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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兰草纱帐内氤氲着夏初的栀子香气,后窗的风雨刀剑一样落在竹林里伴着雷鸣,书架上的金兰四友散落在初遇那一页,隔壁的谢淑梅正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我已经十八岁,有了电脑,有了手机,不再通过古书里的文字知悉一切。
我在水里幻想着“谢君玉”,幻想着他在深夜抱着我的手臂,幻想着他吻我时的神情,幻想他衬衫下的躯体和体温。
在眼前变黑的时候,我撑住了墙壁,然后眼里,身体里的东西一起顺着头顶的水流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最后彙入髒兮兮的地漏......
我在那一瞬间没有任何爽感,反倒是想起了很多人。
兴致勃勃陪我聊了一路的况书与,谢君玉朋友圈里腼腆微笑的中阮姑娘,还有一墙之隔的我的哥哥。
很久以后互联网上出现了关于精神出轨算不算出轨的讨论。
而我在十八岁那年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我以为我是在今夜被“哥哥”勾出关于“谢君玉”的联想,才短暂地背叛了况书与。其实我从答应他交往的那一刻就已经背叛了这段关系。
我无法把爱情交给况书与,也无法交给我的哥哥。
刚开始我认为“谢君玉”是哥哥的影子,后来我认为谢君玉和哥哥可以是一个人,到今天我才发现连哥哥也无法替代“谢君玉”。
我在水雾中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平静地套上新衣服走了出去。
谢君玉正在手机上跟人交谈,见我出来他才去洗漱,而我躺在床上给况书与发了一句对不起。
我以为况书与会疑惑,会生气,会质问我的草率和不负责,反正我已经是个烂无可烂的人。
可他只是问了一句,“你哥哥发现了?”
见我不回,他又发了过来,“没关系,不用说对不起,一般家长确实不能接受。”
“那以后还能找你约稿吗?你的水平真的很棒。”
“这麽快放弃我,看来真的没有很喜欢哈哈。”
“不要有心理负担啦,这种事儿总要慢慢讲才能讲通的。”
我靠在床上盯着不断跳出来的对话框,突然想起了高中时的顾亚萍。
他们用最大的耐心包容我的荒唐幼稚,我却无法回馈对等的爱情。
早在十五岁那年的云归处,我没有再爱过“谢君玉”以外的人,他是我隐匿在琢漪记的青春,是庄周飞不出梦境的那只蝴蝶。
26(be预警)
谢君玉在北京呆了四天,直到我开学他才準备回杭州。
这四天我们没有像普通家长来看孩子那样逛一逛北京的景点和大学。
谢君玉完全没提他自己的事,反而把重点全放在了我身上。
他不懂美术,一开始只会从拍卖会和朋友口中买一些艺术价值远大于实用价值的工具送给我。
后来他开始变忙,干脆直接给我转账。
我四年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来自谢劲松的一张卡,谢君玉转进支付宝的部分则是让我用于娱乐的花销,每一笔都数额可观。
我知道他维持了高中一贯的优异水平,高考的失利没有给他带来打击。他在浙大超算团队做研发,短短两年已经获得了无数的奖项,还收获了爱情。
谢君玉在大悦城换掉了我那部卡顿的旧手机。
他给我买衣服,买鞋子,买我这个年纪男孩们喜欢的一切。
然后他会摸着我的脑袋说要经常出去玩玩,不要闷在学校,不要封闭自我。
“你和萧听雨什麽时候结婚?”我在他问我要不要吃冰淇淋的时候突然开口。
下楼的地方是一排奢侈品商店,而谢君玉路过时明显看了一眼玻璃橱柜。
而落地的橱柜里放着一对婚戒,写着通俗的“传世”“真爱”这些词彙。
家长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
他们在你高中时严防死守,禁止出现一切友情以外的感情,生怕影响到成绩单上的数字,又会在你升上大学成人以后催着你恋爱,毕业就结婚,最好很快抱个孙子。
人生仿佛被他们压缩在十八到三十岁这短短的十年,像是一部拉了进度条的电影。
我一直认为自己没有长大,谢君玉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九岁。
可在南石皮巷的老头老太,包括谢劲松,谢琅口中都只有所谓的“虚岁”。他们说谢君玉都“二十一”了,是大人了。
他们恨不得从精子和卵细胞结合一刻开始算起,生怕我们迟一步长大,迟一步遭受成年人所遭受的一切。
“我下学期才大三,哪有这麽快。”谢君玉温和地笑了,又像是想到了我的情况,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