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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府去年原想提左无涯为二品大学士,许是因为我打了舟儿四十大板,此事搁置了一年,今年翰林府仍是提荐左无涯升二品,并提名他去细修律法。
此事我如鲠在喉,实在难受,压了两个月没有给答复。于公,左无涯虽有学识,可放眼翰林府哪位学士不是满腹经纶,于私,他实在功利,旁人可以拜高踩低,趋炎附势,可他是舟儿父亲,岂能对他这般冷落,就因为他读不好书,不如两位兄长出色,便对他置之不理。
又因为他是舟儿父亲,因为舟儿对他无怨无恨,我对他实难下手。
我叫李丛打发许纾岑离开,打算再压一个月。
正烦闷时,萧慎遣人来报,舟儿去了周庆松府上喝茶相看。
我气得拍案而起,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我对他视若珍宝处处小心,连根头发丝都不舍得他掉,日日围着他转,捧着他哄着他,他口口声声喜欢我,一转眼却去与人相看。
我忍着勃然大怒,对李丛道:ldquo马上备车!rdquo
李丛慌张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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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怒气难消,一路愤恨不已,我亲他一口都觉得玷污了他清白,他却这般不自重,他当我赵成岚是谁。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进了卷宗库的大门,往日我便是对他过于纵容,非得办了他才能让他长长教训!
我去时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觉,身上穿着灰扑扑的旧衣袍,半点没有发觉我进来。
我大步流星进去,一掌拍在桌子上。
他似是吓了一跳,身体颤了颤,又慢悠悠抬起眼来。
他睡眼惺忪又眼眶湿润,左边脸颊红肿了一大片,似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他本就皮肤白皙,整张脸看上去惨不忍睹,精神气也蔫蔫的,十分颓废。
我蓦地惊住了,心疼万分,又生出另一番怒气。
我隐忍不发,柔声问道:ldquo脸怎么了?rdquo
舟儿扁了扁嘴,嘀咕道:ldquo摔跤了。rdquo
我心酸不已,又愤恨不止,分明是被人打了,却闭口不说,除了左知言又能是谁!我几乎是咬碎了牙龈才忍住怒气,叫李丛去拿药,行至他面前,柔声细语道:ldquo来,我给你擦药。rdquo
他无精打采坐在椅子里,由着我摆弄他的脸,眼眶湿湿的,却并不落泪,我心疼不已,无奈之下,笑了笑道:ldquo总是冒冒失失的。rdquo
他闷闷地不出声。
我捧着他的脸,用指腹擦拭他的眼角,笑问:ldquo今日怎么去相看了?rdquo
他倏然抬起眼来,怯怯道:ldquo你怎么知道?rdquo
我抿了抿唇,淡淡道:ldquo自然是碰巧听人说起。rdquo
他突然就恼了,红着眼道:ldquo你想知道二哥的事情,你自己去问他嘛。rdquo
我面色沉了沉,我与左知言的事情如今越发复杂,我极难与他说清楚,我想教训左知言更是不想他知道,我叹了口气道:ldquo不说他的事情了。rdquo
他端坐在椅子里,怯生生看着我,忽然站起身,将我按到椅子里,软绵绵说道:ldquo殿下你坐嘛,我去沏茶。rdquo
我好笑地看着他跑进跑出,笑骂道:ldquo这会儿突然来殷勤。rdquo
我接过他递来的茶,喝了口茶摆在桌子上,牵起他的手捻了捻,问道:ldquo今日相看有没有谁与你说话?rdquo
他今日倒是老实,我问什么便答什么,温温说道:ldquo院史夫人、老夫人与我说了几句。rdquo
我心里狐疑,我来时路上细细听了回禀,他今日穿了新衣裳去,除左府外,还有许多世家子弟都被请去喝茶,他容貌出众,怎会无人留意他。
我问道:ldquo还有呢?rdquo
他摇头道:ldquo没有了。rdquo
我微微蹙起眉道:ldquo大半日只和主人家说了话?旁人再也没有了?rdquo
他淡淡说道:ldquo我躲在树底下打盹,本就是陪衬去的,与我也没什么干系。rdquo
我心里松快了许多,虽是去相看,却也乖巧,还知道躲着些。
我笑看着他道:ldquo你如今年岁也小,这种事情不必着急,兴许过后还有更好的,且你刚入仕,好好办差,别把心思浪费在这种事情上。rdquo
他温顺地点了点头,冲我甜甜笑了一下,只是如今脸上红肿一片,笑起来倒是可怜更多一些。
他讨好着说道:ldquo殿下,你吃不吃果子,我去给你洗个苹果吃。rdquo
这傻小子真是没心没肺,挨了一巴掌,倒是好哄,转眼就眉开眼笑。
我无奈道:ldquo去吧。rdquo
他捧着两个苹果往外走,李丛近身道:ldquo从院史府出来还好好的,回了趟家便伤着了。rdquo
ldquo什么伤着了,分明就是挨了打。rdquo我闷气道,ldquo左知言还说他爱告状,他哪里是会告状的人,从来不说谁半字坏话。rdquo
李丛轻轻叹了一声。
我愤懑自责道:ldquo我如今真是悔不当初,早知左知言这般蛇蝎心肠,我一早该砍了他的脑袋,我识人不清有眼无珠,反而害舟儿受苦,若非我把左知言捧高,他也不敢这般嚣张跋扈。rdquo
李丛哽声道:ldquo殿下,是左知言狼子野心,狼心狗肺,殿下何苦怪罪自己。rdquo
话说了一半,舟儿捧着苹果进来,李丛连忙退去一旁。
我缓了缓心神,托着腮笑看着他。
舟儿走至我面前,递给我一个。
我故作苦恼道:ldquo不切开我怎么吃?rdquo
ldquo就这么吃啊。rdquo他眨了眨眼睛,拿起苹果咬了一口。
我来时他郁郁寡欢,难得才心情好了许多。我实在憋不住怒气,生怕叫他看出来,便站起身道:ldquo我不吃了,你吃吧。rdquo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苹果,到底是舟儿亲自洗的,带回去吃吧。
ldquo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rdquo我拿起桌上苹果,心情抑郁离去。
*** ***
七月的时候,舟儿又去寄信,我入夜坐在外书房读他写给夏九州的信。
又是厚厚一沓十几页,甚至比上回还多了几页。
他写了许多琐事,却半点未写挨打的事情,只写一切都好,叫夏九州放心。又写了几页徐月辉与赵北辰,他近来见章之桥少了,也寥寥写了几笔。后面八九页都是写我,近几月我时常见他,他比上次多了许多事情可写,也不似上回那般苦闷,言辞间多了许多雀跃,字字句句都是夸我,一会儿心疼我办差辛苦,一会儿夸我英俊潇洒,一会儿又说想多哄我高兴。
他句句都是好话,却叫我看得字字泣血。
他说我是月亮,可分明他才是天边的月亮,那般清澈无暇,那般纯净透彻,他躲在黑暗里却照亮了我的人生。
怨怒在我心头弥漫,舟儿与人为善,我却未必要爱屋及乌,左无涯既然不曾疼爱他,我也无需给他留余地。
我把后几页信纸点出来,其余递还给萧慎,淡淡道:ldquo与上回一样,补完了送过去。rdquo
我又把翰林府送来的两封册子扔给他,一封是细修律法的提名,一封是左无涯的升迁提荐,ldquo退回去。rdquo
萧慎拿在手里,颔首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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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恼了几日,这厢还没结束,那厢又来了。
镇国公幺子娶妻,我名义上的小舅舅,只略大我几岁,虽是庶出,但如今在兵部任职,比我那嫡出的舅舅争气许多,外祖父既然看重他,我自然要去赴喜宴。
我动身得早了些,迎亲队伍还没回来,先去了茶厅见了外祖母,她起身要给我请安,我上前扶了她一把,请她坐回椅子里。
想来也是好笑,外祖父外祖母见了我都得行礼,那小傻子倒是骄矜得很,从前还行半礼,如今见了我是动也不动一下,嘴巴也不甜,只写信时夸得我天上有地下无。
见了外祖母,我又绕去正厅,宾客满堂吵吵闹闹,我一出现便噤了声,霎时间鸦雀无声,外祖父与我行了半礼,拉着我坐下说话,屋子里才缓缓有些细碎的说话声。
我喝了半盏茶,大舅舅从外面进来,见了我笑吟吟行了礼,闲聊了几句忽然说道:ldquo殿下,什么时候轮到你的喜事?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