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便再没了勇气。
但她知道, 她似乎有点开始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从他没有回复的第一条信息开始。
精致的眉宇蹙成两团小结, 下巴磕在鱼缸沿上, 嘴巴被沉浸的力道挤的有点瘪, 冲着它们喃喃自语:
反正回不去了,你们说,晚餐我吃点生鱼片怎么样?
几条鱼摆尾扑腾了两下。
哦,可以啊!
那我先吃谁呢?
要不你们列队吧?不合群的,就被吃掉怎么样?
她肚子咕的一声,再次向她发出了想吃生鱼片的警示。
她跳下凳子,想着算了,既然已经是回不去了,就下去先搞点吃的,填饱肚子。一楼入口地方她记得放了台自助贩卖机,搞点泡面吃算了。
也是到了下面她才发现,还是有人的,滞留的不只是她自己。甚至滞留的还有过来办理业务的。办公楼外狂风暴雨,他们坐在一旁的休息区,等待雨势渐收。
她过去自助贩卖机跟前,找到泡面桶,摁了数字,机器滴的一声出来了二维码,她扫码支付,无聊的看着泡面桶从卡位里被顶出,掉进槽里,然后她弯腰去捡。
纤细的手指头顶着一排玉米粒似的小小指甲,没染,粉粉净净。
旁边又有人凑上来买东西,她往旁边挪了挪,拾起泡面桶准备回去。
诶,等等,你是那个余飞飞是吗?二班的?
她冲着不甚熟悉的声音撇过头,是张陌生的脸。女生,扎着马尾,长的还行,年纪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余飞飞突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直觉,面前的多半是校友。
你是认识我吗?你也是外大的吧?
对方手里捧着杯泡好的桶面,叉子在上面立着,溽热的雾气,被从周边门缝里溜进的风,吹熏到了余飞飞脸上。
虽然外边狂风暴雨大作,但毕竟是夏天,室内空调风吹不到的方位,还是会闷的。
我当然认识你啊,你老出名了,你自己不知道啊?
这么一句话,余、傻白甜、飞飞,终于听出来了点阴阳怪气。
还真不知道,不如你来说说?
脑袋嗡热,嘴上的亏,她不爱吃。
阴阳怪气,怼了回去。
邻居婶婶们背后可是总夸她伶牙俐齿呢,每次老崔都会自豪的在老余跟前说。她都听见了。
这个女的,叫蒋慧,也的确是外大的。
家里买了顾氏地产的房子,不交房,各种找问题,原因是觉得自己买贵了,想要补差,甚至还准备上告法庭,母亲过来闹了几次无果。她今天是代家人过来签署一份文件,整天听家里人吵吵,耳濡目染了不少,心里跟着不爽,巧的是碰见了前段时间在网上风光无限的余飞飞。
燥郁气更盛。
她有认识的人同在二班,上学时候二班一次举行晚会,她去过一次,见过余飞飞。但也知道余飞飞不认识自己。
余飞飞大概从来不会知道,自己是那么容易让人记住的人。
而蒋慧对她更深一次印象,是校讯栏里张贴的奖学金名单。
外大的奖学金可真没那么好拿的!
而校讯栏里那张名单换了三次,每次都有那张脸。
除了羡慕,谁又敢说自己一点不眼红呢?
惯抄!说完了。
说完她还嘲弄的勾了勾嘴角。
哦?你有证据吗?你有证据证明杂志上刊登的那篇署我名的文章,就一定是曾递上去原封不动的初稿吗?暂且不说它们杂志社侵犯了我的名誉权,余飞飞捋直了气,先来说你,没证据,这叫什么?诽谤吧?
蒋慧面部表情由嘲弄变为无语:
网上说的那么精彩,我长着眼睛会看啊,亲?
那你意思警察抓人,法院判案,不用求证,不用上诉,网上一嚷嚷,就出警抓人、然后定罪了?余飞飞心里,也正不怎么痛快呢,诽谤,公然侮辱他人、捏造事实,毁人名誉,可是能够上刑法量刑的。
一句话点燃了蒋慧的火,急赤白脸,恼羞成怒:
你她妈能不能有点脸,还量我刑,你跟这公司盖得房子一样,都她妈是一摊狗屎!本事很大是吧?我看你是欠教训吧?
猝不及防的,一碗热汤扑面而来。
对方像是带着新仇旧恨一样。
余飞飞手肘被一个力道猛扯到了一边,可汤汁四溅,裙摆还是遭了殃,小腿到脚面,也弄上去了些。
好在已经不是很烫。
应该庆幸那碗桶面她已经泡好开吃了。
她惊魂未解,抱着一桶面瞥眼向后就看到了顾臣。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半缕头发被雨打湿,零零散散的挂在眉梢。如雕刻的下颌骨微动,撇眼看过的眼神斜眯,散漫中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戾气和不善。
那一刻,她反倒没想着害怕,就觉得,这个人如天降神兵。
心头泛起的一股,除了有喜悦,还有委屈,酸酸涩涩的,冲着鼻头,她突然想哭。她明明刚刚还跟人怼的那么厉害,但此刻心头就是憋着一股浓浓的委屈。说不清,驱不散。睫毛轻闪,紧接着一滴泪就不受控的滑落。
保安!
顾臣耸眉,不耐的冲一边抛出两个字。
两个穿着制服的安保从前台边上慌忙而至,她已经听不见了他们冲找茬的女的说了什么,只知道肘间凝着一团热,酥麻的可以让人失觉,接着那团热顺延而下,握住了她的手腕,手腕又被烫的失去了知觉。
她就这么被牵着手腕,立在了电梯上。
还禁不住,回握了一下空空的手心。
像是自己被牵的是手,能感受到他指间的一丝薄茧和粗粝。
其实......我也有错......
余飞飞知道那种情况下不该任着自己的脾性来,对方明明是带着气的。我忍一忍其实就好了,对不起啊
她说完对不起,顾臣撇头往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疲惫中透着一丝心疼。
我是不是有损公司形象了?
十五楼静悄悄的,电梯开门关门的动静能被人清晰的感知,叮的那一声响似乎能穿透整个楼道。
她原本被牵的手腕,可手心却汗津津的,此刻转而又被他抓向了手肘。
一路扯着,进了顾臣的办公室。
临窗放着一排棕色的真皮沙发椅,余飞飞就被推坐在上面。
顾臣半蹲着在她膝前,抽了张纸巾,在给她擦小腿和裙角的污渍。
她原本要自己来,但被他的眼神吓到缩了回去。
不知是她皮太薄,还是纸巾太涩,还是人太用力,总之皮肉被蹭的有点红。
他穿着黑色轻薄的风衣外套,肩章的装饰扣随着他动作一耸一耸的往前。
额前的碎发湿湿的,倒很服帖。
垂眸一下一下,很认真的样子。
又擦了两下,顾臣抬起头,对上一对小鹿似的眼睛,滚着两颗黑色眸子,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乖顺的很,你如果没有错,为什么要忍?
她知道这是在回刚刚自己电梯里的那个问题。
闻言她终于牵强的咧了咧干涩的嘴角,笑,你都不知道我刚刚有多伶牙俐齿?
可虽然是在笑,明明比哭都难看。
是么?
顾臣的一双眼睛背着光,像是能够拉人入深渊的汪洋一样,不漏情绪,却暗暗害人焦灼。
手下擦裙子的纸巾被他丢下,抬起掌心向里,覆上了她如凝脂皂的脖颈。
另一手,抚了一下她发红的眼尾,还有湿涩。
余飞飞心跳如鼓,颈项如同烙着一团火,烫着皮肉。
指腹、掌心、还有她深陷进去的那双眼。
还有乱了的心智。
顾臣她似乎有点接不上气,盯着人声音带着委屈的颤,还夹杂了点溺,软软的仿佛一揉就碎。她心口闷着,堵着,想问他这些天消失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信息?脑袋烘热着,半.身虚.软,一番欲言又止辗转反侧,掀起粉唇后:你
可她又觉得自己没立场问。
问不出口。
晃神间,她没坐稳,轻扣沙发的另一指尖瞬间发白。
上好的皮质沙发面被拧结成团,汗湿的手心从沙发面一个打滑,她下意识去抓他的衣衫来稳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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