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热。柯纯拿手扇着风。
郎秋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拧起眉毛:发烧了?
他哪里知道,这一摸让柯纯的体温又上一度。
冉晓信的粗言秽语像是被打开的水龙头,话越说越密、越说越难听,柯纯的身体也愈发的燥热。
这不正常。
柯纯觉得自己来到了一间桑拿房,热气蒸腾着他的身体,他就像是一个待发酵的面团,一点点膨胀,好像要炸开来!
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这不是性~欲。
那这是什么?
柯纯不知道,生出的一点点恐惧也马上被热气蒸散,不见踪影。
我我太行了。柯纯的五官在脸上挤做一堆,身体也蜷成一团。
五指交握,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肤中,留下一道道凹印。
郎秋在他身边不知所措,他说热,总不能抱住他,会让他更热,可扇风也无济于事。
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不能盛一盆凉水往他头上浇下去,也不能从冰柜里拿两大袋冰块来给他敷。
外头是伺机待发的冉晓信,他不可能抛下柯纯冲出去。
本来就很艰难的局面,加上柯纯糟糕的状况,组成了一道几乎无解的题。
彻底把郎秋给难到了。
喂,你行不行?他只能出声询问。
我我想啊啊啊啊柯纯的左手猛地抓住自己的右手,一张脸上半阴半阳、半哭半笑。
他跪在地上,弓起身子,低下的头隐藏起他痛苦的面容。
右手努力突破左手的阻挠,缓缓地摸进上衣口袋,把装在其中手枪给掏了出来。
郎秋见状,一把把手压在柯纯的右手上,加重语气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唇和齿激烈地打架,柯纯的身体颤动得厉害。
郎秋几乎要按不住他,不知道他瘦弱的身体里哪里来那么大的能量。
喂,你冷静!郎秋喝道。
可是柯纯的耳朵形同虚设一般,持续发力挣脱开了郎秋的手,蹭的起立,举枪对准门口的冉晓信。
那个将死之人却还丝毫不当回事,讪讪笑道:哟,小白兔终于生气了。
而当他对上柯纯的眼睛时,哑然失语。
那是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睛,仿佛所有的情感都死在了里面,什么都没有无。
冉晓信的舌头开始打结:你,你你你玩真的?
他慌乱地举着枪,举枪的手像是得了帕金森似的抖个不停,枪口也随着左右摇摆。
柯纯的嘴角浮起一抹冷淡的微笑,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好像变了个人。
你话太多了。
他的手腕轻轻一动。
啊啊啊啊啊啊
杀猪似的尖叫,冉晓信扔掉手枪,蹲下身,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回到了最初妈妈肚子里的姿势。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他的大脑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如同一只无能的老鼠,除了瑟瑟发抖外啥也不会。
死亡呢?
怎么还没降临?
啊,就连死亡也看不上我吗?
冉晓信慢慢的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男人公主抱着另一个已陷入昏睡的男人,前者那双犀利的眼睛直直地向他刺来,恨不得杀他千次万次。
但比起真正的死亡来说,还是温柔太多太多。
郎秋抱着柯纯走出阅览室。
冉晓信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身体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脚边银色的手枪安静地躺在地板上,在月光下泛出苍白的光芒,好似在讥笑他。
在生死之际,他依然是那个懦弱、胆小、没用的人正如他老爹说的。
柯纯的那双冰凉的眼睛被深深印刻在了冉晓信的脑中,一想到就一股恶寒从脊梁骨窜至头顶。
那个人,真的是柯纯吗?
那个脸上写着冷漠、眼中写着残酷、唇角挂着享受的家伙,和那个满脸天真、成天嚷嚷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小白兔,真的是一个人?
那家伙,明明就是死神。
冉晓信还是心有余悸,要不是郎秋,他
呼
思想的终结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冉晓信彻底绝望了。
他抬头看到那苍白的月光勾勒出房间中央无声无息的耿言彬真正的死亡他笑了。
死在这儿,也好。
到头来所有的挣扎和叛逆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可笑。
他老爹说得没错,他就是那个不成器的败家子,注定一生一事无成。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冉晓信疯了,笑声毫无章法地从他的口中颠出,像是乒乓球一样,忽高忽低,忽东忽西,在房间中上蹿下跳。
哈哈哈,哈,哈,哈。
戛然而止。
冉晓信张着嘴,瞪大双眼,望进去是最深的绝望,和最大的震惊。
瞳孔中映出一个人淡漠的脸庞,五味杂陈在他心中拧了一个结,成为了瞬间的永恒。
第30章
安静的小屋,只有书桌上那一盏惨白的小灯打出一片清冷的光。
桌上的线装笔记本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合上,显出棕灰色的封皮。
只听一声轻轻的叹息,书桌前的人转过身,把视线投向他身后的那张床上。
床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男生,双眉紧锁,双唇微动,似是在做着一个可怕的梦。
郎秋没有去叫醒他,他凝起双目安静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男人,思考着到底是什么让方才的他性情大变。
在这里初见柯纯时,郎秋觉得这小子弱爆了。身子骨小小的,性格还跟个小白兔似的,天真得连三岁小孩都能骗他。他心下的判断是,这小子肯定活不过两轮,却没想到他居然走到了最后这一步。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对于这小子的过保护。他本来应该是一个观察者,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变成了伙伴?
郎秋回想自己在地下室向柯纯发出结盟邀请的那天,他为什么会那么做?
因为他很好奇柯纯的人畜无害可以让其他人对他松懈到什么程度。
因为他很好奇柯纯的亲和力可以套取到多少参赛选手的情报。
因为他很好奇把真相告知柯纯后他会做出怎样的行动。
一个单纯、善良、天真的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如何在这个残酷的生存环境中存活下去,这是郎秋关心的。
可是,柯纯的每一步、每一个选择、每一次结果都踩在了郎秋的意料之外,他发现柯纯对于生的眷恋没有那么大,更多的是一种信仰,对于自己内心的信仰。这种信仰不会为任何威胁而崩塌,即使是对自己生命的的威胁。
而这个信仰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能把所有靠近的人都卷进去,郎秋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