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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憬还想问,丁大娘转头盯着灶台:“这个火候可得好好看着,不然汤就不好喝了。小姑娘,你吃紫苏么,要不要放点紫苏?大娘我自己种的,加上那么一点,就可鲜了。刚好也就是最后一点末茬了,再要吃就要等明年了。”
苏憬挑了挑眉:“吃的。”
丁大娘听到这句,脸色轻快多了,盖上锅盖,赶紧拖着腿去了屋外。
苏憬看着灶台边上的调料,一一闻过看过,都是南方农家惯用的寻常调料。
角落里有些地方被熏黑了。还有一个小陶瓶映入苏憬眼帘,瓶上所绘花纹,不似普通人家会用之物。
苏憬打开瓶子,一股奇异的香味传出。
此物怎会在此出现?
苏憬小心倒了些在帕子上,将小陶瓶放回原处。
过了好一会,丁大娘才进屋。
苏憬唇角微挑,紫苏种的是真远,不然怎么要采上这么久?
丁大娘见苏憬还在灶台边等着,又开始念叨:“紫苏可是好东西,小姑娘啊,现在天气凉了,紫苏还能治风寒,吃一吃总是好的。你可算是来着了,虽然还是赶不上你给的银钱,但也不算太亏……”
苏憬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终于忍不住,离开了灶台去外屋等着。
又过了好几盏茶的功夫,丁大娘端着一锅鱼汤出来了,还拿了碗筷和木勺。
苏憬毫不客气,自顾自盛起汤来。
丁大娘反倒是舒了口气。
好几碗鱼汤下肚,苏憬也舒了口气,好久没这么松快,还得是灶台里的柴火熬汤更好喝。紫苏虽已是末茬,也还不错。
眼看丁大娘要起身,苏憬拉住了她,丁大娘生挤出了一丝笑容。
“丁大娘,您的鱼汤熬得可真好。想必平日里没少做这道菜吧。”
“啊?那是那是,我们这离南河不远,附近也有溪流,日子虽然不富裕,但鱼汤还是偶尔吃吃。你要喜欢的话,我教教你……”
“不需要。”苏憬打断了丁大娘的话。
丁大娘舔了舔嘴唇,有些手足无措:“我去给你包点吃食……”
“不着急。我只是好奇,丁大娘,你们这除了鱼汤,也会烤鱼吃么?还撒孜然?”
“什么烤鱼,什么孜然?你怎么知道?”丁大娘讪笑起来。
“安息茴香,以前叫这个名。”苏憬换了个说法:“西北那一带用得多,没想到这个南方小村子里也有。”
丁大娘见搪塞不过去,苏憬看着像个懂行的,一下子泄了气,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仔细扣好门闩,附耳听了听,确认没有动静,才回来坐下。
“姑娘啊,实不相瞒,我确实不知道那玩意。那也不是我的。你知道太多对你也没好处,当心冒犯神灵。”丁大娘压低了声音。
苏憬眉色如常,似乎不过瘾,又盛了一碗鱼汤,慢慢喝起来。
丁大娘见这阵势,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我看你也不是一般人,我都告诉你了,你可得帮我保守秘密。先前我不是跟你说,前阵子有外来的人,后来不见了么,那人来过我家。”
“还吃过几次饭。他本想留宿,可我虽是老婆子,这也不太方便。”
苏憬听明白了,对方是个男子。
丁大娘细细回忆起来。
以前村子里是接待往来过客的,但后来闹过一次贼,村里就警醒了些。
可是就像是捅了马蜂窝,打那以后,村里的小灾小难就不断,不是有人失足在河里淹死,就是有人摔断了腿。
求神拜佛也不管用。
不只是谁在村长那里说了嘴,村里悄悄合计,要不试试其他的法子。听闻北边有人信奉五种家仙,但是一下子做五个塑像,也没银钱和气力,就有人出主意,说要不做一个塑像,每个部分借鉴五仙的一种,融合起来。
饶是苏憬这几年到处行走,听到此处,一口鱼汤也差点没有下咽。原来那看不出是什么的动物,是拼凑而成。
“姑娘,你别嫌我啰嗦,我怕你待会还要问,老婆子我就一起说了。”丁大娘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苏憬眼皮微抬,示意丁大娘继续。
塑像造好后,大家也去拜过,但是没变化,日子久了,有人不信,也有人想再试试,寻思那些家仙是不是爱吃些荤食,又舍不得放真的,便想了个木雕的法子。
“我就不信那些,那不是骗人么,真要有什么仙啊神啊,一点都不虔诚,能有用么?”丁大娘声音抬高了些,见苏憬没理她,又压低了。
不过说来也怪,虽然看起来就像一场闹剧,甚至是亵渎,但村tຊ子里的怪事逐渐少了些,于是信这事的人多了起来。
有些从北边南下经商路过的人听说了,直呼荒唐,怎能如此对待家仙,不怕遭报应么?
但是村里的人可不管,好使就行,便轰走了那些过路的。不知是不是被骂怕了,村子里换了个说法,改称五家仙为小神。
日子一久,村子里不欢迎外来人的说法就传了出去,来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村子里乐得清净,总比不小心遭了贼要好。
“我不这么看。我本来就不信那什么五家仙啊小神,以前我这屋子收拾下,有些夫人小姐借宿,还能补贴点家用,现在少多了。”丁大娘叹了口气。
其实同丁大娘一般看法的村民也有,一直都有村民悄悄接待外人,没什么祸事发生,大家便睁只眼闭只眼。
约摸两旬前,村子来了个陌生人,说是在等同伴一起北上,对方迟迟不来,便想住些时日。丁大娘拒绝了那人后,他说在家里吃口热乎饭也行。
“我也不知他为何不去村里有男丁的家中歇息。许是我这偏僻,他喜欢清静。”丁大娘说到此处甚是不解。
那人同苏憬一般大方,也给了不少银钱,丁大娘用心做了不少吃食,清蒸鱼,鱼汤,不过都是些清淡口味的,那人似乎吃不惯,问丁大娘能不能烤着鱼吃。
“我从未听过如此做法,河鱼就是吃个鲜味,烤着多浪费啊。”丁大娘一脸嫌弃。
那人是有些脾气的,见丁大娘不会,干脆自己去了灶台边琢磨,显然那人没怎么下过厨,灶台上乱七八糟。
后来还是去外面支了些柴火。
“那人简直,他直接拿树枝串起鱼来烤,真的是,好好的灶台好好的锅不用。不过你别说,他烤好后,撒了些你说的那个什么,孜然,真的很香。”
“还有么?”苏憬听到了些关窍。
丁大娘细细思索起来。
“对了,有一日,他抓了鲤鱼回来,鲤鱼那土腥味,怎么能吃?他不信邪,好像说什么他们就经常吃。最后非要试,就连那什么孜然,都盖不住腥味,他非说他们那不是如此。”
苏憬心下已了然。
随身携带孜然,若是惯常行走江湖之人,也不稀奇。苏憬的大包袱里,就有些天南地北的各式调料。
但认为鲤鱼土腥味不重,应是长期居于北方之人。
北方几条大河,河中土质与南方不同,鲤鱼喜欢于泥土之中钻进钻出,土腥味自是不同。
“后来呢?”苏憬追问。
丁大娘似是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哆嗦。
半月前,那人突然不见了。
“而且那日……不仅他不见了,村里的祭坛听说也被人破坏了,村北边的破庙还死了很多人。我纵使不信,但这也太邪乎了。”丁大娘说着说着开始发抖。
“他不见前,可有什么特殊之事发生?”苏憬沉思。
丁大娘想不出什么来,苏憬换了个问法:“你最后一次见到那人,是什么时候?”
丁大娘仰起头思索了好一会,才有了些眉目:“就是他不见那日的大清早。他当时怪怪的,我跟他打招呼,他就好像没听到一般,感觉心事重重。后来我就去地里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装着事,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