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伯安的一通苦水只能就此打住,老爷子没回来,那他苦水倒了也没用啊,现在他是知道卫孟喜有钱,可再有钱,她是自己小辈,自己这老大哥能开口,他可丢不起这脸。
嗯哼,这样啊,那你们对了,你父亲的坟茔在祖坟那边吗?
卫孟喜说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孟大哥要没事的话进来坐会儿?舅舅走前给了我一把大门钥匙,说我有空回来的话帮他给花花草草浇点水。
她决定,不告诉他自己有所有屋子的钥匙了,省得待会儿把他心脏病气发,孟舅舅宁愿把钥匙留给她这没多大血缘关系的外甥女,也不愿留给他这亲儿子,足以想见是有多不待见他。
孟伯安却没接茬,而是看向卫家祖坟的方向,当年你父亲的病,生得很急,生病前一天他还来省城找过我,看样子是想跟我说什么,但欲言又止,只留下一个木匣子,让我代为保管,但
卫孟喜不知道还有这茬,忙问:但是怎么啦?
那时候不是正闹得满城风雨嘛,你嫂子也是怕那东西会给咱们家招来祸害,就卫家以前可是朝阳县最大的大户人家,跟这种人家的后代有牵扯,他们两口子也不敢。
卫孟喜要被她急死了,卫小陆比她妈妈还急,大舅舅你倒是快说啊,木匣子后来呢,还在吗?
我也不确定,当时被你大舅妈给收起来了,不知道还在不在,家里老物件儿多,我几十年没去翻过。
那行,如果大舅能帮我妈找到姥爷的遗物,咱们必有重谢。
孟伯安眼睛一亮,但觉得还是要给她们打个预防针,其实也没啥,不是啥值钱的,当时你父亲说,里面就只有一点你儿时的东西。
卫孟喜一听就知道,这孟伯安两口子绝对偷偷看过,不然也不会这么说。
她虽然生气,但也有点奇怪,父亲明明知道他们两口子的德行,怎么会把自己儿时的东西交给他们保管,我父亲有没有说什么交代的话?
孟伯安凝眉想了一会儿,原话我记不清了,毕竟都三十多年了,我只记得他好像说以后有机会的话把这东西转交给你,你会知道的。
其实,当时他们还担心会不会是什么密信之类的,生怕惹火烧身,妻子想要扔掉,是他没多久听说卫衡死了,想起那么大个小女孩动了恻隐之心,心说人都死了,就是什么密信也无关紧要,这才没扔的。
卫孟喜知道自己父亲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甚至是个性情中人,他留给自己的东西,或许真的就是自己小时候玩的什么玩具之类的,他觉得有纪念意义而已但奇怪的是,我父亲把东西交给你的时候,还没生病吗,你确定吗?
确定,他说第二天要去石兰文艺报社办点事,还在我家住了一晚,我们都没听见他咳嗽,他脸色也很正常,一点也不像得了肺痨的人,后来听说他去世我们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肺痨就是肺结核,虽说是传染病,但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烈性的,而是缓慢进展的慢性病,很多最终走到死亡那一步的,都是长年累月造成肺部病变十分严重或者多器官衰竭才会死。
而卫衡是个例外,就在他回家后的第二天,听说就发病了,然后三工四天的夫人就没了。
卫孟喜那时候太小了,没什么时间概念,只知道父亲忽然生了很严重的病,母亲不让他们待在一起,然后她出去玩,玩够了想回家的时候,邻居婶子拦着不让她回家,说再等等,后来她就再也没看见他。
现在想来,父亲的去世,确实很突然。
总觉着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心说自己应该是太想念父亲了,在这一刻居然希望卫小陆说的话是真的。这样吧,孟大哥给我个地址,明天我去找你拿,怎么样?
卫小陆补充,我妈妈一定会重谢大舅舅。她的小心思,生怕孟伯安捣鬼,故意不把东西给妈妈,或者不把这事放心上,她有预感这个东西对妈妈来说是真的很重要。
好。
大概两个小时后,老陆从菜花沟回来,载上母女俩回家。
跟来的时候不一样,回去路上,母女俩都不说话,老陆还以为是她们生气自己回老家待的时间太久了,我,根宝奶奶身体不好,说会儿话,给了她五百块钱。
其实他是真想多了,在老人的问题上,卫孟喜自己不会回去多看一眼,说一句话都不会,但陆广全是他们亲生的,他回去看看,每年给点看病钱,她从没说过一个不字。
但陆家二老跟陆广全的关系本就没多好,即使所谓的陪着说说话,顶多就是老的抱怨一通,小的听,或者都不说,大眼瞪小眼,这么多年,老陆也没什么心思回去跟老婆子大眼瞪小眼,只是每年跟广梅一起出钱,你以为卫孟喜不知道吗?她知道的,但她不阻拦。
一家三口心思各异的回到家,也没心思做饭,去卫家宴跟着员工们随便吃了点,卫孟喜就有点坐立难安。她找出那个曾经被陆老头偷走的粉钻戒指,细细的摩挲着,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她清楚的记得,这戒指是父亲离世前的半个小时,背着母亲偷偷交给自己的。
让她一定不要告诉母亲,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半小时后父亲就要永远的离开她了。
卫孟喜想到这个,忽然又想起上辈子自己曾在电视上看到的,这颗戒指不知怎么回事流落到港城,还在港城被一家拍卖行拍卖,当时新闻上都报道了,以五百万价格拍下的人,还给了一张照片,是一位穿着米色西服,戴着费多拉软呢帽,拄着拐杖,拐杖上的右手缺了一根食指诶等等。
这个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报纸上。
或者说,除了上辈子那张报纸,她应该还在别的地方见过这个人,虽然脸看不清长什么样,但她确信,自己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这副打扮,尤其是是右手缺失的食指,这种标志性的缺憾她不可能记错。
卫孟喜坐在梳妆台前,再一次摩挲着戒指。
正巧,老陆进来了,看见她的动作顿了顿,他不会忘记,她说过,当年这枚丢失的戒指其实是被老头拿走的。
即使愤怒,她也已经在尽可能的照顾他的自尊了,说什么拿走,其实就是偷。
他从身后抱住她,想呦呦姥爷了?
嗯。
我一直觉得我亲情缘浅,以前我甚至想过自己是不是命硬,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要被我克死上辈子最困难最沮丧的时候,她无数次怀疑过,也信过。
明明她已经比很多人都努力,也比很多人都辛苦了,为什么她的日子还是好不起来?凡是对她好过的人,都一个个不是死就是惨,难道就因为她懦弱,所以她活该吗?可后来她明明活得够大胆,够勇敢了啊!
不过,这只是她睡前的郁闷,睡一觉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卫小陆就来敲门,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妈可别睡过头啊,今天咱们要去大舅舅家。
你怎么还没去上学?卫孟喜一看时间,都八点多了,最近她休息,就让胡小五送孩子。
我要跟妈去拿姥爷留给你的东西。小姑娘理直气壮,不等老妈发火就先往下跑,我跟班主任请了半天假,你俩的早饭已经做好了,快下楼吃哦。
卫孟喜哪舍得真打她啊,这孩子是怕她见到父亲遗物会伤心,所以想要全程陪着她。
上学嘛,偶尔缺个半天又有多大干系?在她卫小陆心里,妈妈永远是排第一位的,是最,不是之一。
第150章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的开到书城市拖拉机厂家属区, 大门口的保安看她们眼生,将她们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