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这么大从不知道我奶奶还有个兄弟。
直到去世她都没提过,连我爸也没说。
所以当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把一大堆材料证明摆到我面前时,我显得非常懵逼。
“就算是真的,跟我有啥关系?”
“那可是你亲舅爷!”
那个戴眼镜的女工作人员不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称呼。
“他是位残障人士,独身至今,年纪大了基本丧失自理能力,而亲属关系里能找到的近亲,只剩你了!”
“啥意思?”
“字面意思。”
我感觉这对话的走向有点不对,不由得警觉起来。
“我可只是个送外卖的,我连自己都养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女人嫌弃地白了我一眼。
“没说要你养谁!”她提高音量,“那老爷子也用不着你养,他曾在部队立过功,退役后一直享有国家各项生活补贴,还有……”
“还有什么?”
她欲言又止地顿了顿。
“总之,这个情况是有些特殊,但他的监护责任落在你身上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你可以拒绝,只要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签个字。”说着她又把那些纸罗列到我面前翻来翻去指给我看,“你签了这些文件,就算自愿放弃他的监护权,一切移交给民政部门处理。”
“处理?”这个字眼让我有点不太舒服,“你们要怎么处理?”
眼镜女看了看我,神色有些躲闪。
“我们……有专门负责孤寡老人的公立赡养机构。”
虽然我这方面了解的不多,但从她的神情和我偶尔刷到的某些相关新闻视频来看,那机构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一个六十多的老头,还带着残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以想象那位我从未谋过面的舅爷是有多抗拒被送去那种地方才到处攀关系找到我身上来的。
有点好笑,又令人心疼。
他一定是走投无路实了吧!
“我能不能先见见他再决定?”
“当然,可以。”
他们很效率,下午我就见到了那个我突然多出来的舅爷。
在市中心一个老小区,我好像往这儿送过外卖,无论门口的保安还是里面的住户人都挺好,很生活气的地方,唯一不足就是老楼没有电梯。
我跟眼镜女爬了四楼敲开一扇生锈的防盗门,门前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有点魁梧,戴个方框墨镜,穿了身老式军装和解放鞋的老头。
这就是我奶奶的弟弟,我失散多年的亲舅爷?
除了打扮有点穿越,整体来说竟是个挺有气质的老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白的头发和胡须,脸上没啥表情但始终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这就是老军人的压迫感吗?
说实话,不怎么像我奶奶。
而且我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残疾,他个子高大,身子骨比我还壮得多。
我有点莫名紧张,客气地向他伸出手:“您好,我是严桂梅的孙子杨小林。”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能是听到姐姐久违的名字有点怔住了。
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
“哦,你好。”
他没有握我伸出去的手,搞得我有点尴尬。
直到眼镜女使劲朝我挤了挤眼,我才恍然大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他的残疾就是眼睛,他看不到东西。
“这么客气干啥?”这时一个矮胖的光头中年大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老严啊,这是你姐的亲孙子。”
说完他又很自来熟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还不叫舅爷?”
“舅,舅爷。”
“诶,诶,进来坐!”
不得不说,那个屋子里面就更穿越了。
年代十足的马赛克瓷砖地板,风格统一但斑驳地都快腐朽的老式红木家具外加大头彩电,还有满满一玻璃柜的军功勋章荣誉证书外加各种小红本,以及客厅墙上那副巨大的布满灰尘的毛主席画像。
等等,这个刺鼻的味道……
是脚臭味吗?
天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以为我大学时期在男生宿舍所经历过的脚臭已经不可能被超越了,而此刻这个味道可以说是完全碾压了我的认知。那么浓烈而厚重,如同老酸菜坛子被不小心打翻,一阵陈年发酵的酸爽击穿鼻梁直冲脑门,深深地刻印在灵魂里,经久不散。
如果仔细寻找,会发现脚臭味的来源竟然是隔着一整个客厅外面阳台上的鞋架子。
太强了,只是晾在外面的鞋而已就已经臭到这种程度了?
那这些鞋子主人的脚……我不敢想!
跟我一起那个眼镜女已经明显不适地皱起眉头,像是又怀上了似的不停干呕。
“我……我去外面等,你们谈。”说罢她便捂着鼻子飞快逃了出去。
而那个光头大叔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从兜里拿出口罩戴上,还递给我一个。
“劝你还是戴着吧!”他很好心地对我说,“别误会,其实老严这人很爱干净。就是有个汗脚的毛病,挺严重,可他还老穿那胶鞋。可能当年在部队上穿惯了,谁劝都不好使。别的就都还好,这家里还算仅仅有条,都是他自个儿收拾。”
我尬笑着接过那个口罩,但并没有戴上。
他不知道,我恰恰是这种情况下最不需要口罩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知道当年在学校,我就是因为偷了隔壁宿舍某个男生的臭袜子用作一些不可描述的事被人发现而曝到贴吧导致社死退学的。
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想起这事来依旧充满悔恨。
不过我很快从回忆里抽身出来,望着那个胖大叔。
“对了,您是?”
胖大叔还沉浸在我不戴口罩也能淡定地呆在这里的惊奇之中。
“哦我啊……我就楼下开小卖部的,平常老严有点啥事儿就顺便上来帮帮忙。”
“哦,你人真好。”我笑了笑。
“你真不用口罩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对我竖了个拇指,“厉害,老严屋里这脚味儿还没人可以撑这么久的,除了他自个儿。”
“他人呢?”我问。
“可能给你们泡茶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久?”
胖大叔叹了口气,轻声道:“一个瞎子,你要他多快?”
“哦哦,对不起。”我又忘了,“要不我去帮帮他吧?”
我正要起身,胖大叔突然伸手拉住我。
“小伙儿,看的出来你是个不错人儿。”他突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也见到了,你舅爷这辈子命苦,可能你俩确实没啥感情联系,不过看在这点亲情关系的份上,这个忙你也一定得帮帮他。”
我有点糊涂:“我不明白,他好好的,就是脚臭点而已,有啥大麻烦非得找到我?”
“他六十七啦,小伙子。”大叔说,“早些年就被社区列入孤寡老人重点关注对象,不停有人来评估他的状态要带他走,但他凭着一股子牛脾气都给别人都赶走了。可最近他下楼摔了,很严重,怎么爬都爬不起来,还进了医院。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这会儿已经到下面报道了。”
“真的假的?”
“总之,社区那边实在说不过去了,他毕竟是个立过功的老革命,影响也不好,必须得有个监护人,否则一定要进养老院的。”
听到这里,我一阵沉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舅爷总算忙完了,从厨房出来端个大花盘子盛着几个老式白瓷茶杯,抖抖嗖嗖地往这边走,脚步很慢很小心。
我连忙起身跳过去接:“舅爷,我来吧。”
没想到他紧紧拽着盘子吼道:“我可以!”
我吓了一跳,连忙松手后退。
胖大叔对我无奈一笑,低声道:“别介意,他就这脾气。”
舅爷放好茶在一旁坐下来,翘起二郎腿。
活像一副老领导要开始谈话的气势。
“民政局那女的走了?”
奇怪,他不是看不见吗?
“还用说,谁受的了你脚上这味儿?”胖大叔道,“我戴了三层口罩都还能闻的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到这话,舅爷好像还挺有成就感似的咧嘴笑了一下。
“受不了就滚,谁让你多事的?”
“嘿,你这老家伙,要不是我帮你张罗前张罗后,你恐怕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侄孙吧?他可是你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俩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搞的我无比尴尬。
“也不至于吧,怎么就救命稻草了?”我不解地说,“其实现在的养老院可能也没你们想的那么糟。”
话音刚落,我看到舅爷的目光中透出一股寒意。
为什么一个盲人,黯淡浑浊的眼珠却依然可以那么传神,甚至比普通人的眼神还更犀利。
他的眼睛虽然看不到了,但他却学会了用它们说话。
我有点被他震慑住,连忙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多大了?”他问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二十九。”我如实道。
“不小了,结婚了吧?”
“没。”
他并没有太意外,继续问我:“你奶奶她……?”
“爷爷奶奶都不在了。”
听到这里,舅爷顿时紧握双手。
“杨老五也没了?”他很震惊。
“杨老五?”我一脸莫名。
“你爷,杨洪贵。”
“哦,在我七岁时,他们都相继病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舅爷沉默。
“您,为什么……”
我还没说完,舅爷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很刻意地打断了我,将话题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