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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渐渐驶离老街,路变得平稳,谷寓清将手机还给了林听,林听盯着桌面看了许久,才想起要给卓清麦通个消息。
没过多久,他又走上了那座桥,午后的水面下游荡着鲤鱼,鱼撞碎波光,将涟漪融了进去,林听蜷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他看着桥边的行人和天上的飞鸟,偶尔有车遮挡视线,后视镜里反射出日光。
心脏突然沉了一下,倦意上涌,眼皮突然变沉,他将椅背放倒,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他看着天窗里的云,意识逐渐飘散。
林听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但在这个陌生的车里,他睡得很沉,也不曾做梦,整个人堕入无边的黑暗,呼吸声几乎听不见,林听随着车身摇晃,偶尔动一动睫毛,却从不睁眼。
手机轻握在手里,手指微微张开,垂在身侧,车一拐弯,手机险些掉进座位的缝隙里,谷寓清一把将其按住,再次收进口袋里。
林听的手很凉,从见面到现在一直没能暖热,褪去的春寒仿佛尽数留在这双手上,谷寓清借着一个红灯的空档,脱了外套盖在林听身上。
他没有去机场,而是绕着城区不停的绕圈,中途找了一家商场给林听买了一双毛毛拖鞋,他离开的时候林听没醒,回来的时候林听依旧没醒,姿势都没换一换。
停车场位于地下,灯光幽暗却有些阴冷,谷寓清时不时就摸摸林听的手,甚至开了一丝暖风,他将毛毛拖鞋放在林听一伸脚就能碰到的地方,落了一点点窗,也将椅背放了下来,与林听躺在同一高度。
这光太暗了,林听的脸他看不真切,微弱的呼吸吹动长发,谷寓清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此时松懈。
从未如此安静过,连过往的车声都听不见了,林听中途睁过眼,迷迷糊糊的看见了谷寓清熟睡的侧脸,身上的外套带着一股安心的味道,林听觉得自己还没睡醒,即便是睁了眼也还在梦中。
再睡醒时已是日落时分,落日余晖与路灯重叠,车前悬着一轮火红的太阳,将周边的天都染上了一层红染的澄黄。
外套还还在身上,将林听裹成了一个茧,他伸出手拽了拽谷寓清的衣角。
“醒了?”谷寓清侧目一瞬,摸了摸林听的手,终于暖热了,又热又软。
“我睡了多久?”林听没有动,手捏着人衣角也没有收回去。
谷寓清看了下时间,他说:“没多久,三个小时左右,我买了九点的机票,现在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饿不饿?要不要去吃东西?”
车里安静了两三分钟,林听才说:“不是很饿,没什么胃口。”
“那在机场吃?”谷寓清超了一辆车,“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刚才就发现你瘦了,瘦的还不轻,没胃口就少吃一点,等到家得下半夜了,路上要是饿了可真没东西吃。”
林听没有回话,只愣愣的看着谷寓清的侧脸,这个角度能看见他清晰的下颌线,微扬的下巴有些许恣意。
“实在不想吃也没事,”谷寓清见人没应,便接着说下去,“过会买着面包什么的带着,路上饿了可以垫垫肚子,回家…回家估计没有开门的饭店了,家里应该有吃的吧?”
前方红灯亮起,谷寓清点了刹车,他回过头来,猛地撞上了一双湿润的眼睛。
泪堆在眼角,映出细碎的光,谷寓清一下子就慌了:“怎么哭了?”
手边也没有纸,他只好捏着袖子给人擦眼泪,林听哭的面无表情,那双眸子里也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有眼泪不断地滑脱,袖子不够用,泪滴掉在手上。
灯不知何时变绿的,后面的车鸣起了喇叭,谷寓清只得收回手,发动了车也专心不起来,他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看着林听才擦干净的脸上又堆起了湿痕。
这样开车极不安全,谷寓清抓过腰后的那只手放在身前,好不容易暖热的手又有凉下来的趋势,谷寓清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揉搓着林听的指节。
没有哭声,连抽气声也听不见,无声的哭泣最让人揪心,那些眼泪仿佛要把谷寓清的心脏砸穿。
他正寻思着找个地方停一下车,却突然被林听握住了手,指缝嵌入了指缝,稍凉的掌心微微贴着他的,这只手似乎没什么力气,只是虚虚的扣着。
谷寓清的衣袖湿透了,贴在林听的掌根处。
太阳已经沉了一半,澄黄逐渐被墨蓝吞噬,灯火万千像是繁星坠落,林听调直了椅背,外套从身上滑落。
他斜靠着,说:“抱歉,太失态了。”
泪已经干了,只剩下积在眼角的泪痕,也不知林听说的是哪个抱歉,他的手还放在谷寓清的腿上,似乎没有比这个更失态的事情了,但他好像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道歉。
其实他并不想抽出手来,正巧谷寓清也不想放他走,二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出奇的默契,心率瞬间同频。
谷寓清并没有说话,只将手缓缓收紧,他的唇边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若不是现在不是笑的时候,谷寓清觉得自己能笑到整条街的人都听见。
夕阳沉的很快,转瞬间只剩下了一条光线。
第14章 晚夜剖白
机场饭味道都一般,但进了林听的嘴里却没什么太大差别,他被谷寓清连哄带恐吓的吃了小半盘饺子,又在上飞机之前吐了小半,胃里酸酸胀胀的一直不舒服。
城市再次缩成了一小片光点,薄薄的云层遮不住视线,蜿蜒河流穿梭于山丘,好似泼了墨的水墨画。
飞机攀升引起了剧烈的耳压变化,让林听头晕的更加厉害。车上三个小时的睡眠阻挡了他的困意,他把自己蜷缩起来,脑袋歪在他与谷寓清之间的扶手上,闭着眼眉头紧锁,他依旧盖着谷寓清的大衣。
明明已经离着天很近了,却也看不见几颗星星,只有一轮圆月直对着小窗,月亮的纹路印在林听身上。
谷寓清有些懊恼,刚才不该逼着林听多吃那几个饺子,他看着缩成一团的人,抬手拂了拂林听的后背。
蜷着也不舒服,寒意从身体里不断的向外涌,林听浮在梦境的边缘要睡不睡,发动机的声音像是响在脑子里。
飞机逐渐平稳,谷寓清向前排的姑娘要了一颗薄荷糖,他将林听捞起来,接着将扶手拨了上去,两人之间再无阻隔,林听一下子砸在他腿上。
“哟,”谷寓清揉了揉林听的额角,顺手把薄荷糖塞进林听口中,“来清清口,舒服点。”
糖滚去了舌根,在口中漫开清凉,林听一直都没有睁眼,任凭谷寓清摆弄,这人一会儿摸摸头顶上的空调,一会儿又给他添了一个毛毯,没多会儿又在他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里面放着一只舒缓的小提琴曲。
“德彪西的月光曲,”林听闭着眼睛说,“我上次给你推的好像不是这一首。”
机舱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翻动报纸的声音。
“不是,”谷寓清摸着林听的头发,不时在指尖绕一圈,“换着听听,只听一首会听腻。”
音落,谷寓清觉得腿被人捏了一下,他低头去看林听,之间那双唇微微翕动:“一点都不长情,”他长叹一口气,“这才听了多久。”
谷寓清轻笑一声,他说:“我不长情?”他稍稍俯下身,声音收了一些,“你可以试一试我到底长不长情。”
闻言林听倏地睁开眼,睫毛蹭过长裤,面前的口袋里放着安全须知,加粗的字体格外显眼,牙边的薄荷糖化了一半,薄荷味淡了许多,剩下的是浓的快要倒牙的甜。
月亮偏离了小窗,光落在安全须知上,林听眨了眨眼,谷寓清好像感觉得到,他感觉谷寓清又弯了弯腰,这个姿势好像把他圈在了怀里。
“你可以试,但不要跟我试,”林听慢慢说道,“你以前谈过恋爱吗?我不想毁了你对恋爱的向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