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乘风便说:“我昨日买了一支山参,叫店家煎了汤药,要不你去催催。”
付晚香本来心有不快,顾乘风这般使唤她,更是窝火,回身撞到左仪,也不说句话,气呼呼地离开了。左仪问顾乘风:“付姑娘这又怎么了?”
顾乘风笑道:“她这脾气,习惯便好了。”
用了无心草,经三四日调理,常朝云已可勉强下地,只是胸口憋闷,多走几步便喘息不止。顾乘风每日为她运气疗伤,她也不说一句感激的话,顾乘风问她“可好些”,她只点头,要她喝参汤,她便乖乖喝药。
那日左仪见她蓬头垢面,扶她坐起梳头,她才多说了几句话。左仪出去,顾乘风再进房来为她运气疗伤,道:“七棵无心草已经用完了。等你伤好了些,回去再得你师父相助,你应无大碍。”
顾乘风刚要撑地起身,常朝云突然问他:“你为何要大费周章地救我?你是仙家弟子,我是魔界中人,你救我到底有何居心?”
顾乘风愣怔着,仍盘腿坐在木榻上,道:“莫非你们魔界中人,但凡救人一命都是有所图谋?”
“难道不应该?你若对我无所图谋,我死了便死了,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仙家正派不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我身受重创,你们本该除我而后快,何以要假惺惺救我?我有言在先,你们虽然救了我,我却不领这个人情。你也休怪我不知好歹。”
顾乘风大笑道;“我要卖人情,何必废损自己的真元?你也未免小瞧我了。我救你,是念你苦修百年不易,尽管你为魔,我为道,修行之苦,你我并无差别。况且你既修炼魔功,必受过寒毒之苦,若因你师叔的青黄散丢了性命或道行,那许多苦痛岂不白受了?”
常朝云道:“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我竟不解了。你脾性如此乖张,难道你师父醉仙姑也纵着你?”
常朝云不屑地笑着,说:“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对她老人家自然是恭敬有加。你何德何能,也配跟我师父相提并论?”
顾乘风道:“我无德无能,自然不敢跟你师父比。我只是有一事不解。你仙根卓绝,天资过人,若能勤修仙家正道,说不定可以炼得仙体,何故非要混迹魔界,助纣为虐呢?”
“空有天资又如何?当年我饥寒交迫之际,怎不见仙人临世,给我一口饱饭吃?你们仙家总以正道自居,然而天下之大,饿死者几多,枉死者几多,为奸人害死者又有几多?你们说得好听,然而凡人丰衣足食靠的不是几句空话,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师父保我吃喝,教我魔功法门,我若脱离魔界,岂不是忘恩负义之徒?你救了我,便以为你有资格来教训我,我劝你少费这些心思。我生为魔界中人,宁可形神俱灭,也绝不会投身仙界的。”
“人各有志,我也不会勉强你。不过你们常家财势雄厚,你身为虎威大司马之妹,怎会有衣食无着的时候?”
常朝云望着窗外的天色,怅然若失,道:“我与常家兄弟又非血亲,当年常庭岳任都尉时,我救过他一命,他便提议同我结拜。常家原是南淮仁宗国舅爷的表亲,后来德宗在西梁国广成大司马的扶持下废了仁宗,常家也跟着倒台。我本姓东方,祖父是个小吏,却家产颇丰。我母亲娘家曾是远近闻名的大户,我听母亲说,我祖母陪嫁时金银玉器堆成了山,单是带入夫家的田地,便达千亩之多。哪知那德宗篡权后,在南淮国内均产平地,竟将我东方一族害得家破人亡。我与常庭岳结拜,虽因我救他而起,真正的缘由却是因为我同常家兄弟有共同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