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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美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学生都是卓然的艺术家,我这种铁树开花八百年难遇的运气型学生得付出成倍的精力才能勉强追上。
我和顾亚萍交流的频率变低,只有八卦的时候她才给我发一发消息。
她总是掌握着一手消息。
比如潘沈榕和外国语的女孩毕业就分了手,因为女孩去了四川,潘沈榕去了福州,隔得太远也就散了。
比如不少高中情侣羡慕谢君玉和萧听雨,浙大和浙传下沙校区也就隔了半小时车程,要见面随时可以见,所以他们感情一直稳定。
她又痛心疾首说央美固然好,可我这麽依赖谢君玉这个哥哥,当时去国美其实更好。
毕竟国美和浙大就隔着西湖,比浙传还近,我要是想他了,半夜淌个水就能过去。
我在手机这头发笑,笑顾亚萍想法可爱,笑自己无能为力。
我不后悔改掉志愿,因为现在光是隔着屏幕看见他和萧听雨的照片我都难过到发疯。
尽管我清楚地知道这个“哥哥”不是“我的谢君玉”,可我还是执拗地在这个世界上寻找每一寸关于他的影子。
我开始抽时间旁听中国画课程,不停地画蝴蝶画太湖石,画琢漪记的后窗竹影和断了的蕉叶。
大一暑假前夕,谢君玉打来电话问我回不回家。
我正在画室画我亘古不变的主题——蝴蝶。
窗户外的蝉鸣很烦,我左手是调色盘,右手是笔,只能用肩膀夹着手机。手忙脚乱中一滴颜料落在围裙上,凝结成发臭的色块。
我听到电话那头有女声问谢君玉这条裙子怎麽样,适不适合见家长。
谢君玉似乎是捂住话筒说了句“先试试”,这才继续笑着告诉我小外婆自己酿了果酒,还买了很多龙虾,就等我们回去下锅。
我端着调色盘想了一下,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搬出了无懈可击的理由,说自己基础太差,準备报个校内班好好练习,不然在央美这种环境很难毕业。
没有一个江苏家长能在学习上做出让步,谢君玉果然不做声了。
半晌他才回了一个“好吧。”
24
我没报什麽校内培训班,而是开始学着班上几个同学接了几单私活。
央美的学生这个身份有时候很好用。
央美代表了水平,学生代表了廉价,所以在美术类兼职这一块找工作我几乎没费多大力气。
我比其他同学更好说话,也不端所谓艺术家不为钱权折腰的架子。
漫画,山水乃至小型雕塑我都接,只要工资到位。
那几年不论是巨人带来的余热还是九阴真经ol的公测,都让二次元圈子在大学生中火热异常,不少院校的动漫社都在有计划组织舞台剧或是合体cos。
文转漫,私设,橡皮章,软陶手办...这些新鲜词开始疯狂流行,而我也顺理成章地吃到了一点时代的红利,接了不少类似的画稿。
和况书与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的水吧。
他在我这约了一个游戏人物的私设,需要跟我确认详细的衣服和配饰。
我接过不少私设,对于一套流程早已熟练。确认细节这一点大部分单主会选择在线上交流,我画他们提,提完我再改,直至完成,但况书与不同。
他对cosplay有超乎寻常的热爱,连美瞳的花纹都必须定制,以求最大的还原,所以他主动提出要线下交流。
我其实不太想去。
一年的大学生活被我过的和高中差不多无趣。我依旧孤僻,独来独往。
旁听和专业课占据了生活里大部分时间,久而久之连我的舍友都不怎麽跟我说话,除非带饭分零食。
无奈有钱的就是爹,我已经收了定金,只好答应见一面确认细节。
况书与人其实蛮友好,虽然他很快承认非要线下只是因为想看看央美的校园,以及“蝴蝶狂魔”本人是什麽样子。
我在接单平台上发布的画作基本都是蝴蝶和中式园林元素,所以有不少人在背地里喊我“蝴蝶狂魔”。
况书与是第一个当着我的面开玩笑的人。
不过我没太在意,直接了当问他需要哪些元素,什麽动作和样式设计。
况书与可能觉得我不接梗,性格又相对冷淡,于是很快收了嬉皮笑脸的姿态开始认真告诉我他要的风格。
等我在画稿上初步拟完人物姿态和服饰纹样的时候,况书与忍不住感慨,“几笔就画成这样,牛逼。”
于是况书与又成了这座顶尖学府高压环境下第一个当面夸我的人。
我其实不太擅长维系一段关系,也不是一个有吸引力的人。
和顾亚萍的友谊纯粹靠她的八卦和包容,至于谢君玉,是因为我们身上到死都断不掉的血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