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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内起哄声骤起,大家七嘴八舌起来。
金曜觉得吵闹,在黑暗里盖着被子捂住耳朵,但也没捂严实,露了很宽的缝。吵闹声毫不客气地顺着他的耳道钻进大脑,他突然感觉很生气。这股气来得莫名其妙,激得他心跳都在加快。
“完了完了,山哥不会看上我吧?我可是标準直男啊。”
“得了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个鬼样。人家基佬也不能是个男的都能看上,何况山哥那模样那肌肉,你配吗?”
有平时比较憨厚老实的人打断道:“山哥平时对咱们这麽好,背后这麽说他合适吗?”
“啧啧,管这麽严还不能让弟兄们说几句?”很快有人还嘴,“咱这也是关心他啊,真不是歧视……基佬怎麽了,S国基佬这麽多,不多他一个,是吧?”
金曜对他们的夜间吹水从来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但这段谈话他却记得分外清楚,甚至时常在见到山哥时脑内开啓自动重播。山哥估计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奇怪,过来询问,他就会犯了错一样匆匆逃走。
逃走时他的心髒怦怦跳,心虚地不敢回头看,害怕让山哥知道自己脑子里都在编排些什麽腌臜东西。与此同时,他感到脑袋里有个煤球在灼烧,把他的头脸烫得很红。
其实在听到这个秘密前,金曜从不觉得山哥跟鸿哥他们是一类人。除了刚被救出来那会儿,他精神过度紧张时,确实时时提防着山哥,甚至将其作为假想敌,攻击欲很强。但久而久之,山哥对他来说已经是安全的代名词,是靠谱稳妥的长辈。
知道了这事儿后,他心里一直有种微妙的不舒服,但具体是为什麽,他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卑鄙的鸿哥和猥琐的酒客给他留下的坏印象,让他觉得基佬都很恶心。而现在,他一向敬重亲近的人却要跟这种词挂鈎……
金曜认为流言蜚语不可信,人得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他开始留心更认真地观察山哥,每次山哥需要出去应酬时,他都自告奋勇要去陪同。
终于有一次,金曜轮班回来后,恰巧赶上山哥有场应酬要出去。其他人都在外头干活,他和大威两个閑着的小弟就一起跟着山哥去了某会所。
大威做小弟的经验比金曜要多些,路上低声给他传授经验,要少说话多做事,把自己当成一块背景板就行了,千万不能自作主张,否则会有损自家老大的面子,让人家看笑话。
大威像带教老师一样指导道:“还有,如果到时候其他老大带人进去,咱就跟着进包厢,进去后得时刻注意动静,起了沖突要第一时间去给老大撑场面。”
金曜露出罕见的乖巧模样,点头一一记下了。
会所里来应酬的似乎都是些大老板,山哥此次来谈的是集团白道上的正经生意。
生意是正经生意,大老板们看起来却不怎麽正经,起码没有金曜想象中电视上那种西装革履、运筹帷幄的模样。相反,他们大多穿着简单随意的汗衫,趿拉着拖鞋,边喝酒边吹牛,看上去跟底层的小混混没有太大差别。如果非要说差别,也就是喝的酒更贵,吹的牛更抽象而已。
会所包厢布置得富丽堂皇,里头用一扇屏风隔开两张圆桌。老板一桌,小弟一桌。
老板那桌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小弟这桌冷冷清清,耳听八方,时刻待命。
金曜第一次跟山哥来这种应酬的场合,虽然告诫了自己很多次要沉稳,但还是没忍住偷偷打量周围。
一层薄纱屏风起不到多少实际遮挡效果,更多的只是象征性地隔开功能区,增加美感。路上金曜听大威提到过,贵的地方都很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哦不,是艺术。
金曜不懂艺术,但此刻他由衷地感谢会所老板的艺术品位,因为他能透过屏风清楚地看到山哥在做什麽。
他的位置很好,正对着那扇屏风。当然,这是他抢座快的结果。桌上的饭菜都是山珍海味,香气诱人,小弟们专心吃饭和等命令,互相之间并不交流。
没过多久,大威看不下去了,他擡起胳膊肘戳戳金曜,低声说:“吃饭呢,别盯着那边看了,你米饭都快喂鼻子里了。放心,有动静咱都能听见。”
金曜没说话,指了指他的额头,淡定地继续吃饭。
大威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内涵他之前的负伤,很没用,拖后腿,不配说教。
大威噎了一下,刚努力思考怎麽怼回去时,包厢的门开了,几个长相水灵的少年少女走了进来,在大老板那桌坐下来。
金曜的筷子停下了。
小弟这桌心照不宣地开始离席,金曜扭头小声问大威:“怎麽回事?咱们也要走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