婚纱太长了,楚迟思差点被绊倒脚,冷着一张脸,与唐梨唠叨了起码半个小时婚纱设计的不合理性,社交礼仪不应该存在云云。
唐梨抱着手臂,故意去逗她:你这么不喜欢婚纱,难道是后悔嫁给我了?
楚迟思一愣,有点结巴:没没有啊。
话还没说话,有个人就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暖融融的梨花香蔓过来,蔓进她的心里。
褐金长发被掩在白纱下,顺着面颊垂落几缕,散在楚迟思肩膀上,像是顺着溪流涌动的点点金芒。
就算你后悔,那也已经太晚了。
唐梨将她松开一点,用手捧着她的面颊,点了点那因为害羞而泛红的鼻尖:我缠定你一辈子了。
楚迟思依旧是那副冷淡表情,耳廓倒是已经红透了,小声说了句:我没反悔。
唐梨笑得灿烂:那可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