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怔住,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退后一脚,用力瞪大眼睛,试图把视线汇集在一起,可眼前的建筑仍是虚影重重。
就算看不清,她也猜到了
司机送错地方了。
苏家和林现家住在前后排,很容易混淆门牌号,且这个小区从外面看,所有的别墅都长一个样子,初次到来的人分不清也不奇怪。
这是林现家,不是她的家!
她头皮发麻,酒又醒了几分。
林现已经完全打开了门,一身洁白的家居服,冷冷清清的模样,神情晦涩地望着她。
他的眼睛瞳色很淡,却会说话,通过这双眼,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牵绊住她离开的脚步。
苏甜下意识想跑,但双脚却不听话地向前挪着。
她总这样被他吸引,只要见到,就会被吸引。
明明知道,这些都是他捕获猎物的手段。
他甚至不需要说一个字,她就会自己走向他。
林现默然拿出拖鞋,盯着她沾了辣椒面和油污的鞋子,蹲下身体,轻握着她的脚踝为她脱下那双软底鞋。
柔软的脚心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或许又是那人寒冷得不似活人的指尖,苏甜打了个颤。
林现抿唇,仰头,面容精致,眼神温顺,就像一只等待主人抚摸的大狗狗。
苏甜的呼吸都快停掉了,情不自禁伸出了手。
她被蛊惑了。
但林现站了起来,过大的身高差让她恍然大悟,她才是小宠物,被居高临下注视的那个。
腰部环上一条手臂,身体一轻,她被林现拦腰抱起。
她心里一紧,将两只手攥在一起,额头不断感应到他逐渐升温的鼻息,苏甜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她以为林现要对她做什么的时候,林现突然走了。
苏甜松了口气,却更迷茫了。
她是谁,她在哪,她为什么又和林现搅和在了一起?
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仿佛无人居住,她的脚压在实木地板上,移开时留下了一对小得可怜的足印。
身后有一串小心翼翼的足声,林现拿来了红花油,在她今天崴过的脚踝上揉捏,灯光昏暗,苏甜俯身,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发顶。
可惜喝过酒的人视线太糟糕了,她什么也看不清,无法辨认他的发根究竟是不是白色的,只能凭皮肤的神经元感受他的动作。
那双用来握住手术刀,掌控他人生死的掌,此时不再冰冷,滚烫灼人的体温从他的指尖传递给她,烧过了她的心和脸。
林现不曾看她,揉完了就坐在一边,隔着不远、但不会贴近的距离。
苏甜看着他茶几上的一个小樱花杯发呆,寻思自己是不是就有一个同款,而且而且,林现家的整体风格偏灰色调,这么一个淡粉色的小东西出现,非常不和谐。
你不是喜欢许青岭吗?
苏甜闻言,迟缓地转过头。
林现还是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有唇片在开合,面无表情。
他长得是那么好看,这么多年也没变过什么,带着拒人千里的冷和疏远。
苏甜看入了迷,他淡淡地偏过脸,语调里含着不易察觉的起伏,为什么要来?
苏甜张了张嘴,我
她要怎么说?
许家的司机送错了地方?
可她明明发现了的,可以走,但她偏偏选择将错就错,其实她心里,也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苏甜不敢细想,垂下了脑袋。
林现冷哼一声,捏起她的下巴,执拗地使她和他对峙。
你,他低沉的声线里夹了一丝的颤,分不清是愤怒还是震惊,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娇弱的小猫把自己弄得脏兮兮回到家园,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知不知道主人会怎么惩罚她?
作者有话说:
下章是真的要做点什么了。
第56章 趁虚
发生什么?苏甜像十八岁时一样, 流露出懵懂天真的神情,灯光不亮,她的眼睛却不暗淡, 晶莹剔透,如同珍贵的宝石。
不似他, 死灰想要复燃, 但只要一想到八年前那个无比相似的夜晚,一盆冷水就狠狠泼了下来。
他重新靠向沙发,头痛欲裂, 太阳穴炸开几道忍耐的青筋, 一鼓一鼓,随时都会断掉。
握紧的拳敲击着前额,沙哑的喉间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林现突然站起,不冷不热地背过身去, 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一串钥匙, 你家没人,你睡这里, 我去科室了。
酒精泡过的脑袋钝钝的, 即便反应过来他要走,她即将鸠占鹊巢,发给嘴巴的指令却慢得可以, 苏甜呜噜噜说了点什么, 声音又低又小。
林现皱眉看着她, 你说什么?
苏甜可怜兮兮地仰起脸, 林现目光刹冷, 你到底喝了多少?
眼前的小酒鬼像个刚上学的小朋友, 一根一根掰着手指数:一、二
林现静静站在那里等。
八
八瓶?他沉下脸。
远远不到能把苏甜灌成这样的量度,她曾经在伦敦,一夜就能喝掉三瓶洋酒。
她读预科时,隔壁宿舍住的就是一个俄罗斯人。
苏甜卡住了,苦恼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指拢在一起,又开始从头数:一、二十二
她歪着脑袋,眨了眨眼,十二瓶。
领子被揪起,她很无助地被林现提了起来。
水龙头打开,清水流泄而出,林现打湿了干毛巾,在她脸上毫不温柔地擦拭,语音里含着一抹轻描淡写的怒,清醒了吗?
她的睫毛湿了,看起来像是哭过,一脸无辜地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脸色熏红。
林现只当是衣领勒疼了她,刚一松手,软趴趴的苏甜就滑了下去。
他心脏一紧,快速圈住她的腰,苏甜也用双手抓住了他的大臂。
卫衣拖起一节,露出因喝酒而鼓起的小肚子,林现呼吸微顿,掌心几次想要摸上那片光滑的肌肤,最后还是忍下,将她抱上了洗手台。
双脚悬空地垂下,嫩生生的十根手指紧紧握住冰冷的大理石台面边缘,她乖乖地抬着头,任一脸凉薄的林现给她擦脸。
凉凉的湿意唤醒了她的一部分理智,她却不咸不淡地用眼帘压下,哼唧了一声。
怎么了。林现沉了口气,语气不悦。
苏甜傻笑,也不说话,林现摔下毛巾,不说就去睡觉!
脚尖摆动,正中他的两个膝盖,林现压抑着低首抬眸,她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忽然开口,林现,你以前又温柔又耐心,现在又讨厌又冷淡,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她似乎很认真在问,然而林现知道,她只是好奇,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厌弃了陈旧的他,丢掉了,八年后重新翻了出来,又想起了他。
如果她发现,这个玩具厌恶所有人,所有人也厌恶他,他不具备正常人的同理心和情感,她一定会吓到发抖,从这里跑出去。
真相往往是难堪的,而他自己,就是最烂最脏的那个。
他淡淡垂下眼,你不会喜欢。
苏甜又笑了,笑声和高中时代的她一样无忧无虑,那是生活在爱和包容中的人才会发出的声音。
林现凝眉,他何尝不知道,高考结束的那个夜晚改变了她。
从出国的第一年他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她不再是那个会自己寻找快乐的千金了。
他为此自责,从此远远跟在她的身后,不肯再靠近一步,哪怕有一次她看到了他,也如他所祈求的那样追了出去,但他还是躲了起来,不敢相见。
他会弄坏她的。
视线中的小手抬起,指尖刚刚到达他的下巴,他就向后仰了一点,别碰我。
他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