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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21节

第92章 魂兮魂兮

可是不应当。

灵魂虽然如烟单薄,却也如丝坚韧,灵魂自有其能够历经轮回洗练而不散的重量,不应当被一朵云不经意的打散。这世上,最轻是魂魄,最重也是魂魄,最虚无是魂魄,最厚重也是魂魄。人之一生,七情六欲,百年日月,千般思量,万般不舍,脱了r_ou_身,皆是魂魄。

“靳儿……”寒净抓着寒靳的手臂喃喃,“靳儿,不对……”

生灵一生,或平平淡淡,或刀口舔血,或朝生暮死,或寿比天地,都只是这一生。在这个世界,轮回是自然之理,是万物之始,也是万物归宿,是此生的安慰,更是来生的希望,可魂飞魄散,魂飞魄散,是最痛,也最重。

魂飞魄散,前无前生,后无来世,希望断绝,彻底消失。

“靳儿,你看到那些魂魄了吗?”寒净一手抱紧小丑鸟,一手抓着寒靳的手臂,踏着水灵,登天而上。和魂飞魄散相比,此生的死亡似乎已经无足轻重,他不再关注脚下越来越远的人与妖之间的混乱争斗,追逐新近出现的,飘向天边的那几缕魂。

寒靳随他望向那几缕细微的烟雾状的魂魄。说来好笑,生灵在世,总要分个种族边界,总会分出三六九等,可死了之后,灵魂却并无差别。

二人一鸟追着那几道魂魄到了天边,每个生灵的魂魄都是几丝缠绕盘旋密不可分的烟雾状,可升的越高,雾丝之间的勾连便越松垮,就像是一双巧手解开了乱麻,却又任其分崩离析,四散飘零。修士虽然修行长生之术,灵力可移山倒海,可却对魂魄束手无策,寒净虽然修习修炼神魂之法,能以魂魄维持r_ou_身形态保命续命,却不能对别人的魂魄做什么改变。魂魄一事,似乎独属于天道,虽有轮回,却不可干预。曾经有大能立志要追寻轮回的秘密,却总是会被突然出现的人和事挡住视线吸引注意,而魂魄,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如烟消匿。

生于此世,踏着这方土,说着本地言,所遇所见,冥冥之中,都自有安排吧。

可既然魂魄是天道一事,天道将关闭此方世界,每个生命都需入轮回,那这些灵魂的消散,是出于天道的冥冥吗?

本就淡薄的魂魄因丝缕分离而更加模糊,在碧蓝的天和柔软的云的背景下,越来越难以捕捉。寒净和寒靳聚ji,ng会神,分别盯着一缕魂丝,可魂丝在云中穿过,眨眼就和蓬松的云混成一团。二人仅靠r_ou_眼,相继失去了目标。寒净一头扎进云里,充沛的水雾和点滴的水珠拂过寒净的脸颊,可那道魂丝却是彻底不见了。寒净一连追踪了数道魂丝,无一例外的都跟丢了。寒靳也不是粗心大意之辈,即使小心翼翼,也没能分辨出那些极浅极淡的烟雾去了何处。

几番追逐,云层中扑了个空满身的水,寒净尚且毫无感觉,寒靳雷火灵根,心中不喜,但在寒净面前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小丑鸟却是满身的水珠感到十分讨厌。它虽然是只天生邪祟,可借了母体生出来,是难得生来就有r_ou_身的几种特殊ji,ng怪之一,有了r_ou_身自然就有偏好,身为一只鸟,最讨厌的就是羽毛渗水,shi漉漉的十分沉重。一开始小丑鸟还能忍气吞声,和寒净一起折腾,后来羽毛上挂的水珠越来越多,羽毛越来越潮shi,它开始大声抗议,试图引起寒净的注意,务必要让寒净注意到再懂事的娃娃也不能经受这样的虐待了,不出声不能当作自己不存在!

寒净被小丑鸟嘶哑难听的尖叫声从满腹心事中惊醒,注意到小丑鸟的小眼睛里糊满了水珠,从脖子上有一道小河流顺着羽毛往下滴水,小丑鸟难受的拼命摇头甩水,知道它是难受了,忙伸手排出它身上的水珠,让寒靳烘干了它的羽毛,看着小丑鸟满意的点点头后低头疏离温暖蓬松的羽毛,怅然而不甘地最后四处张望了一下,始终寻不见那些魂丝的踪影,只得放弃:“魂魄一事,始终不是我们能窥得缘由之事。”

寒靳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揉过寒净乌黑如水的发顶,倒是不在乎这一点窥不得天机的挫败感,失去十年,现在只要寒净在身边,让他做的事他都会尽力去做,却绝不会为了任何事离开寒净一步,哪怕是寒净要求。

“天道之意渺茫,不必过于自扰。”无论是不能飞升,还是堕入轮回,对寒靳来说都没有什么重要的,他执念过深,即便通道不闭,也绝难飞升,此生能和寒净白头到老,来生千山万水,他也会寻到寒净的所在。既然世间万物一生都有一死,那么在此生死之前,他不愿再用有限的时间掺和到这些打打杀杀的破事里,更不愿寒净一时想不开非要掺和到天道的计划,做那个魂飞魄散的人。人的本质果然是自私的,寒靳自己一条命没什么,若为了天下苍生,自然可以牺牲。可若是寒净,天下苍生又怎么比得上寒净的安然微笑。

以前陪寒净听戏,听到为一城舍一人的桥段,寒靳一边觉得实在是令人敬佩,一边又觉得如果是自己实在难选。可如今,若真有这样一个选择放在眼前,莫说是一城,整个世间又与他何干,这世间没有寒净,还叫什么世间!

抚摸发顶的手指干燥温暖,顷刻烘干了长发,寒净舒服的缩了缩脖子,无意识地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寒靳的指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即便已是道侣,寒净仍然觉得有些羞涩。他大概知道道侣间是可以做些不同旁人的亲密之事,可是是什么样的亲密之事还是一知半解,只是直觉的决定心脏砰砰乱跳,不敢看寒靳,却也不想离他太远。

寒靳毫无疑问是个美男子,即便是在群英辈出的修真界也难掩天赋,三百多年大乘的不是没有,可也不是年年有,更难得是性情温和,正直善良,始终没有被遇见的各种糟心事磨去他的希望,始终心性坚定,寒净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真是会捡,一出手就捡了这么个人回家。和寒靳做那些不同于旁人的亲密之事,只有期待,倒没有对未知的害怕。

只是,就以前从众从那偶然看来的小画本里,还是觉得过于羞涩了些。

寒净面颊绯红,低下头 了 鸟毛。小丑鸟刚伸长脖子吞了一道路过的美食,突然被寒净 乱了毛,既懵逼又心虚地缩回了脖子,小心翼翼的抬着眼皮看寒净,它因为眼睛小,瞳孔更小,翻着眼皮偷偷看人特别像是在翻白眼,寒净还以为自己被这只什么都不懂的鸟无情的嘲笑了,忍不住撅了撅嘴,小小的哼了一声,表示小丑鸟这样的行为非常不讨喜!

小丑鸟看寒净似乎生气了,犹豫片刻,张嘴吐出一道烟雾,蔫哒哒地讨好地用脑袋蹭了蹭寒净的手臂,表示悔过。

寒净眼睁睁的看着小丑鸟吐出一道魂丝,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你怎么可以吃人呢!”魂魄无形,承载的却是生命的重量,吞食魂魄,与食人无异。寒净生怕小丑鸟造孽害人,一路上都用自己的灵力养育它长大,却没想到它会偷吃魂魄。也不知这一路上,在寒净没有注意的时候,它是不是也曾偷吃过其它魂魄。

小丑鸟蔫眉搭眼地表示认罪悔过,寒净一拍它的肚子,声音有些怒又有些急:“你吃了多少!”

小丑鸟连连摇头,抬起一只翅膀,收拢羽毛,竖得笔直,继而再次疯狂摇头,表示自己这是第一次犯,就吃了这一个还吐出来了。

寒净愤怒于亲手养的娃娃居然吃人了,寒靳却抓住了另外的重点,寒净养的鸟,寒靳自然和颜悦色,他望着小丑鸟豆粒大的小眼睛,眼中没有一丝嫌弃:“你是不是,能看到这些散开的魂丝?”

寒靳和寒净关系亲密,和小丑鸟没有仇怨,还给小丑鸟烘干羽毛,小丑鸟对他也颇有好感,乖巧的点了点头。

寒靳抬头,对寒净笑了笑:“寒净,你毕生的机缘,是不是都在捡人捡宠物上了?”

寒净:“……”这话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第93章 大阵

小丑鸟虽然没有口吐人言的天赋,可却听得懂人话,何况刚刚惹寒净生了气,小丑鸟急于立功挽回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形象,甩了甩shi漉漉的羽毛,强忍着不适离开了寒净的怀抱。

可是虽然离开了寒净的怀抱,它却在原地转了个圈,踌躇一会,看了寒靳一眼,落在了寒靳肩膀上。

寒净还没反应过来,寒靳先懵了,他和小丑鸟不熟,虽然表示出和善,但也是因为寒净的缘故,小丑鸟这带路带到了自己身上,寒靳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只鸟不会要诬告自己吧!之前挑拨离间这种事都是小白羊的活,怎么走了一只羊,来了一只鸟,还是这副德行!

寒靳强忍着把小丑鸟摔下去的冲动无辜的看着寒净,务求让自己的眼神足够委屈!

幸好小丑鸟没有要诬告寒靳的意思,它落在寒靳肩膀上纯粹是为了和寒净面对面地交流又不用一直扇动shi漉漉的翅膀!小丑鸟张着翅膀手舞足蹈地对寒净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寒靳只觉得那对大翅膀在耳边呼扇来呼扇去,可寒净满脸的认真,似乎真的看懂了听懂了,寒靳只能忍耐。

“嘎嘎嘎!啊啊啊!”

寒净点头:“哦哦,分开去了不同的地方?往哪个方向去了?”

寒靳:“……”寒净,你是认真的吗?我不在的时候居然偷学了鸟语?

“嘎嘎嘎!啊啊啊!”手舞足蹈大翅膀扇来扇去。

“哦哦,东方和北方,就这两个方向吗?”

“……”这一句鸟语和上一句有什么区别?!寒净都能听懂鸟语了,以后夫夫交流会不会有问题?

“嘎嘎嘎!啊啊啊!”

寒净想了想,拍板敲定:“先去东方!走!”

小丑鸟叫了一声,总算起飞带路了。

寒靳:“……”好像和寒净有距离了,不高兴!

两人一鸟冲着东方飞去,一路经过不知多少高山流水,在云端之上俯瞰下界,熙熙攘攘的人世繁华尽收眼底。小丑鸟路过了几座城池,在一座大城之外开始降落。地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帐篷,红色方底旌旗飘飘,银铠缨帽的士兵列队走动,小丑鸟直冲而下,毫无顾忌,被寒靳一把捞住。

小丑鸟和寒净一同无辜的望着寒靳。

寒靳颇有些无奈:“下面是军队驻扎之地,我们贸然闯入,只怕引起恐慌。”

大国之间与大宗门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可能交好也有可能交恶,但就算是再要好的关系,不经通报直闯军营重地,意图窃取机密的怀疑是免不了的了。

寒净与小丑鸟俱都乖乖的看着寒靳,等他拿主意。

寒靳:“……”这鸟虽然是个邪祟,倒是比羊懂事多了。

寒靳好言好语与小丑鸟商议:“要下去还得委屈你一下。”

和小丑鸟交待一番,小丑鸟似懂非懂,寒靳掌中渡过ji,ng纯灵力,把小丑鸟喂的又大了一圈,小丑鸟顿时更加乖巧,卖力地鼓足劲扇动翅膀冲了下去。

寒净寒靳落后几步,不紧不慢的追了下去。

有东西靠近,地面驻军自然反应迅速,西南营帐中一道银光冲天而起,万钧雷霆蓄于箭尖,和小丑鸟的轨迹即将在半空中交汇于一点。

小丑鸟出生以来,虽然天性凶残,本性彪悍,可毕竟实战经验太少,面对来势汹汹威压甚强的迎面一箭,居然没有反应过来,仍然沿着既定的轨道冲了下去。

幸好身后一道雷霆之力急追而下打偏了那只雷箭,小丑鸟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雷箭从自己脸侧划过,噼啪雷声在耳边清晰放大,后知后觉的乱挥着翅膀,本能的大叫起来。

小丑鸟一族的天赋乃是通过特定的叫声激发并放大敌人内心的痛苦和绝望,这招对于未开灵智的野兽和花草不管用,可是对于小丑鸟一族需要的充满灵力的猎物来说效果基本上是立竿见影。

小丑鸟情急之下的大叫,它自己未必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倒的确是出于本能的恐惧,只是害苦了所有听到它叫声的人。

包括寒净和寒靳。

这两个人都是满腹的心事,寒净经历过一次,反应还算迅速,立刻捂住了耳朵,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寒靳,却看到寒靳脚下不稳,灵力溢散,一头栽了下去。

寒净整个人刹那间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想不到,他手脚发抖,连身体自然而然的灵力运转似乎都成了一件特别难以理解的学问,跟着寒靳一起掉了下去。

呼呼的风声从心口呼啸而过,寒净努力伸出手要抓住寒靳的手。

如果他不抓住寒靳……如果……

那就一起死好了……

小丑鸟扑扇着翅膀努力拔高,却眼睁睁看着寒净寒靳先后从身边落了下去,它惊愕地看着两人,愣了一下,闭上嘴巴,拼命挥动翅膀追了下去。

可它的速度似乎比不过自然的力量,蓝衣白衣在越来越大的风中铺开巨大的水花,在小丑鸟的视线中相互交叠,像是一片急速远去的天空,如同缠绞在一起的蓝天白云,难以分离。

地面已经赫然在望,两人下落的速度已经难以阻挡,营帐中的人都被小丑鸟惊天动地的喊叫魇住,小丑鸟哀鸣一声,放弃了扇动翅膀,收拢成一团,跟着落了下去。

从万丈高空落下地面,不过短短几息,风声已经如鼓,几乎震裂小丑鸟的耳朵。它眼巴巴的望着寒净的背影,就算是要死,也总得和这第一眼见到的人死在一起。

寒靳于恍然中猝然惊醒,仿若一场经年的大梦,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夕,只看到寒净嫩生生的脸上满是泪痕,双目痴迷,从空中无拘无束地自由下落,便再也顾不得分辨如今的处境,吓得手脚冰冷,提起灵力硬生生扭转了自己下落的趋势,迎空将寒净接了个满怀,顺手捞过明明有翅膀却放弃了飞翔的丑鸟。

寒净一落进寒靳怀里便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寒靳的脖子,痴迷的眼神也渐渐回复清明,只是仍在不停落泪。寒靳扔开手里的丑鸟,捧着寒净的脸,看他劫后余生般的后怕和恐惧,心中愤怒又心疼,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被扔开的小丑鸟展开翅膀,小心翼翼的在二人身边盘旋,小眼睛偷偷打量寒净寒靳的神色,倒是不敢再发声了。

寒净已经是第二次体会报死鸟一族的天赋,只是这次绝望求死的想法比上次更甚,即便醒来,依然不能立刻从恐惧的情绪中走出,恨不得把寒靳栓在自己身上,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甚至难得的对小丑鸟动了火气:“你太胡来了!再这样我不要你了!”

小丑鸟飞翔的动作一滞,难以置信的看着寒净。

寒靳对小丑鸟倒是没有迁怒,只是这件事更像是对寒靳的警醒,提醒他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寒净和寒净所保护的一切。他知道寒净正在气头上,说出的话日后自己一定是第一个后悔的,替寒净向小丑鸟板着脸教训:“不是怪你的意思,知道你是太害怕了,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能再犯了,要学会控制自己,听话的好孩子才受人喜欢,明白吗?”

小丑鸟眨了眨小眼睛,点了点头。

寒靳拍了拍自己的宠物袋:“你先进来呆一会面壁思过,出来的时候要诚恳的道歉。”

小丑鸟蔫蔫的看了寒净一眼,钻进了宠物袋里。它是第一次进宠物袋这种地方,虽然不太舒服,可是仍然老老实实面壁思过。

寒净全身仍然在微微颤抖,抓着寒靳的手臂不肯放手,寒靳心中虽然心疼,慢慢的却生出了越来越多的欢喜。曾经以为是一厢情愿,以为他是懵懂无知不懂情爱,以为是自己骗婚骗来的道侣,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他开窍懂得爱情和师徒之情的区别,如今看来,倒也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绝望。

以为永远不会开花的这棵铁树,他总算是开花了,即便是一朵迟开的花,也已经足够让人所有的遗憾都烟消云散。

来日方长自然是好,可两情相悦才是人间至乐。

第94章 罪人律贤

气氛真好,有人打扰。

从万丈高空坠落不过几息,已经极接近地面,小丑鸟的叫声虽然威力巨大,但是极其短暂,还没人来得及自杀就回过神来,地面的人除了一身冷汗之余,对空中大摇大摆的人也实在不能不提防。一队银铠甲士蓄势待发,飞上天来。

寒净好歹也是一山之主,是要面子的,在甲士们上来之前寒靳便将乾坤袋中一件移形换貌的法宝附在了寒净脸上,自己转身半挡在寒净面前,对甲士们客客气气地抬了抬手。

心情好的时候,寒靳的礼数是没得挑的,长辈面前他恭谨,外人面前他谦和,至于寒靳脾气不好的时候,寒净没见过,只听小白羊说过,但是小白羊经常说寒靳很多不好,有的听起来就很夸张,寒净倾向于寒靳这个人就没有不好的时候!

寒靳怎么可能会脾气不好!寒靳整个人都很好!哪哪都好!

寒靳威压重,态度好,甲士们也不敢过于冲撞,说话也尽量轻声细语却不卑不亢:“不知仙人此来是为探亲还是访友?”

反正是不欢迎久住,寒靳心情好,分毫不见怒气,他声音清朗,既不高昂也不会太轻,平易近人道:“方才宠物乱闯乱撞,惊扰了诸位,寒靳向诸位赔罪。不知此地为何处?”

为首的银铠甲士道:“此地是律丰两国交界之处。”

寒靳道:“方才我的宠物是追寻我的一件失物来到此处,不知可否让寒靳下去寻找失物?”

为首的银铠甲士略一犹豫,便拱手道:“请。”

寒靳自然而然地牵着寒靳的手向下一路前行,落到营帐中央,一员高高壮壮的大将已站在营帐前对寒靳一拱手,声如洪钟:“不知寒师叔到此,有失远迎!”

寒靳怔了一怔:“师侄是我霞蔚宗门下?”

那大将道:“小将律严,乃是北海玄月宗兴道真人门下入室弟子。”

北海玄月宗是个很小的门派,因为招生要求太过严格了,一要皇亲国戚,二要天赋异禀,三要十岁以下,但是有这样的招生要求在前,这个门派虽然小,地位倒是十分超然,此次道妖两族的争斗,玄月宗保持了中立的态度。兴道真人与寒靳的确是同辈,也是个天纵奇才,只不过玄月宗太过封闭,寒靳只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倒的确是不认识。只是修真界就是这样,喜欢叙辈,一来讨个亲近,二来就算讨不了亲近也可以自报家门震慑对方,寒靳虽然不怕玄月宗,倒也不是一个无缘无故挑事的人。寒净在手,他现在脾气好得很,因此也不客气,认下了这个便宜师侄:“原来是师侄,我今日在云头不慎遗落了一件颇有灵性的法宝,那法宝似是逃到了此处,我灵宠奉我命前来捉那法宝,不懂规矩,冲撞了诸位,万请见谅。”

寒靳说着,将小丑鸟从宠物袋里放了出来,他自己是没有灵宠的,这宠物袋是寒净不在的这些年,他偶然有一次见到有卖,防御极佳,想到寒净是个喜欢小动物的人,便备着留个念想,宠物袋好歹要比在乾坤袋呆着舒服得多。

小丑鸟一出来就看寒净,这一上一下,寒靳与人说话间,寒净已经冷静许多,见小丑鸟一出来就是看自己,心中对自己方才所言愧疚无比,摸了摸小丑鸟的脑袋,将它抱进怀里顺毛。小丑鸟眯着眼睛舒服的缩起脖子,微微张开翅膀碰了碰寒净的手腕。

寒靳倒不至于吃一只鸟的醋,何况这鸟实在是连人话都不会说的傻鸟,听说动物有将第一眼看到的动物当作父母的本能,这丑鸟对寒净多半是父子之情。

寒靳对律严微微一笑:“就是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我替它向诸位赔罪,幸好没出什么事。”他说着从乾坤袋取出一匹金光溢彩的绸缎,“寒靳数年前得此烈阳褚火缎,仅此一匹,万望不弃。”

律严忙道:“那如何使得。”

寒靳道:“师侄便不要推辞了,我那法宝捉不捉得住还得靠师侄帮忙了。”

律严道:“我信师叔为人,断不会无缘无故牵扯人间国战,师叔请。”

寒靳将那锦缎交给身后的银铠甲士,转手拍了拍鸟头:“小筹,你去看看,那东西跑哪去了。”

小丑鸟在寒净怀里蹭够了,ji,ng神抖擞,振翅高飞,逡巡一周,看准方向冲了出去,寒靳寒净携手跟随,律严等人也紧随其后。出了营帐飞了不过片刻,远远看到一块黑色的巨石,再飞得近了,就看到巨石隐约是个人形,高约三十丈,是个朝着中州跪地的姿势。小丑鸟飞了一圈,落在了那石像磕在地面的脑袋朝天的后脑勺上,啄了两下。

寒净觉得站人家脑袋上不妥,将小丑鸟唤了下来,站在石像的脸旁,看寒靳。

寒靳低声解释:“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在丰国,曾听闻律丰两国交界处,有一人名律贤,夜屠四城四十万人,仙剑门八位剑仙联手将那人斩杀后,建议以地心石雕刻石像镇压此地残留的怨气滋生的怨灵,律国为给丰国一个交待,便将那石像刻成律贤的模样,面朝丰国跪地赎罪,并将律贤全家满门抄斩,尸首斩首示众。这石像就是律贤的赎罪像。”

寒净只是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四十万人,血流何处,魂归何处,个个亲友又心念何处?旁人听起来只是一个轻飘飘的数字,可寒净自己手上只是有沙门一人的鲜血就已经难以自处,四十万人,若要留下名册,那名册要从这里排到何处?

寒净暗自心惊胆战,紧紧攥着寒靳的袖子,四十万活生生的人命,听的事越多,越觉得这世上难以理解的人太多,譬如师尊,譬如律贤……

譬如师尊……

“这些年来,小玉伙同一群疯子,灭了阿摩罗教数万教众,屠杀了律国和丰国戍边战士数十万众,挑了魔族的极乐城,收了ji,ng灵谷无数ji,ng怪灵物,现在还在外面挑起了修真界和妖族的战争,这些你都无动于衷吗?”

寒净不是一个生活记忆极佳的人,寒英的话不知为何,记得如此清晰。

那时寒净只是听一听,许是太过震惊,反倒有些麻木,如今想来,想一次,就更添一次心惊,也就更觉得手脚无力几乎站立不住。

那是他的师尊吗?是从小教他“君子以仁立时,尔当以善为本”的师尊吗?是那个教导他“大道万千,唯正不灭”的师尊吗?是那个被徒孙辈当作小弟子只会自己生闷气的师尊吗?是那个自己不小心打翻鸟窝摔碎鸟蛋都会说“你负它因果”的师尊吗?

他的师尊,明明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是这世上个头最矮却最有担当的人,是这世上看万千生灵如看自己的人,怎么会一转眼变成一个刽子手?

那不是他的师尊,那一定是这世上最最y险歹毒的恶鬼,占据了他的师尊的皮囊,就如当年的他。

而徒弟不孝,只知道为自己的遭遇自怨自艾,竟不能找到师尊,革除恶鬼,教养之恩不能报,何以为人,何以为人徒!

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寒净的脸,寒靳微弯下腰,俊朗的脸离寒净只差两寸,眼中满是担忧和极力掩饰的惊恐:“怎么了?不舒服吗?”

寒净是元神化作r_ou_身,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第二条命,寒靳并不了解寒净修习的这门秘技,可这捡回来的命,想来一定是极为ji,ng细的,得仔细呵护时刻注意。

寒净实在是全身都在抖,他满心都是寒玉不知正在何处受苦,一颗心抖得快要跳出胸腔,懊悔自责之情像是要在他的血液里结冰,他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却靠在了寒靳身上。

明明是凡人穿单衣也不觉得冷的天气里,寒净却蜷成一团,显得更小了,寒靳连忙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从乾坤袋抓出一件焱狐皮的大氅将寒靳裹了起来,对律严匆匆道了一声“抱歉”,对小丑鸟一招手纳入宠物袋,飞向城镇的方向。

寻常的小城镇虽然有自在冠的医师,可难有高阶医师,寒靳这时候不能赌自己刚好运气极佳能够遇到一位巡游的高阶医师,直接飞向了律国的都城桓塬。

高阶医师虽然见多识广,探了寒净的灵力之后依然吃了一惊:“元神?”

寒靳紧紧抓着寒净的手,生怕自己松了一点寒净就会从指尖溜走:“可是元神出了问题?”

“心境不稳,元神自然会受影响,不可大喜大悲大哀大怒,否则元神都有可能散形。”医师颇有些束手无策,“只是元神,也用不得寻常丹药,稳固元神的丹药都极为稀有……”

寒靳急道:“什么珍稀药材,医师但说无妨,我去寻来。”

医师叹了口气:“天下药材,尽在木籽派,只是自从木籽派新掌门上任以后,药材便不那么好得了,我将所需药材写一张单子,你尽力求取吧。”

医师去写药单,寒靳传讯小白羊。

这种时候,他谁都信不过,只能相信小白羊。

小白羊果然也不负所望,夤夜过后,天亮时分,小白羊披着满身的露水赶到,也顾不得和寒靳打嘴仗了。

“你去吧,这里不用你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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