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不成仙 作者:海弓刀
第4节
正在乐筠满腹牢s_ao时,两道人影一只狼从天而降,正是灵渊君与奎老回来了。
奎老远远一抛,将一物扔到乐筠仙君手中,乐筠定睛一看,是一块纯白温润的美玉,正是酒灵玉!
乐筠仙君大喜过望,连忙拜谢:“多谢奎老仙君,多谢灵渊神君!小仙此刻要赶回去复命,改日一定登门再谢!”
奎老无所谓地摆摆手。
乐筠拿到酒灵玉,立刻动身,飞速朝天殿赶去。
幸亏为时不晚,最终乐筠仙君总算不辱使命,在寿宴上为天君献上了酒灵玉,也拿到了那个他并不是很想要的“最佳礼品奖”。
而灵渊君则多了一只名叫阿涅的灵狼做宠物,不过这灵狼一天不多不少,正好要吃三只ji,这倒真是让灵渊君有些发愁。
无可奈何,灵渊君只得在他的玉灵渊立起ji舍,养起ji来,好好的仙府宝地,整日飘着ji毛粪臭,这就按下不提了。
☆、话忆往昔
终于,在林风叹捡起又一片草叶,准备再叹一气的时候,肃临渊阻止了他。
“你究竟在叹息什么?”
林风叹懒洋洋看他一眼,道:“万物皆有灵,我却兀自毁害了这无辜小草的生命,草又做错了什么呢?只是不巧刚好长在了我的菜地里而已。”
肃临渊一愣,没想到这小师弟居然还是个伤春悲秋的哲学家。
他好笑道:“这草被你薅下来,也算是死得痛快了,你种的这些菜岂非更惨,又要被你采摘,又要被你烹煎炸煮,还得被你吃下肚去,可真是惨不能再惨了。”
“所以在饭桌上,我总是很同情它们。”
“嗯,可相比而言,我还是更愿意同情那些被你师姐吃下去的松ji,不论是草还是菜,死了都只是自己的事,而松ji却是有亲戚朋友,它死了亲朋好友便要伤心,要是亲朋好友都被顾兄抓了回来,那灭门之痛可就更凄惨了。”
听到“灭门之痛”四个字,一直懒洋洋木着脸的林风叹难得皱起了眉头,然后就不肯再搭理肃临渊了,又开始专注自己手上的活计。
肃临渊看了半晌,觉得没趣,只得绕回去,决定去找停云。
木梯盘旋,围着山峰绕出三层互相分离的楼阁,停云的房间就在最上面一层。
肃临渊一路走上去,愈发觉得此处建得甚妙,冷冰冰的铁灰色山岩不加修饰,映衬着这红漆柱、绿璃瓦,粗放与ji,ng细结合得恰到好处,比起一味追求ji,ng致,这样反倒更具美感。
他一路向上,走到了停云的屋门外。
幸好此刻魏雨嗟正在下面忙碌着,不在这里,否则他肯定是要冲过来把肃临渊赶下去的,不管是不是师父的意思,他也不乐意让这家伙进他师父的房间,毕竟一个夸师父比女子美的男人,总是有点危险的。
肃临渊是除了顾聂魏林四个弟子外,第一个到停云房间来的人。
他敲了敲门,门内立刻传来停云的声音:“请进。”
肃临渊一打开门,便看见停云坐在桌旁,已脱了外袍,散着发,一副随意闲适的样子。
肃临渊停住了脚步:“你如此模样邀我来你房中,似乎有些不妥。”
停云道:“有何不妥?”
“我要误会你的意思了。”
停云一笑,道:“是你想多了,你实在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他朝肃临渊伸手致意道:“请坐。”
肃临渊走到桌边,在停云君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你一定还有很多疑问。”停云率先开口道。
“确实疑惑不少。”肃临渊点点头。
“现在你可以将你的疑惑全数问出来,我一定知无不言。”
肃临渊听他这么说,一时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了,沉吟片刻,他反倒问出一句不着调的:“你的徒儿们每天就做这些闲散杂事吗?这似乎与我想象中的修行之人大不相同。”
停云似乎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失笑道:“差不多,如你所说,我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师父,因为我能教他们的,实在是太有限了,能带着他们远离纷争,安心过上这样的生活,我就已经别无所求了。”
“可你却不像是没本事的样子。”
停云伸出一只手,放到肃临渊眼前,肃临渊看着这只匀修干净的手,不明白他的意思。
只见停云指尖微动,那刚刚肃临渊进来时未关上的门,便刷地一下合上了。
肃临渊掀起半边眉毛,道:“你知不知道,关上门,我可能就想得更多了。”
停云直接忽略他的这一句无赖话,兀自回答他上一个问题,说道:“本事虽有,却并不是我自己的。”
此时此刻,停云倒是已经掌握了与肃临渊相处的正确方法。
肃临渊这人说出来的话,你只管捡其中有用的听,其他百分之九十的废话,还是忽略为妙。
“不是你自己的?这是何意?”
“我说过,有一位故人托我将灵力交给你,但实际上我说得不够准确,不是‘给你’,而应该是‘还你’。这灵力,本来就是你的。”
肃临渊这一下倒真是又惊又疑了:“是我的?这不可能,我可从未……”
停云难得打断他,道:“你可知道,在这之前,我也从未修行过?”
“那怎会……”肃临渊欲言又止,他本来想问,没有修行过又怎么会有如今的灵力修为?但他又马上反应过来,对方正是要向他解释这灵力修为的来历了。
停云接着说道:“那时我只是一介r_ou_体凡胎,遭逢变故,已在垂死弥留之际,幸得老天垂怜,让我遇到了那位故人。”
他站起身来,缓缓踱了几步,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沉默片刻,停云又接着说道:“那位故人说,他手里有一块灵玉,其中封存着他最好的朋友的仙骨灵力,但封存不了太久,这灵力正在慢慢地消散,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好友的灵力就这样消失。他需要找一具凡人的身体做容器,将这灵力容纳保存。”
停云转向肃临渊,对他微微一笑,道:“已经是将死之人的我,岂非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肃临渊苦笑道:“他所说的朋友,是我?我可记不得,自己竟有过这样一个了不得的朋友。”
停云不答,只接着讲述道:“他将这灵力给了我,要我到时候找到他的朋友,再将其归还。这灵力不但救了我的命,还让我有了无数修仙之人几百年也修不来的仙术法力,但他说他也是在冒险,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下此险棋。因为我一旦接纳了这灵力,当时的他也会奈何不了我,我若是从此抢占了这一切拒绝归还,那么他也束手无策。”
肃临渊点点头:“这么老大一个便宜,聪明人岂非都会那样做?可你如今却偏要傻乎乎的把这灵力让给我。”
“是还给你。”
“你竟真的认为这灵力是属于我的?”
“确定无疑。”
“好,那我问你,这些事情是在何时发生的?”
停云回想一下,道:“算来已有二十余年了。”
肃临渊笑起来,道:“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在西北沙地里打滚的小娃娃,可惹不上你们这些老前辈的事情。”
“霜吟既然确定是你,那就绝不可能有错。”停云肯定道。
肃临渊纳闷了:“那丫头片子看着跟我一般大,她如何能认出人家二十年前的旧人?”
停云不答反问,道“你可知道,霜吟正是那位故人托付给我抚养的?就在他给我灵力的同时。”
肃临渊点点头,道:“这个聂姑娘跟我提过,”他玩笑道:“给你灵力也就罢了,还附赠一个娃娃,这人做买卖倒真是实在。”
停云道:“他将霜吟交给我,正是因为霜吟乃是寻找他那位朋友的关键。”
肃临渊实在困惑极了,他皱眉道:“那时聂姑娘应该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吧?她如何能记事?如何能记得那人朋友的样子?”
“她不是靠样子认出你的,”停云看着他:“是颜色。”
“什么?”肃临渊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位故人将霜吟交于我时,她并不是一个人类的婴孩,而是一只幼狼。”
停云语气平缓,可肃临渊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停云看见他这张口结舌的样子,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这确实有些难以置信。那位故人说过,她乃是一只灵狼,这灵狼有种奇特的能力,能看见人根骨灵台散发的光芒,这茫茫人海、芸芸众生,灵台之光有淡弱强盛之分,但却始终只有一个颜色,便是灰白之色,只有凌驾于尘世之上的诸神众仙,灵光才能散发出别的色彩。霜吟正是靠着这一点,才将你找到。”
肃临渊一脸不可置信,他现在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听天方奇谭一般,他哭笑不得道:“照你这么说,我倒还是个神仙啰?”
“恐怕是的。”
肃临渊完全不相信,摆出一副“你肯定是在逗我”的样子。
停云看他这副模样,也不急着逼他相信,还是不疾不徐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灵力我还是要还你的,那位故人于我算是有大恩情,我不能做出忘恩负义、背信无德之事。”
肃临渊问道:“你可知道那个人的姓名?”
停云轻轻摇了摇头:“他未曾告知,我只知道,不是凡间之人。”
肃临渊故意装模作样点点头:“也对,我既然是神仙,那我的朋友当然也是神仙了。”
停云不接他这话,又说道:“那位故人还提过一事,他说过我与他那位朋友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停云轻轻一叹:“可是我大概记性不好,从看见你第一眼开始,我就一直在努力回想,却实在是想不起来,到底在何时何地见过你。”
肃临渊道:“虽然我也感觉对你一见如故,大有似曾相识的亲切之感,但这却绝不可能,这反倒说明了那个人的朋友不应该是我,你二十多年前要去哪里见我?除非是我前世之事了。”
说着他自己倒也是愣了一愣,前世?
前世……是什么样子?谁能记得自己前生之事呢?
“前世”二字像是两颗石子,一下子投进了肃临渊的脑海里,把他这许多年时常在梦境里看见的画面引了出来,又在这画面之上击出了一串串破碎的涟漪。
难道竟是真的?难道,那竟不是梦,而是前生之事?
肃临渊沉默了,面上终于显出了几分凝重之色。
☆、灵玉
停云看他如此,不由问道:“可是想到什么关键?”
肃临渊也不知怎么跟他说,只得摇摇头,道:“没有,是我自己有些疑惑还未理清。”
停云也不刨根问底,只微微颌首,说道:“请在此稍候,容我去取一样东西。”
肃临渊看他转过身朝屏风后面走去,终于把探究的目光投到了他的背影上,他死死地看着,把这道身影跟梦中的那个人做对比。
会是他吗?听他所言,他像是已久居此处多年了,那他可曾去过千里之外的江南?前世的自己是否与他在那里遇见过?就在某一年的上元节那天……
正暗自思量着,停云已绕到了屏风后面,看不见了,肃临渊收回目光,百无聊赖之下,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
依然是南方的风格,虽是石室,却不显粗砺,梨花木,小轩窗,梅兰屏,装点得分外清雅。
这么打量一圈,肃临渊被桌对面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幅人像画,画中人是一个半侧身的女子,女子独立花间,着一身朴素的衣裳,嘴角噙着笑,模样并不惊艳,但胜在亲切温和。
这是谁?难道竟是他的心上人?他这样的人,竟也会有心上人?
肃临渊暗自猜测,突然又注意到那画上的诗注。那是两行筋骨劲瘦的行书,写道“霭霭停云,濛濛时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
这乃是陶潜思念亲友之作,难道这女子,其实是他的亲人或朋友?
肃临渊心思百转间,已明白他这“停云”二字恐怕正是出自此处,停云应该并非他真名。
正思量间,停云已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
肃临渊见他将匣子放到桌上,不由问道:“这是何物?”
停云道:“若要还灵力与你,少了此物可不行。”
说话间他已打开了盒子,只见盒中锦垫之上,躺着一块碧色的美玉,移动之间似能看见其中的玉色流转,这玉竟像是液体一般!
“好玉。”肃临渊不由得赞道。
停云也道:“确实是好玉,我此生见过无数宝石玉器,对玉也算颇为了解,但这样的玉确实是世间难有,我直到如今也仅仅见过两块而已。”
肃临渊眼珠一动,道:“上一块,恐怕还是你那位故人给你灵力的时候了吧?”
停云点头道:“正是。”
“看来这玉并非凡品,倒是仙物了,这就不怪乎它为何如此奇特了。”
“没错,这便是那位故人用来暂时存放他好友仙灵的灵玉了。”
停云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茶碗中倒满了水。
肃临渊正看着他的动作,又听得停云道:“此玉r_ou_眼可见最奇特之处,还在于它遇水即融。到时候我把灵力注入其中,你便将之放入茶水之中饮下,这便妥了。”
肃临渊道:“这便意味着,我要变成跟你现在一样厉害的人物了?”
停云道:“恐怕比我此时还要厉害得多,因为这灵力在我这凡人身上,不过只能施展区区一二层而已,而你却不同了,想必是全部之力皆可得之。”
肃临渊抚着下巴:“嗯,想必我肯定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神仙。”
说完他又去看停云的脸色,问道:“然后呢?你会怎样?”
停云原本就微翘的唇角更上扬一些,语气平缓道:“不过是回到那二十年前,就该走到的结局而已。”
肃临渊还未来得及答话,就见停云从袖中取出一柄小巧的匕首,抽出匕首就往自己腕上割去。
他动作极快,下手丝毫没有留力,那匕首又是雪亮锋利,一刹间已然将他的手腕深深割破。
肃临渊一惊,赶紧拦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要抽出灵力,就要将鲜血淋于这玉上。”
肃临渊突然很生气,心头没来由地冒出一股火来,他死死捏着停云流血的手腕,感觉到微热的血液正在从他的伤口溢出,又渐渐滑过自己的指缝,滴落下去。
他赶紧伸出另一只手将那装着灵玉的匣子合上,不让血滴到上面,又手腕一转,飞快地将盒子塞到了自己怀里。
停云微微一挣,肃临渊却还是死捏着他,手上更加用劲。停云微微皱眉,倒是停住了动作,不再挣扎了,也不去抢回肃临渊藏起的盒子。
肃临渊盯着他的眼睛,笑道:“你真是不怕疼,伤起自己来,动作也是快得很。”
停云道:“你又何必非要拦着我兑现承诺?这对你绝对不是坏事。”
肃临渊道:“在我进这个屋子跟你谈话之前,我也觉得找不到什么理由拦你,毕竟别人要送我一件好礼,我也不好不给面子,一个劲儿地去回绝。但现在,我知道了这个东西是我的,既然是我的东西,我想我还是有一定的支配权吧?”
停云默默看着他。
肃临渊笑道:“现在,我已经决定了,我暂时还不想拿回这样东西,还要麻烦停云君,再为我保管些时日了。”
“我应该答应你?”
“你非答应不可。”
停云被他气笑了:“为什么?”
“因为你说了,我的灵力曾经救过你的命,那我不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样讲诚信守道义的君子,难道会拒绝自己救命恩人的请求?”
停云默然半晌,轻轻动了动被肃临渊握着的手腕,道:“不知道我的救命恩人,是否可以松开贵手了?”
肃临渊知道他已经暂时答应下来,不由得高兴起来,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手却还是紧握着不放。
“不可不可,你下手太狠了,若我放开,血只怕要喷涌而出,得先找样东西包扎。”
他说着,目光四下寻找起来。
其实停云随随便便就能折断肃临渊的十根手指,又怎会挣脱不开,但肃临渊知道,他这样的人面对别人的好意,总是更容易妥协,哪怕这好意他并不想接受。
正在这时,忽听得屋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两声“笃笃”的敲门声。
“师父。”魏雨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肃临渊简直能想象他那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样子,他起了逗弄的心思,抢在停云开口前便应道:“哎,好徒儿,什么事?”
魏雨嗟一听这人居然在自己师父屋内,大吃一惊,连礼节也顾不上了,赶紧打开门。
开门一看屋中的情形,就更是又惊又气了,师父居然让这人进了自己的房间,进房间也就罢了,居然就穿成这个样子见他,居然还关着门,居然还与那人拉拉扯扯!
肃临渊见他只顾着怒视自己,无奈道:“你这徒儿怎么当的,没看见你师父正在流血吗?还不赶紧拿出伤药绷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