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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得等通知下来了才知道。”楚夏不想再听他们说怀城的事,收拾东西起身,“我先走了,明天见。”
“快些回去吧,整个科室就你下班不慌。”
把白大褂放进值班室柜子里,随手拿了个印着‘第三精神医院’标识的袋子,将资料全塞了进去。
进了电梯,楚夏打开手机看了眼,好友申请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动静。
崔亭应该不会想留自己的联系方式,楚夏想着。却克制不住心存侥幸,希望对方点下那个同意。
他没想过会这样重逢,更想不到崔亭会变成这幅样子,颓废得就像医院后门那棵没人管的枯树一样。
不,崔亭还有人管,只是不是自己而已。
电话响了,是林箐英打来的。
“林老师。”楚夏迈腿走出电梯,对电话里面打招呼。
“楚夏,医院里面有个外派的工作,大概一两个月,我想让你去,有时间吗?”林箐英是三医院的心理科主任,那边的心理咨询室也只是挂个名,每周五去半天。
她看重自己这个学生,当年楚夏还在规培时带教老师也是林箐英亲自联系的朋友。这种事情联系楚夏,大多也都是去学习的机会。
“我这边不知道科室的安排。”楚夏往停车场去,“后面听说医院还要派人去怀城,不知道能不能匀出来时间,您那边有确定期限吗?”
他在精神科,平时还需要管住院病人,也不敢现在随口答应林箐英。
林箐英:“就是去怀城那件事。”
楚夏开车门的手一顿。
“看我们医院这边的意思是如果这次教学成果可以,就在怀城那儿也弄个分院,现在材料都准备好了,就看这次的效果。”林箐英在手机里说,“今天开会说了这件事,让推荐年轻点、有干劲的医生去,也是给你们一个发展空间。”
话里的意思也就是以后分院的负责人也就从这次派去的医生里面选了。
楚夏犹豫:“可是……”
“我不是在给你走后门啊,名单交上去了他们还要审核,过了关才能去。”林箐英知道楚夏在顾虑什么。
“那就谢谢林老师了。”
林箐英也是个爽快人:“没事,挂了啊。”
“林老师,有件事我……”楚夏已经开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要问什么,又把后半句咽了下去,可咽下去了又觉得抓心挠肝。
林箐英久久没等到楚夏的话,开口问:“怎么了?”
“就是。”楚夏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经紧张得出汗,湿腻腻的一片,“我想问问今天那位病人的情况。”
这是不被允许的,那是病人隐私,尤其是这方面的病人,在本科时期老师就在三强调过的。但楚夏还是问出了口,他渴望知道崔亭的现状,知道他现在这幅模样到底是怎么了,哪怕一点点也好。
电话那头的林箐英沉默了,显然是因为楚夏这个问题。
“抱歉,林老师。”楚夏打开了车窗,让车里的空气没有那么让人难受,“他、他是我高中同学,今天看到他这个样子太不敢相信了。”
话说得半真半假,崔亭远不止单纯的高中同学。
林箐英那边有些轻微的打印机启动声音,楚夏听见她开口。
“他前几月出了车祸,父母和肇事司机都死了,就他一个人抢救回来。你们叙旧的时候说话注意一些,他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
车祸……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
这几句话在楚夏耳边回荡了几圈,他又想起崔亭上下车都需要人帮忙的样子,那他的腿呢?是还没好,还是彻底就这样了。
他想再知道些,可几句已经是林箐英的底线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知道了。”楚夏勉强扯出来个笑,“谢谢林老师。”
林箐英:“嗯,早点回去,明天去找你们主任拿推荐表。”
“好。”
第3章 不可思议
从市里去怀城,医院出钱让几位医生坐高铁去,看着大方,其实每个人也就二十多快的票钱。
“小夏,你高铁还是自己开车?”同组的师兄问刚交完班的楚夏。
昨晚有几个病人出状况,楚夏没怎么睡,脸上藏不住疲惫:“我开车,到那边方便些。”
“行,那我就报上去了啊。”
办公室里闹哄哄的,查完房又跟他们对好了行程,楚夏才脱了白大褂下班回家。
为了这次出差,后面没有他的排班,回家睡了一觉才起来收拾行李,到了半下午就拿了车钥匙开车去怀城。
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到地方天边刚出现橘色。
楚夏在一处老小区租了个房子,看着墙外开始泛黄的银杏叶子,有些庆幸过了落果的时间。
怀城喜欢在街边种银杏,秋天叶子黄成一片,再被风一吹就跟落叶就和下了场银杏雨一样,每年都有游客来打开拍照。也只有这里住过的人才知道每到夏天,这一排树的果子砸在地上有多臭。
“小夏,你去怀城了?怎么也没跟家里说一声啊。”手机放在刚铺好的床上,蒲君雅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
“嗯。”楚夏把行李箱关上,放到角落放着,“医院出差,两个月就回去。”
蒲君雅:“那挺好,你没事就去看看姥姥的墓啊,去年没时间回去,你现在正好。”
楚夏:“好。”
很显然这个简短的回答让楚母不知道该什么接下去,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能听见些楚学民在旁边小声让蒲君雅说什么。楚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尴尬,沉默的收拾房间。
良久,蒲君雅:“你一个在怀城注意身体,现在换季了,记得加衣服,别感冒。”
“知道了。”
或许是这几年楚夏搬去了外面,蒲君雅和楚学民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儿子好像跟家里的关系不亲近,最开始雷打不动天天发点消息问问情况。
楚夏从规培开始就上班时间混乱,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老两口发现他太忙了,就换成了每个月主动打几个电话。
但是打了这么几年了,蒲君雅还是学不会该怎么向楚夏表达一个母亲的关心,那一两年发生的事像是鸿沟,怎么也跨不过去。
这样的对话实在是进行不下去,蒲君雅那边说什么楚夏只应一声,直到那边挂断电话。
楼下已经有炒菜的声音,香味顺着没有关上窗户飘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旁边学校放学的热闹。
房间里安静,静得只剩下楚夏的呼吸。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被这样的声音触动,可周围真的只剩下这些,还是在一瞬间就把他拉回了八年前,还有一个月前偶然碰到的崔亭。
那天就像是窗外的银杏叶,分明是真真实实的记忆,却落下就混入数不清的黄叶中,像是场梦,在现实中找不到一点影子。
除了还躺在好友列表中、没发过一条消息的陈内东。
他每周五开车去林箐英的咨询室外等着,可再没见过崔亭来。想过通过陈内东了解崔亭的情况,转念又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立场。
想抽烟,摸了口袋才想起自己出发前把烟都扔在鞋柜上了。
楚夏没有烟瘾,但现在他想用尼古丁来麻痹自己疯狂想崔亭的脑子。
衣柜里挂着条长裙,前几年的款式了,楚夏不管去哪里都会把它带上,不断地为自己脱敏。他近乎自虐把它取下来,再套在自己身上。
假发、鞋子、口红……
楚夏像曾经无数次那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刚才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冰冷下来。
没有人会接受自己这个样子。
真正冷静下来,肚子开始在各类饭菜香中发出抗议,他只在早上的医院食堂吃了两个包子。
楚夏没有换衣服,拿了钥匙就出门。
怀城这几年正在改造,老城区这边像是刻意留了下来,只把老楼外墙翻新了一下,街边摆桌打牌的老头老太太依旧还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