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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小瞧自己了,”阿勒叹口气,“我钟情于你,日日都耽溺在你身上,故而再找见你时,是一步也挪不动道,什么下三滥的戏码都演了,只想得你一分青眼。”
他越是在言辞间把自己放在低位,在情绪上越能勾得龙可羡心旌摇曳,她不禁拉高衣领,蒙着声音问:“我从前对你不好?”
“算不上,”阿勒轻描淡写,“也就是……日日都干些不知死活的勾当,戳我心窝,砸我软肋,踩在我头顶蹦,还要无辜地……对,就是眨着这般大眼睛望着我,看得我心软,拿你无可奈何,只好日日都发泄在……后边你不需要知道。”
他言之凿凿,漂亮的眼睛似乎定住了,那些无时无刻不在潋滟的眼波儿都静止了,他没有表露出可怜的情绪,他就那么安静,可是这安静就让龙可羡忍不住地反思,好像他真的曾经被她吃干抹净又无情抛弃。
她知道阿勒浪荡,这串话多半以本性润色甚重,但她怔怔地摸着自己心口,她自来对具象的痛感不敏,可此时掌心下犹如刀凿虫噬,难受得她轻抽气。
这是真的。
记忆出现了缺失,空白的部分只是暂时地死了,但它们会附着在龙可羡的一言一行上,那些产生过的纠缠与习惯也不会泯灭,龙可羡的身体里,有阿勒的影子。
两人走上石阶,一路上都是入山居也不愿得罪的贵客,多半是来自宁国的达官显贵,此地等级森严,官商天壤之别。
这拨人的撤离让龙可羡和阿勒抓住了机会,只要走上百阶,就能到得楼门门环,龙可羡紧握刀柄。
只差一点。
卫兵紧锣密鼓地在戏台搜寻。
许是龙可羡当真倒霉,两人刚上台阶走出几步,侧方花形戏台上立着的青衣便瞪大了眼,指着他们,下意识地吸一口气正欲高声喊话。
阿勒面不改色走在人潮侧方,手腕微抬,一枚金珠从他袖中飞射而出,在空中拉出道虚影,眨眼间就没入了青衣的喉间。
一捧血雾炸开,那青衣至死都没发出声。
“金珠要这般使,”阿勒戏袍袖宽,垂下来的袖子成为绝好的遮掩,盖住了二人交握的双手,“你那惹事就留金珠的毛病趁早改了。”
青衣轰然坠地,带起一片惊呼。
黑塔里的家将在此刻走出窄廊,为首的龙慎 受了重创,捂住胸口冷然道:“今夜已经将楼大家得罪了,便万万不能再放走那孽障,枝鸣。”
乌枝鸣目光逡巡,轻轻定在龙可羡身上,但他没有声张,应道:“二叔。”
“今夜必要让她有来无回!”
龙可羡蓦地转头,和乌枝鸣隔空对上一眼,当即往前撞得人潮东倒西歪,握着阿勒的那只手骤然使力,把他往前推去。
“你走,与尤副将接应。”
这些富贵爷儿哪里受过这种推搡,气的气,骂的骂,有的仗着随侍护卫骂得毫不留情,场面一片混乱。
乌枝鸣撑手落地,挡住了龙可羡侧劈来的一刀,虎口霎时发麻,胸口气血激荡,他已经尽量高估龙可羡,仍然没有料到她的攻势密集度与力道能如此协调。
瞬息的回力之后,他提刀反刺。
龙可羡穿着不合身的戏袍,两截长袖在刀剑击碰中碎成丝絮,干脆在回身时把戏袍褪掉,绕在掌中飞扫而去。
腰侧伤口里渗出的血在月白底色下显得触目惊心,乌枝鸣卷出剑花绞碎戏袍,看着那片红,再看龙可羡越发高涨的战力,有一瞬的讶异,他原以为用战损激发战力是种悖论,没人能忍这种疼,即便意志上能够忍受,肉/体的脆弱也会导致颤抖痉挛,继而迫使招数变形,气劲溃散。
龙可羡不会给他反应的机会,借着这一瞬的分神,学着阿勒方才抬腕飞珠的招数,翻掌打出颗金珠。
“叮——”
金珠险险擦过乌枝鸣脸颊,带出道血痕。
二人再度缠斗在一处。
周围的侍卫与家将围拢过来,但谁也近不了他们的身,于是有部分反应过来的,开始四下找寻与她同行的阿勒身影,龙可羡在抽刀时往楼门看了一眼,那里还在混战,已经到了互相指着鼻子问候祖宗的地步,但扫过一圈,没有见到阿勒,她料想他聪明,关键时刻从来都拎得清,应能与尤副将顺利接上。
灯盏俱碎,刀剑撞过的地方清出了一片空地,龙可羡越战越勇,仿佛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乌枝鸣逐渐吃力,和家将打起了配合。
东扯一脚,西戳一刀,把龙可羡拖在包围圈里,硬生生地跟她磨。
龙可羡在人影起落间找着突破口,但对方防得很死,几乎是倒下一人,立时就有人堵上豁口,不计伤亡地要拖死龙可羡。
楼门口同样混战一片,突然,人群中爆出一声“退后!”
紧跟着惊天动地一声响,十数人高的楼门开始晃动,人潮全挤在门后台阶,此时顿感不妙,一个推一个地从石阶上往下蹦。
“轰——”
入山居伫立数百年的巨大楼门轰然砸地,带起的气浪扑面而来,龙可羡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借力踩力,蹬着谁的刀就攀上了楼台,纵身往下一跃!
阿勒手里拽着长帆,卷着龙可羡把人扯过来时还在喘气。
“你怎么不走?”
阿勒俯首过去,咬下了她的耳珰作为回答。
第52章 吻杀
楼门倒塌, 尘灰土浪激涌向内,门内看客如鱼涌出,挤在楼门前的空地上, 犹如一个源头, 将恐慌与动乱绵延向外边戏楼, 一时之间整座入山居琴弦岔音, 水袖凝滞,看客离座。
群山夜鸦惊翅, 铺天盖地的羽翼挡住了月色。
里里外外都乱成一团。
龙可羡陷在阿勒臂弯里,跳下来时带的力道把两人冲出了三丈远,她在艰难的喘息中把头抬起来,顷刻间又被按了下去,一颗飞溅出来的石子擦着她头皮掠过。
阿勒这才把她松开, 目光沿着她全身走了一遍。
经过鏖战,龙可羡刀口滚落的人头能填满一方小池子, 但她并非分毫无损。
肩膀有两处刀伤, 右臂教人捅了一刀, 左胸扎着支袖箭,箭头嵌在皮/肉下, 箭柄被她拗断,要紧的是腰间还有自己剜出来的大片伤口, 鼻尖在地上蹭得发灰,鼻梁擦破几道口子,钗环全在打斗间当作暗器射/出去了。十分狼狈。
她也皱眉看着自己身上伤口,闷闷不乐地说:“我乱糟糟的。”
阿勒只是擦掉她鼻尖的灰, 语气异常温和:“我不知道你们身手好的胆子有几斤,能在数百人的包围圈里独自厮杀, 再从十丈高台上跃下来,但我这种……心头肉也没二两重,受了惊吓就容易做些出格的事儿,若有冒犯,先跟你说声对不住。”
听出点有言在先的意思,龙可羡顿了一下,问:“什么出格的事?”
“不知道。”阿勒没表情,侧眸时眼底倒映火光,,他站在这光影交织的角落里,像是条正在燃烧的引线,静默的尽头是无人能挡的爆发,“我也不是事事,时时,都能克制得住。”
龙可羡反应了一会儿,不知要说什么,探指握住了他。
阿勒从袖中摸出两枚药丸,龙可羡侧头躲开:“不行,会晕。”
少君是越挫越勇的,通过透支气劲来促发力量,服药会削弱痛感,继而降低反应度,她整个人都会像醉酒似的轻飘飘,若非病得要死了,否则龙可羡不会服药,她说,“我没有事,回去之后睡上几日就好了。”
难得的,阿勒只是顿了片刻,没有说话,。
此时龙可羡还未察觉到异常。
她问:“和尤副将接应上了吗?”
说谁谁到,不远处的拱门晃下道黑影,哨兵从拱门上轻轻松松跳下来,喊了声:“少君!”
两人对上一眼,他当即大惊失色,声音里带了哭腔,往后扭头,“尤大哥!少君,少君……”
“怎么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