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飘散难掩人面,
听得故门一笑、一人叹,
往梦多愁缠,
坞里佳人总低喃,
故事阑珊。
从窄小漏风的窗子里望出去,漫山遍野都是金灿灿的,高高的山上绿荫葱葱,隐约能瞧见点不一样的颜色,他抓着窗上的细木棍,卖力的提鼻子一闻,仿佛还能闻到那树上满载的果香。
只是如此,他便更饿了。
因为这满村子的丰收,都与他无关。
仿佛眼前的一切皆是虚幻。
只有猝不及防抽在他手指上的木棍,所带来的疼痛是真实的。
他瑟缩在还没有人高的笼屋里,听着来自窗外的谩骂声,只觉得好饿,他两日前因偷吃家里的东西被关在这里,一直都没吃东西,若是饿急了,只能抓一把地上的干土,和着口水往下咽,还勉强能垫一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家里的其他孩子偶尔会偷偷的从窗外给他倒点水喝。
让他不至于死了。
他不想死。
他记得半年前的某个傍晚,家里来了不相熟的人,穿着没有补丁的衣服,打量着家里的一堆人,望着他望了许久,最后却叹气,嘟囔着太小了,拉走了他的一个姐姐。
姐姐走的时候还挺开心的,似乎去的地方能吃饱饭,还能穿好衣服。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些都是哥哥姐姐们说的。
能吃饱饭,还能穿好衣服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啊?他没有见过。
他也想去那样的地方。
可是大哥哥回来后知道了却骂了他们,还骂了爹。
他不明白。
那样的地方不是挺好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九。”笼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收回了思绪,凑过去趴在窗上努力地把脸挤出去一点,勉强能接住那从竹筒中倾流而下的清水。
他舔着仍旧发干的嘴唇,仰视着窗外的人影,只会怯怯地喊着,“七哥。”
七哥看了他两眼,又四下张望了一下,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了两颗野菜,匆忙递了进来,“嘘。”
“嘘。”他下意识应和着,抓着野菜塞进了嘴里,又苦又涩很难吃,他吃着胃里恶心,却也舍不得吐出来。吃完了又可怜兮兮地喊,“七哥。”
“没有了。”七哥没敢再停留,径直走开了。
他也只会趴在窗口愣愣的看着七哥的背影,直到七哥转进了屋里。
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都不太喜欢他。
只有七哥会照顾他一点。
特别是大哥哥,常常会指着他说,是他害死阿娘的。
可是他又没有见过阿娘。
第三天,他终于被放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是一件好事。
起码不用吃土了。
哪怕也吃不到什么东西。
但是七哥会上山偷果子,他也能分到一两个。
他也能去邻家偷点吃的,总是比吃土要好的。
“哎呀!”他刚摸到鸡窝里的一个鸡蛋,就被老母鸡在手上啄了一口,紧接着听见一声大叫,他回头便看到了邻家大婶那张黑脸,鸡蛋也没来得及揣走便爬起来跑了。
“又是陈家那天杀的小混蛋!”
身后声声叫骂,他生怕那大婶又追上来打他,便玩命地跑着,想起七哥说今天要去村口的树上掏鸟蛋,他也想去瞧瞧,不知道能不能分到鸟蛋。
结果,他跑到了村口,也没找到七哥,只有来往的村民看了他两眼。“这不是那陈家的?”
“摊上那样的爹,一堆孩子也没个好。”
“也不见得,这小扫把星一出生就克死他阿娘了,说不得哪天就把爹也克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快别说了,孩子怪可怜的……”
老人唏嘘几声,他看着不远处那个惯常尖酸刻薄的女人,突然紧跑几步,上去狠狠推了一把,将人推倒在了地上。
“哎哟!这小畜生还敢打人了!”
女人的咒骂和老妇人劝慰声夹杂在一阵劈头盖脸的殴打中。
挨打其实是常事了,他除了疼也无甚感觉,只是看着那张脸越发的觉着厌恶。
“这位大姐……”
“你喊谁大姐……”女人不耐烦地挥开了挡在面前的手,看向了来人,不由得怔住了,半晌喏喏说不出话来。
他蜷缩在地上,自然也听到了声音,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人影,向着他伸出手来,他下意识闭上眼抱住了头,却没有落下预想中的疼痛,反而身子一轻,被人抱在了怀里。
有只宽大的手抚在了他后背上,轻轻的,温柔的,仿佛太阳照耀下,田地里的干草堆,那样暖和那样绵软。
他忍不住睁开了眼,那副容貌就近在咫尺,比他见过的村里最好看的人,还要好看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姐,孩子这么小,便是顽劣也不能这么打。”
女人这才回过神来,低了头,神情有些羞怯,“我还没成亲呢!”
这人闻言一挑眉,更加不赞同了,“别人家的孩子便更不能这样动手了,不然家大人知道了该心疼的。”
女人忍不住嘲讽,“他家?孩子死了估计也无所谓的。”
虽难听,却是实话。
他那个爹对于家里的孩子根本就不在意。
眼前的人却听得一时无语,只是转过脸来冲他笑,“没事了别怕。”
他无措地抠着手,抠着嵌进了指甲缝里的干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脸上的红肿也被那只手轻柔的触碰,声音听来很心疼,“身上疼不疼?我带你去看看大夫。”
还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呢。
他也不知从何处冒起了委屈,仿佛真的有什么巨大的苦痛压在了身上,仿佛从出生至今所遭受的一切痛楚在这一刻才真正的开始发作,瞬间哇哇大哭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人便连忙小心地拍拍他的后背,轻声哄着。
他抱着这人的脖子,仿佛抱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哭的不能自抑。
转眼间,天色昏沉了。
周可雅问过了这孩子的身份,便将人送了回去,离开后因着天色不早便未再出村,在就近的溪边掸了掸身上的土,就着清水吃了些干粮,生了火堆后,便打坐休息了。
只是坐了不到半刻,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睁开眼,在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半大的男孩。
认识却是认识的,他两个时辰前才见过,正是他将幼童送回去的那一家。
“大哥哥。”那男孩拽了拽少年的袖子,少年才向前走了走,将怀里的包裹交给了他,破旧的麻布下,是那幼儿滚烫的身体。
“你带他走吧。”少年面无表情。
周可雅不解,但摸着那烧得通红的小脸,心里就不由得一阵慌乱,也顾不得别的,先翻了翻身上带着的药,将能用的都喂给了孩子,而后,才将真气慢慢灌入,催动药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沉默地看着他一番动作,片刻后男孩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大,大叔,你走了一会儿,小九就烧起来了,我爹不让治,把他扔在了笼屋里。”
周可雅诧异,哪有这种爹?“为什么不让治?”
“治病要花钱的,我家没有钱。”少年接过了话来。
男孩便在旁边点头附和,“我八妹妹就是这样病死的。”
便是没有钱治病,竟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病死么?周可雅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小半个时辰,周可雅便感觉到这孩子的烧退下去了。大抵只是哀恸过后着了凉,便是不就医,好好看顾也是会好的。
“治好了,回去也活不久的。”少年自然注意到了,却语出惊人。
“能说说为何么?”
“我五妹妹已经被卖去娼馆了,下一个就是他。”家中的一众孩子里,便是这两个长得最好。少年的眼神清清冷冷的,不错眼珠的望着尚且在昏迷中的孩子,若不是他已有用处,能赚钱养家,只怕也不会有怎样的好下场。“你既救了他,他的命便是你的了。”
周可雅不禁哑然。“你怎知我不是那样的坏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书先生讲过,佩剑挎刀的多是侠义之士武林中人,这样的人都会救助弱小。”而他的小弟弟便是家中最需要救助的最弱与最小。
他是不怎么疼这个弟弟,为着阿娘的死总也忍不住迁怒于小九,但那样的家中,若不是他,小九也无法从襁褓长到这样大。
但周可雅是不能这样无声无息地带走孩子的,便不说师门收徒自有手续要做流程要走,单说少年将孩子偷出来给了他,回去后又如何同家里交代,岂不是多生事端。
“我可以带走他,但不能这般偷偷摸摸的。”
不然,他岂非成了拍花子。
这孩子退了烧后却久久不见转醒,他终究不是大夫,能力有限,只得先带着孩子到了附近镇上寻医问诊,好在老大夫几针扎下去便无事了,说是孩子身子常年亏欠,养分不足才会如此。
而这一场高热,也带出了更多的内伤,五脏俱有损伤,需细心调养,不过孩子年岁尚小,慢慢便能养好的。
他借了医馆的后堂,烧好了热水给小九好好清理了一下,身上伤痕淤青数不胜数,发中鬓角,腰带衣缝,无不是污秽跳虱,可想以往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几次清洗下来,这孩子都是一言不发,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明白怎么与他又在一处了。
老大夫家里有小辈,便拿出了一套新衣给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九穿着干净的衣衫,低头闻闻,似乎还能闻到上面侵染到的药味,有些手足无措。
洗净一看,的确是长得乖巧可爱,不怪那少年会那样说。
娼馆之中,本就污糟,更何况男子卖身,只怕难以久活。
“你可还记得我?”周可雅想着,收徒一事他终究还是要问问孩子的意见,若不愿意,他也好为其另寻出路。
小九便点点头。
“我还未同你说过,我名为周可雅,是虞岭径路宗的人,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眼下只收有一徒,你若愿意拜入我门下,便是我的弟子,我会尽心教你武功,好叫你能保护自身不受欺负,也能保护他人锄强扶弱。但不愿也可,你喜欢做什么可以讲讲,我保证将你送到安全的去处,让你平安长大,将来能有一技傍身。”
小九眨了眨眼,显然没有听懂。“什么是弟子?”
“就是,像你大哥哥那样的,去跟别人学东西,只是学的内容不一样。”
“可以吃饱饭么?”
“自然可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会有衣服穿么?”
“除了宗门内的弟子服是固定的,四季的常服都会给你买。”
那也太好了。小九仰着头,似乎是陷入了憧憬之中,却又想象不出那样的好日子,具体是怎样的。
周可雅笑了,“你不做我的弟子,这些也都会有的。”略一思索,“像是,如果你愿意像老伯伯那样给人治病,我就送你去桃花谷,那里也有饭吃,会有衣服穿的。”
小九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你去哪儿啊?”
“你想跟着我?”
小九用力地点点头。
周可雅哑然失笑,“罢了,也不必选别的了,那我以后就是你师父了,你要叫我师父。”
“师父。”小九认真的跟着念。
“对,你还有一个师兄,比你大几岁,等回去了,就能见到了。”至于正式的收徒程序,就等回宗门再说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是师父?什么又是师兄?小九满脑子问号,却不敢再问,只是听话的点头。
“回宗门之前,师父还需要带你去村子一趟。”
他走前,给那个少年留了定金,让其回去也好有个交代,不然家里平白丢了孩子,便是那人盼着孩子死,也肯定是要见到尸体的。若丢了孩子还为此闹将起来,只会对他不利。
但这个所谓的爹,显然对于卖孩子一事,并无心理负担,听到他愿意要,恨不得将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全卖给他。
“这是契书,一式两份,我同你事先声明,我是要买断这个孩子,契书一签,孩子往后的生老病死便都与你无关,你的生老病死也与他无关,你便只能当从未有过这个孩子了。”
“您大可放心!规矩我还是懂的!”
周可雅看着男人迫不及待的嘴脸,便不由得犯恶心。
契书签订,周可雅将自己的那份契书连同孩子的藉书小心收好,抱起了等在身旁的小九,径直向外就走。
“小九!”只是他们还没走远,便有个孩子追了出来,是那日同少年一起来的男孩,赶了几步,将一只破了边的只有巴掌大的碗举了起来,仰脸看他,“这个是小九的碗。”
小九想去探,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得了他的准许,才弯了身子把碗抱在了自己怀里,小声地喊了句,“七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男孩又在身上蹭了蹭手,掏出了一颗鸡蛋来,“这个给小九路上吃。”
周可雅看着那颗小巧的鸡蛋,不由得暗叹。
他能救了一个孩子,两个孩子,却始终无法救下所有受苦受难的孩子。
他思虑再三,还是转道去了村长家里。
“陈家是外姓,我也不是没有劝过说过,但别人家的家事,我怎么能插手那么深呢?”村长也是有苦难言。
周可雅看了一眼屋外,离屋子不远处的水盆边,蹲在那处正认真清洗那个陶碗的小九,他并不赞同村长的说法,“大爷,话不是这么说的,他已经卖了两个孩子了。”
“那怎么说也是他自己的孩子,卖不卖的外人怎么好说什么?”
“大爷,您可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姓陈的今天靠卖自己儿女过活,来日卖完了呢?孩子再多也有卖完的一天吧,您为什么不想想,他今日敢卖自己的孩子,来日难道不会偷了别家的女儿去卖,捉了别家的儿子去典么?”周可雅着实是恼了,村中这些人如此独善其身,岂非是助长了那畜生的嚣张气焰,“大爷,您家也是有孩子的吧?或许,他就算是偷别人家的孩子,一时半会儿还偷不到您家来,可如果村里的孩子都被他偷光了呢?您是觉得他会单单放过您一家的孩子么?”
村长嘴唇嗫喏,却没答上来话。
“再有,孩子偷完了怎么办?他往后能干什么?打劫邻里,杀人放火,这种人什么事干不出来?若是不在眼下把这些苗头扼杀住,难保将来有一日,他不会一把火将整个村子都烧干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那我能怎么办?我也不希望看到村子里有人卖儿卖女啊!”
“那就是你该解决的事了,什么都要外人想法子的话,那村长就该是我了!”周可雅也没心情跟这老头瞎客气,直接甩下一句便抱着小九走人了。
什么狗屁村长!
回虞岭之前,他还是带着小九去了一趟桃花谷,让医谷的人仔细检查了一番,开好了方子,抓好了药,这才不紧不慢地朝虞岭赶去。
他打算给小九取个好些的名字,这小萝卜头却是主意大,捧着那只陶碗,说自己想要叫碗。
行吧,他向来不会强人所难。
“那师父以后就叫你小碗了?”小碗转了转眼珠,高兴地点头,显然对这个新名字很是满意。
周可雅想着,当个小名倒是无所谓,正式的名字等孩子大一些了再商量也不迟。
说起名字的事,周可雅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的大徒弟,那也是个人小鬼大的,年前被他带去杭城的竹西亭小住了几日,便嚷嚷着非要改个名字,可巧那时他正教了陆放翁的一首诗,开头便是‘露箬霜筠织短蓬’,那孩子便看上了其中的两个字。
他心想,倒不是因为背烦了,以往教千字文的时候,这孩子就因为背书背不出,要改名叫千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那小鬼却是另有一番说辞应付他,说什么筠与箬皆是指竹,二人正居竹林,是难得的纪念。
小碗眼下瞧着还是乖巧听话的,但来日会长成什么样,却未可知。
不过,往后的日子还长,或好或坏,他都能在旁帮扶的。
一路走来,宗门内的弟子们都注意到了他们貌比神仙的周长老带回来了一个小孩子,都在背后猜这孩子的身份。
“不会是周长老的孩子吧?”
“胡说八道,周长老亡妻过世都多少年了,哪里会有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是新收的小徒弟。”
“那说不定是别人生的啊。”
“姓孙的,你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周长老贵为径路宗的开宗长老,武功高强,为人和善,风度翩翩,世间少有,他老人家收徒当然是精挑细选的,像你这样小肚鸡肠的,就是再嫉妒个一百年,也是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的。”
“你,你放屁!谁想当他徒弟了!”
“那是那是,你这样心高气傲的外门弟子怎么看得上周长老,哎呀,也不知是谁,见天缠着周长老门下的韩师弟,跟个狗皮膏药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碗注意到了那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探寻的目光,有些不适应,却只敢紧紧地抱住了师父的脖子。
周可雅怔了一下,转而安抚两声,“没事,别怕。”
只不过,两人到了住所后,却没见韩筠箬那皮猴子。
想来又到山里玩去了。
看天色不早了,大概不需多久便会回来,周可雅回来时在山下顺手买了些猪肉,小碗身体弱,小箬又跑来跑去的消耗大,还是要多吃肉食的。
小碗不敢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便只能跟着他,趴在灶台上,好奇地看他切切剁剁的,“师父,今天吃什么?”
“师父今天做红烧肉,想不想吃?”周可雅切好了配菜,洗过了手,顺便给小碗洗了个桃子,这才呼啦啦地拉起了风箱。
小碗捧着比自己手都大的桃子,闻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仿佛还能回忆起红烧肉的味道,连连点头,师父带他在镇子里吃过两次红烧肉,都可香可香了。
“那小碗一会儿就多吃点。”
周可雅笑着正打算说什么,就听到外面有喊声传来,“师父!师父!”是那小皮猴子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眨眼间,皮猴子便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厨房门口,身量比他走之前又涨了,足比小碗高出一个头去。
整个人仿佛一条刚从土里钻出来的泥鳅,脸上都东脏一块西脏一块的,就更别提身上的衣服了。周可雅失笑,这孩子也是疯惯了,“今日上哪儿野去了?弄成这样?”
皮猴子提鼻子嗅了两下,“红烧肉!”说罢才想起来回话,“我陪嘉儿去抓兔子了。”
这狗鼻子。
“这就是小师弟么?”皮猴子蹭的窜了过来,活把小碗吓了一跳,直往周可雅身后藏。
“别怕别怕。”周可雅连忙抱过了小碗,“这就是师父跟你说过的师兄。”可惜一点师兄样儿也没有。
皮猴子一伸手就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了一只皮毛刚长齐的小兔子,雪白的,毛茸茸的,不住地蹬腿,还大方的一摆手,“这是送你的!”这可是他回来时听师兄说师父带了小师弟,特意问嘉儿要的。
小碗瑟缩在周可雅怀里,最后还是周可雅接过来后才敢伸手去抱。
“这是小碗,过几日就是你正式的师弟了。”
“小碗?”皮猴子好奇地打量着,然后不解地发问,“为什么不叫大碗啊?”大碗听着多霸气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下算是把周可雅问住了。
小碗也抬头看了皮猴子一眼,然后若有所思,似乎被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跟师父低声嘟囔着,“我要叫大碗。”
周可雅突觉头疼,可要反对当下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只是挥手将皮猴子撵走了,“去去去,洗漱去。”
然后小碗就开始一边抱着小兔,一边跟在他屁股后面念叨,“师父,我要叫大碗。”
幸好红烧肉做出来后,轻易地就把小碗的注意力拐跑了。
叫什么大碗啊,难听死了……周可雅无语。
嘉儿她……
我……桃花谷……
周师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小碗跟好师兄,师父很快就回来了。
“师,咳咳……”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了趴在床边浅眠的身影。
很快便有人扶起了他的身子,点在几处穴道上却是毫无用处。
他勉强撑起精神来,打坐调息,身后的人也配合着调整了真气的灌输,直到体内混乱的真气被一丝一缕慢慢的理顺,咳嗽才终于停了下来,但相比于干涸的咽喉,还是后背的伤口更疼一些。
“碗碗。”师兄避开了他的伤处,扶住了他的肩头,语气焦急,却仍是压着声音,生怕吓到了他,“还难受么?”
他费力地摇头,忍着疼靠在了师兄怀里,“师兄。”迷糊地睁开眼看了一圈,却发现不是在山洞里,这是在什么地方?
空气里漂浮着清浅的花香,闻来有些熟悉。
他精神猛地一震,“桃花谷?”
“是,我们在医谷。”师兄拿起了放在床头的水壶,里面的水还温着,便倒了一杯,“你先喝口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艰难地将温水咽了下去,喉中仿佛不是流过了水去,倒像是吞下了刀片,疼的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饿么?有什么想吃的?”师兄关切地问,不问还不觉得,一问便肚子也绞痛了起来,但要挑个吃的,竟然很是想吃红烧肉。
“想吃,红烧肉。”他只艰难地吐了几个字。
韩筠箬刚想说红烧肉油腻腻的,碗碗睡了好几日醒来后最好还是吃些清淡的,但碗碗提要求,特别是病中的碗碗提要求,他一向是予取予求的。“好,那你歇一会儿,我去给你做。”
结果韩筠箬还没起身,碗碗便又后悔了,哼唧着不让他走。
“我这样陪着你,又该怎么去做红烧肉?”
碗碗不管,碗碗都要。
师兄当然要,红烧肉也要。
反正他无赖的时候多了去了,便厚脸皮地抱着师兄,还埋怨不给他吃东西。
师兄无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然你先吃点别的?”
他脑子还有些糊涂,“吃什么?”
韩筠箬没答话,只是凑过了脸来,耍赖一般地冲着他吹气,他还没想到师兄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唇上便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他望着师兄,傻了一会儿,唇间被湿热的气息覆盖了片刻,才终于回过味来,师兄干了什么,紧跟着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他再厚脸皮,也是受不住师兄这样直白的攻击的。
最后,他被师兄塞回了被子里装死,而师兄则是步履轻快地离开房间。
大概是去做饭了。
也只能是去做饭了。
他想起师父了。
想起了师父的容貌,想起了师父的爱护,想起了他们师徒少得可怜的相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师父,是这世间难得的好人。
他甚至想起了师父走前的事,想起了师父是为何而走的。
那一日,师兄照旧出去玩了,没有领着他,他便四处去找师父,最后见到了师父同那个女人在说话。
他对那个女人印象不深,但在拜师礼上见过一面,是常与师兄一处玩的嘉儿的阿娘,是径路宗的掌门夫人。
掌门夫人看见是他,便笑着向他招手,师父也示意他过去,他便跑过去紧紧抱住了师父的大腿。
“嘉儿她病情如何了?”师父摸着他的小脑瓜,轻声问着。
“我也正是为了此事来的。”掌门夫人柔和的面上添了一丝忧愁,“我想着再带她去桃花谷看看,上一帖药不知怎的,吃过了也不见什么起效。可我一人带着孩子怕路上不安全,此次还是要麻烦周师兄送我们一程。”
师父却没立刻答应,“掌门不是出关了?”
“你也知陆阑的脾性,他一向认为我大惊小怪,我同他提了,他也无甚反应的,再者,宗里事务繁多,他也不大能抽得出身来。”
师父沉吟片刻,还是点头了,“罢了,我送你们就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多谢周师兄了。”
“你我师出同门,有什么好谢的。”师父并不在意。
后来,掌门夫人便走了。
师父一把将他捞了起来,“怎么一个人?你师兄又撇下你出去野了?”
他便点点头。
“师父带你去打师兄的屁股。”
“打屁股。”
“对,打屁股!”师父笑着,还演示一般地拍了拍他的屁股。
然后师兄被打完屁股没两日,师父便走了。
这一走便是十五年,这一走便是天人永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兄听着这些话,坐在那里久久未言。
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是握住了师兄的手。
师父出事不久,他便被人掳走,加之当时年纪太小,很多事都记不得了。这次鬼门关前的打转,也算是一桩好事,让他想起了很多不该遗忘的事。
师兄反攥住了他的手,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吃饭。”说罢,便将盘子里还滚烫浓香的红烧肉夹在了他碗里。
他到径路宗后吃的第一顿饭,便是红烧肉。
师兄和师父的手艺很不一样的,师父的红烧肉偏甜,而师兄的偏咸,两种都很好吃。
“既然当初,师父会离开径路宗,是为了护送余一珞和陆熹微到桃花谷,那么,陆熹微必然是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不然她也不会坚信其母是清白的。”
“那,我们要去找陆熹微么?”酒碗问着,他虽然伤势未愈,但外出行走已不成问题了。
师兄望了他一眼,转而摇头,“陆熹微既然做了徐箐左的棋子,这中的缘由,想来徐箐左也是清楚的。”
“不见得吧,徐箐左究竟要做什么,我们都不知道,陆熹微会对她这样推心置腹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兄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只是那样皮笑肉不笑的,看得人有些瘆得慌,“陆熹微的女儿人在医谷,在徐箐左的手里,她自然什么都会说。再有,陆老爷子的死,必然与徐箐左脱不了干系,陆熹微口中的棋子,也不可全信,说不得是互相牵制,互相利用,又或者,根本就是一同合作,共做筹谋。”
“但我们对于陆熹微是否记得当年的事,还未有定论啊。”
师兄叹气,“我都不曾说过,你失踪后,我去找过陆熹微,在她房中,见到了师父的丹青画,若不是见过,若不是印象深刻,是画不出那样的丹青的。所以,她必然记得,且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师兄转身坐在了他身边,“碗碗,桃花剑的事已然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我们不好在医谷里坐以待毙,徐箐左的目的,一枝春的来历,甚至是师父的下落,都是未知数,还是要早些离开此处的。”
“挟持徐箐左并不难,难的是要她说实话。”
师兄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佩剑,微微皱眉,“一枝春,她是怎么同你说的?”
“那时你中毒,她要我为她做事换解药,但我不肯信她,她便给了我一枝春。”
师兄暗叹,碗碗也是好骗,徐箐左为的就是打造出新的桃花剑,一枝春是定然会给的。“对了,师兄,你最后一颗解药吃了么?”
师兄微愣,神情有些迷茫,他见状,顿时惶恐起来,“我去双吉派的时候,身上就带着解药,你在山洞的时候没有见到么?”
师兄的确没见过,可能是不慎掉了,但瞧着碗碗这样惊恐万分的模样,又不愿他为此分心,“你先别急,我不是没事么?”
“徐箐左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房门突然打开来,徐箐左端着药走了进来,笑颜温柔,“阿碗你找我?”
“解药呢?”碗碗不免气急败坏。
徐箐左却撇撇嘴,“你师兄又没死,后面的那些药,都是些使人昏睡的药。”
只是吃得多了,药效难免下降,不然韩筠箬也不会半路苏醒。
“你一惯会胡编乱造的,我怎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徐箐左脸色冷了冷,却没生气,“不管你信不信,韩筠箬都完好无损的站在你面前了,你的目的不是已然达到了么?你诚信,我也诚信,这样不就够了。”
“碗碗。”碗碗情绪激动,还想反驳,却被韩筠箬阻止了,“徐谷主,碗碗已醒了,我们明日便告辞了。”
“你们为何要走?”
“这便与你无关了。”
徐箐左轻笑,“你们想知道的事,我也可以告诉你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韩筠箬一开始的确想从徐箐左这儿问出些什么,但现在已然不想了,“不必了,我不敢信你。”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韩筠箬只觉得好笑,“徐箐左,你口口声声说着没有恶意,却不曾做出相对应的事,你先是下毒威胁,逼着碗碗去杀人,或许这是计划的一环,无可避免,但双吉派一战,江湖上风言风语那样多,你难道不知道碗碗一人前去会性命垂危么?你当然知道,但是为了你的计划,碗碗的性命已然不在你考虑范围之内了。”
徐箐左咬了咬牙,很不服气,“难道阿碗的性命不是我努力救回来的么?”
“但在双吉派,你在很大程度上就已经放弃了救他。不论你事后如何努力的挽救,都不足以抵消你将碗碗的性命置之度外的行为,你不值得任何人的信任。”韩筠箬保护碗碗至今,于他而言什么都能忍,只有这件事不能,“我们从最初的见面,你便谎话连篇,不论你是为了什么,不论你是为了谁,我不在乎,但你这样的行止,用这样方式获得的东西,是否对得起你的良心!我师兄弟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同!”
徐箐左面色铁青,站了许久,才快步走了过去,摘下了墙上的一枝春,打算离去,被碗碗拦下了,“放下!”
“你们可以走,但一枝春你们不能带走。”徐箐左紧攥住剑鞘,丝毫不肯退让。
“凭什么,一枝春是我师父的佩剑,与你何干!”
“一枝春是我的!”徐箐左喊得再响,一个柔弱女子也是抢不过男人的。
他不愿与普通人动手,便只是抢回了一枝春,退回了师兄身边,没对徐箐左如何。酒碗略一拱手,“得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事已至此,多留无意,我二人便先告辞了。”他们本也没什么行李,闹成这样,就此离开对双方都好。
“你们不准走!”徐箐左不觉慌乱,“你们敢离开一步,我就将新桃花剑便是酒碗的事散布到整个江湖!”
可惜韩筠箬最恨这样的要挟,回头看她,眼神冰凉,“我在双吉派已然杀了不少人,为了碗碗,也不在乎以后会杀多少人,徐谷主请自便。”
徐箐左抿嘴,沉下了脸,“我可以带你们去见桃花剑。不,是周可雅。”
两人不由得一顿。
碗碗不禁拽了师兄的袖子,“师兄……”
韩筠箬却不信,只是握着碗碗的手,径自往前走着。
“忘川渡口,小舟载愁。”徐箐左略带颤抖的歌声传来,韩筠箬终于变了脸色,而身后的歌声却未停,缠绵缱绻,“楫划江流清波后,水悠悠。”
便是有人能得知这半阙词,却也无法得知该如何唱的。
除非是师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奈何桥走,莫饮汤头。明妆红烛合卺酒,谁白首。”
【引】
六月二十四日夜分梦范至能李知己以尤延之同
宋·陆游
露箬霜筠织短篷,飘然来往淡烟中。
偶经菱市寻溪友,却拣苹汀下钓筒。
白菡萏香初过雨,红蜻蜓弱不禁风。
吴中近事君知否?团扇家家画放翁。
筠箬yúnruò:只有念yún的时候才是竹子的意思。但大家都叫jūn箬,不用刻意改读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桃花谷的谷主周无衣是个美人灯,是个放在秋风里吹一吹便会大病数日的病秧子,谢重叶也只在拜师仪式上见过周谷主一面,看着那座上的人裹着裘衣白惨惨地歪着,觉得奇怪,桃花谷这样的门派,为何会选出如此不堪的谷主。
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也不敢说出来的,只是朝着自己的师父行完了礼,站到一旁去,眼看着谷主双眉一蹙,便捂着心口咳嗽起来。
紧挨着的那位师伯便连忙起身去搭脉,查看,就连他师父都关切地凑了过去,说着,师兄快些回去休息吧。
他很久之后,才知道谷主原本不是这样的。
只是谷中众人对当年的事都讳莫如深,鲜少有人谈起,还是师父新年醉酒后,跟他们唠叨了一次。
周无衣当年是师兄弟三人中,最受重视的,样样学得都比他们快,自然而然地被选为了谷主。然天有不测风云,一次意外,周无衣子亡妻死,大病一场,自那之后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到如今,就成了这副模样。
谢重叶不觉心有戚戚然。
但是,二师兄不也是周谷主的孩子么?
【雅儿是抱来的。】
师父这样说着,又忍不住夸起了周师兄,是如何如何的聪慧,是如何如何的勤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他却觉得明明陆阑师兄也很勤勉的,师父却总夸别人。
这样不好的吧?
他偷偷瞧了一眼陆阑,却见对方只是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不过周师兄的优秀无可辩驳,这代的弟子中,独这一个出类拔萃,已经是众人认定的下一任谷主,就连一枝春也早早地交到了周师兄的手里。
这样想来,师父会更喜欢周师兄似乎也挺正常的。
毕竟谷中谁人不偏心周师兄呢?
就连他也时常会想,若周师兄做了谷主,起码不会病殃殃地理不了事,收不了徒,而且周师兄那般聪慧,说不得还会写出新的功法,往后桃花谷也会越发强盛。
不是很好么。
比起陆阑,他也更喜欢周师兄,说什么话都温温和和的,相貌又好,也不会凶他。
他时常会偷溜去王师伯那边找阿文,每次回来都会被陆阑一顿教训,明明师父都不介意的,也不知道陆阑生得哪门子闲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要是那么喜欢师伯,就不如换个师父吧。”
谢重叶不由得满腹牢骚,他倒是想拜,可惜王无鸣收了周师兄和阿文后就放过话不收别人了,而且,师父也说过他们虽是不同的师父,但都是桃花谷弟子,应该多往来多联系,师兄弟们同气连枝,往后才好光大门派。
反而是陆阑,整日独来独往,总板着脸,像是谁欠了他好几百两银子似的,自己的胞弟都扔着不理,还是周师兄看顾大的。
“师兄这样怨气冲天的,怎么不自己换个门派。阿文才倒霉呢,无依无靠的,又不能换个大哥。”谢重叶才不想受他的气,“不过也不差,阿文有周师兄照顾,总比你好多了。”
但不知是被哪一句戳中了心事,陆阑的脸色登时铁青了起来。
说不怵,是假的。
陆阑虽说严肃古板,也时常训斥他,但还未曾露出过这般凶神恶煞的面目,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正巧是师父回来了,陆阑便没再说什么,也收起了骇人的脸色。
师父此行,给他们带回来了小师妹。
阿珞比阿文还要小一些,刚到时,整日里哭哭啼啼,看着好不可怜,但熟稔了以后,便活泛起来,跟在他屁股后面东逛西逛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莫名的,有了做师兄的乐趣。
桃花谷的日子总是平淡的。
但如今想来,那却是他此生最安定,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是往后,再也寻不到的日子。
王师伯后来还是破例收了一个弟子,但却是挂在师父名下的,算是他的小师弟,与他们学的阴阳册和剑法不同,小师弟只学了医术,想来是因着他们都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医谷也不好后继无人,才费尽心思地寻来了小师弟。
时光匆匆,就连小师弟都长成了少年。
周师兄近年来接管了谷中的杂事,他们也跟着认识了不少其他门派的弟子,还能在外行走,济弱救贫,日子很是快活。
阿文也成了周师兄的左膀右臂,性情温柔,形容出挑,很是美好。
阿珞如今亭亭玉立,却稚气未脱,总也缠着阿文,娇滴滴地喊着‘阿文哥哥’,旁人纠正过许多次,该叫阿文师兄,但阿珞仍旧我行我素,日子久了,众人也就习惯了。
不知为何,他却习惯不来,但凡被他听到,总忍不住说两句,阿珞便只是扮着鬼脸,并不理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陆阑师兄,还是老样子,脾气古怪,同谁都不亲近,之前还不知为了什么,跟阿文也闹翻了。
他不明白,也不理解。
阿文那样好,陆阑怎么就不喜欢呢?
陆阑那怪人,好像什么都不喜欢,只怕以后连媳妇都难娶。
相比之下,同样有些呆板的咏安小师弟,就很招人喜欢了。说是呆板,其实咏安更多的是沉稳守礼,有时也很固执,大约是天性使然,但又不像陆阑那样让人难以亲近。
反而因为这样的拘谨,显得有些可爱。
时常会被阿珞那妮子捉弄到手足无措。
“你是又欠收拾了!”一看到他赶来,阿珞便一溜烟的跑了,这妮子轻功了得,他一时也追不上便只是喊了一句。
“没事吧?”
咏安却只是淡定地将钻进衣服的小菜蛇掏了出来,放到地上任由其爬走了,然后又端端正正地向他行了一礼,转而安慰着,“师兄不必在意,没有毒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重叶当然知道,哪怕如今咏安已是百毒不侵,但阿珞再疯也不会抓毒蛇过来,即便只是三寸长的小蛇,可万一被咬上一口也是麻烦。
“总不能这样放任不管的。”
不过阿珞向来不怕他。
他便直接找到周师兄告了一状。
后脚,阿珞便挨了罚,几十鞭子打下去瞧着没什么大碍,但紧接着被阿文训斥了一通后,却嚎啕大哭起来。
哭哭啼啼了好几日,明媚的眼都哭成了桃子,“师兄,阿文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他一时怔然,明白了阿珞在哭什么。
恍惚间,竟感同身受了阿珞的悲伤和恐惧。
他同样在意着阿文。
故而一直以来,明知对阿珞来说阿文的话更管用,却不敢去寻,更不敢多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惟恐泄了心事。
心事之所以称之为心事,便是因其不能说与外人知。
更不能说与阿文知。
但很快,混乱开始了。
起初,阿文只是与陆阑回家拜寿,却久久未归,正当周师兄打算派人去问问出了什么事,陆阑却伤痕累累地逃了回来,说陆家大乱,生母亡故,他二人虽拼死出逃,但阿文却还是被陆家抓了回去,生死未卜,陆阑势单力薄便先回了桃花谷求援。
周师兄当即带了人手前往杭城,陆阑忧心阿文,简单疗伤后也随行而去了。
他与阿珞想跟着,但因功力尚浅,未免拖人后腿,只能在谷中等候消息。
他们等来了桃花谷的内乱。
王无鸣勾结了陆家家主,屠戮了桃花谷。
他已记不得当日发生了什么,只有无尽的痛苦哀嚎和遍地的鲜血充斥在脑海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谷主带着几个残存的弟子,退至禁地。
师父伤的很重,阿珞只会哭,哭的他心烦意乱,哭的他疲惫不堪。
他浑身虚脱,几乎拿不起自己的佩剑。
只有咏安一言不发地检查着师父的伤势。
他说不出自己的感受,只觉得茫然。
他不明白,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发生,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平日里和蔼的师伯会突然拿起屠刀杀向了无辜的弟子。
甚至是有着几十年情分的同门师弟。
“别哭了。”他抓着阿珞的胳膊,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我想阿文哥哥了……”阿珞惊慌难安,哭的停不下来。
阿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了,他们还有阿文,还有在外的周师兄,还有陆阑,还有精英弟子。
还有他。
他还可以出去求救,或者出去探听消息。
可他有点怕,王无鸣那样可怕的面目,仿佛是一场噩梦。
一场真实的噩梦。
但如今,谷主和师父都昏迷不醒,阿珞和咏安又那样小,只有他了。
“师兄你别去了。”阿珞还红着眼眶,声音都在发抖。
“别怕,我只是去偷些药回来,而且周师兄和阿文得知了,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他是师兄。
这一路虽险象环生,但还是安全地拿到了咏安嘱咐的药,他没太大的能力,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先医治好师父也是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他在禁地前,看到了熟悉的人,熟悉的脸。
王无鸣。
他不由得打着哆嗦。
往日里,王无鸣也曾教导过他,不论是武功还是为人处事,所以他也一直都真心真意的尊敬着对方。
但王无鸣没对他出手,只是冷冷的望了他一眼,将手里的长剑扔给了他,便拂袖离去了。
他愣了片刻,才捡起长剑跑回了禁地。
师父吃了救命的药,情况稳定了很多,而谷主也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不错眼珠的看着他。
更准确地说,是看着他怀里的剑。
他此时才回过神来,定睛看了一眼,便惊慌失措地将长剑扔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巧掉在了谷主的脚边。
谷主俯身捡起了长剑,抚摸着上面斑驳的血痕,面无表情地开口询问,“谁拿来的?”
他此时心脏狂跳,一股巨大的悲伤汹涌而来,喃喃自语,“是,王师伯。”
谷主沉默着。
整个房间都沉默着。
一枝春,在这儿。
那周师兄呢?其他人呢?
阿文呢?
大家都死了么?
莫大的绝望浮上了心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连一向稳重自持的咏安,都泪如雨下,痛哭流涕。
可谷主却在这一片凄风苦雨中,淡定的有些诡异,只是看着那柄一枝春,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师父终于醒了,他们三个谁也不敢说话,一夜未眠的谷主却让他们离开了屋子,不知与师父说了些什么。
过了许久,才又叫他们进去。
谷主和师父都坐直了身子,满面肃穆,开口便让他跪下。
他不明所以,只听话的跪好。
谷主便讲起了桃花谷的百年历史,细数了历任谷主,说自己有愧先师的托付,才导致了桃花谷今日大劫。
“我已油尽灯枯,我二人即便联手,即便全盛,也无法手刃王无鸣。”
但阴阳册中留有秘法,可保受法者半日的强盛。
而这半日的强盛,足够传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沉甸甸的一枝春落在了他手里,谷主伸手按着他的头顶,“自即日起,你便是下一任谷主,功成之日,要杀尽叛贼,重夺此谷,震我门声。”
他很想说,他做不来这些的,可谷主眼底一片灰败,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纳头便拜。
天似浓墨般,漆黑无光,就连新月都隐去了身形,在满布的乌云之后,不肯现身。
传功完毕,宋无寒再次陷入了昏迷,而周无衣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却强撑着挥手将几人赶走了。
屋子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似燃不燃,微弱的光亮挣扎着,却照不亮周围的每一寸。
他这一生,都是什么呢……
兀地,心口传来了一阵绞痛,他下意识攥紧了心口处的衣服,张着嘴,喉咙里却不知被什么死死地堵住了,一时只有出气没了进气,头上的冷汗瞬间聚集起来,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死了,但却有一只手覆在了他的后背上,内力在体内流窜着,他猛地咳了出来,是一滩掺杂起来的血肉,落在了衣袍上,染红了一大片。
接连不断的咳嗽,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眼前都不住地发黑。
身体也软弱无力,被人伸手搀扶着才堪堪坐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被这只手搀扶了十八年了。
他看着坐在了面前的人,满心疲惫,他真的太累了。
王无鸣。
“你就这么恨我么?”周无衣很想要一个答案,他甚至都撑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可惜王无鸣却什么都不愿意回答他。
他看着王无鸣眼底的冷漠,仿佛回到了清儿死去的那一日,不论他如何苦苦地哀求,对方都无动于衷,他已经看不懂这个人了,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呢?“当年清儿,是我自作自受,我不怪你。”
清儿的死,他也只是恨自己罢了。
可是,他以为,那之后,他们之间便两清了。
周无衣很是吃力地抓住了面前人的衣襟,满眼痛苦,“但雅儿呢?他可是你!是你抱回来的!你怎么能对他下手呢!”他悲哀着,愤恨着,却也改变不了什么了,“你也教导了他,养育过他,他叫了你十五年的师父!十五年啊!”周无衣想着自己的孩子,想着那柄血迹斑斑的长剑,顿时心如死灰,双眼发红,泪水夺眶而出,嘶哑的嗓音发出了绝望的哀嚎,“他是我唯一的指望了。”
他只有这一个指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后再也没有了。
“你怎么能害死他……”
但凡见过周可雅的,没有一个人不称赞的,这世上再没有这样好的孩子了。
可人死便是死了。
无可挽回。
周无衣脸颊上滚着热泪,和着满口的血腥,不住地淌着,他只能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布料,祈求着对方最后的一点善心。
他真的没有时间了。
可明明,他们曾经都不是这般模样的。
“事已至此了,你收手吧,桃花谷百年基业,不能就这样葬送在你我的手里,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都到此为止吧。”
周无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浑身各处的伤痛扰乱了思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今日的模样呢?
他张着嘴,喉头滚动着,却只有无尽的血腥涌了上来,几乎要把他的神智都抽离了。
剧烈的咳嗽牵动了心肺,疼痛在他的身体里蔓延着,咆哮着,仿佛要将他整个搅碎,他努力地睁着眼,想再看看这个人,却模糊着,像是在迷雾中,寻不到了方向。
一如当初,他身处浓雾茫然无措,只哭着从嗓子里挤出了那两个字。
“师兄……”
怀里的人,停下了挣扎,就连抓着衣襟的手,也无力的垂下了。
王无鸣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只在沉默中,轻轻抱住了那具留有余温的身体。
他所能拥有的,只有这样转瞬即逝的温度。
周可雅赶回桃花谷之后,看到的,便是这样残破不堪的场景。
众人清理了陆家的人马,在禁地中找到了重伤垂危的宋无寒,以及谢重叶三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阿爹呢?”
“不知道。”谢重叶摇头,他们当时忙着照看师父,等想起来找谷主的时候,已然没了踪影。
周可雅并未费什么力气,便在医谷的草庐里找到了人。
草庐后有一眼热泉,阿爹身体不好,时常会过来暖身子。
王无鸣听到动静,也只是抬眼瞥了一下,并不在意。
而周无衣的尸体则是侧着浸泡在水里,面上是瘆人的死败。
周可雅张了张嘴,惯常的称呼却怎么也喊不出口,犹豫了许久,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
日常桃花谷的事务,弟子们的来去,王无鸣都有参与,都会过问,宋师叔门下的弟子,都曾教导,都曾袒护,甚至是阿爹。
阿爹他,曾被王无鸣十几年如一日的照料着,这一切,难道都只是砝码么?
究竟是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以为,这便是我想要的。”王无鸣将那具被热泉熏泡的绵软温暖的身体抱在了怀里。“我日思夜想的,都是他绝望的脸,想让他一尝我被他抛弃的苦楚。”
仅此而已。
如他所愿,他亲眼得见,并眼睁睁的看到了周无衣仓皇无助、绝望崩溃的模样,看着怀里的人,遗憾而痛苦的死去。
却未曾快意。
他本该放声大笑的,可怀里的身体渐渐冷去,没了往常的温度,他的心里也没有喜悦。
他想起了周可清的死,他恨透了周无衣舍弃了他后还能娶妻生子幸福美满,便打定了主意不救那个孩子,可是清儿死了以后,他并没有因此觉得高兴。他想着,那必然是周无衣失去的还不够多,受的苦也不够重。
他精心谋划了这许多年,如今终于大功告成了。
可为什么他还是不高兴呢?
那到底怎么样才能高兴呢?
他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只是隐约明白了一件事,周无衣死了,他永远也不会高兴了。
挺可笑的。
他百般算计逼死了周无衣,同样也逼死了自己。
王无鸣低头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莫名有些难过,喃喃着,“他十八年都没叫过我师兄了。”那个孩子死后,周无衣便再也没有喊过他师兄了。
总是‘王长老、王长老’那样客气而疏离的喊着,听得他满腹怨气,恨意更深。
恨啊……
王无鸣突然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徒弟,意味不明地问着,“你恨我么?”
周可雅不知道,十五年了,王无鸣对他若是虚情假意还好说,偏偏曾经的字字句句,都是真心为了他好的。
王无鸣是真心对每个人都好的。
他实在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可怕的境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知道。”
【但雅儿呢?他可是你抱回来的!】
王无鸣沉默,是啊,这个孩子是他抱回来的,也是他倾注心血一点点教养大的。
他打从一开始就算计着,要将这个孩子杀死在周无衣的面前。
到头来,又下不了手。
“我该走了。”
桃花谷重建只花了小半年的时间,谢重叶本想把一枝春和谷主的位子还给周师兄,却遭了拒绝。
“你们要走?去哪儿啊?”
“还不知道,打算先把阿文母亲的骨灰送到虞岭去安葬。”他与阿文的师父是造成这一切变故的元凶首恶,他们二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了。
而陆阑则是因为陆家一事,也无颜再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咏安听了周可雅这话,便也想离开,反被按回去了,“医谷损伤惨重,你往后便要担负起医谷的重任,跟着我们做什么。”
咏安低着头固执地不肯回话,周可雅拍了拍小师弟的脑袋,“别丧着个脸,往后又不是不联系了,指不定我们也会找个山头安定下来,到时还要让你们帮忙的。”
咏安这才点了点头,抿嘴笑了。
而桃花谷出了这样的丑事,实不好四处张扬,便只是避重就轻地传了些能说的,而陆家知道王无鸣勾结一事的,也都被他们灭口了。
“阿文伤势还没好,要不然养好伤再上路吧。”谢重叶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了陆以文,自是不想他这么快就走。
阿文却婉拒了。
“小师叔的药我们也会去寻的。”
宋无寒此番伤了根基,只怕也拖延不了几年了。
再之后,谢重叶收到消息时,便是陆阑打算在虞岭建立宗门的事了。
那几年也算平安,师父的伤虽只能拖着,但精神还不错,知道陆阑他们在外建宗也很是关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期间,周师兄还意外遇到了咏安的姐姐,郎才女貌两情相悦,咏安会来学医也有为姐姐治病的原因,可惜温姑娘自娘胎里就体弱,与周师兄成婚当日便撒手人寰了。
而阿文。
阿文谁也不喜欢。
阿珞遭了拒绝,他也未能幸免。
后来不知怎得,阿珞说她要嫁给陆阑了。
一桩大喜事。
他私心想把一枝春送给阿文,便在两方定亲时,就兴冲冲的送过去,阿文见了那把剑,竟意外的收下了。
他还想着,阿文是否终于看到了他的努力和真心。
大婚时,却没见到阿文。
周师兄只说阿文留书出走了,把一枝春留给了周师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将剑拿回去吧。”
他描述不来自己的心情,却也没同意,阿文既选择把剑留给了周师兄,他也不好违背阿文的心意,况且,一枝春本就是周师兄的。
他无精打采地回了桃花谷,师父也在那一年的深秋过身了。
桃花谷里,只剩了咏安与他两个人。
次年阿珞生下了一个女儿,乳名嘉儿,同年咏安也娶了妻,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其实不止一次的想过寻阿文,可阿文走的干净,半点踪迹也没留,他根本无从找起。
直到,陆阑他们因嘉儿身体孱弱,来到桃花谷求医。
桃花谷这才热闹了一些。
他实在是好奇,便私底下问了陆阑,阿文为何留书出走。
陆阑并不清楚,“你找他了?”
谢重叶有些泄气,“找也找不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总有很多人喜欢他的。”陆阑莫名其妙地接了一句。
他没明白。
陆阑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还没等他问,陆阑便欺身过来吻了他。
他呆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与陆阑打在了一处,却没成想陆阑不愧是桃花谷曾经最勤勉的弟子,如今他已不是这人的对手了。
“放手,你疯了!你与阿珞已经成婚了!你怎么能背叛她!”
“她永远都是掌门夫人,我又不会娶你,何谈背叛呢?”甚至连私生子都不会有。
不对,“那我又不喜欢你!”
陆阑却不在意,暧昧的隔着衣服抚摸着他的后背,“只要身体喜欢不就够了?你不是很寂寞么?”
谢重叶顿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只犹豫着,他以后要怎么面对阿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文,但是阿文还会回来么?
只怕回来了,阿文此生也不会接受他的。
“你不是很喜欢陆以文么?我与他一母同胞,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你大可以将我当做是他……”陆阑凑在他耳边不断蛊惑着,湿热的唇也紧跟着落了下来。
他只是不住地哭。
现在想起来,也无比的痛苦。
从那之后,万劫不复。
“师父临终前,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师妹师弟。”
可如今,师妹坟埋枯骨,师弟疯癫不治。
他在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师父。
但这些话憋在他心中十多年,如今说出来,反而觉得轻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面前的姑娘还是那般冷淡的神情,望着他,片刻后摇了摇头。
“我没有了,但不知别人有没有。”
别人?谢重叶正疑惑,便见敞开的大门外,从阴影中走出了一个身影,面目隐在黑色的兜帽中,看不太清,手中拿着一柄剑。
一柄他无比熟悉的剑。
一枝春。
他下意识就以为这人是周师兄,但,这不可能。
来人信步踏进了小屋,抬手拂去了兜帽,露出了他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阿文……”
陆以文拔出了一枝春,神色莫名,“你可知我当初为何要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何?”谢重叶急急发问。
“因他陆阑,觊觎我多年,并妄图得到我。”
谢重叶愕然。
【总有很多人喜欢他的。】
所以,想尽一切办法,并不遗余力地清除了他身边的爱慕者。
他只觉得陆阑恶心。
但陆阑是他的大哥,他们之间有着难以切割的血缘关系。
他想着,若他离开了,是否会少很多事端。
可他,总也舍不得。
总也拖拖拉拉,能多留一日便留一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至,阿珞要与陆阑成亲了。
【我不会让人留在你身边的。】
他想起了陆阑多年前的那句话,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是他第一次明确知道了陆阑的心思,差点没忍住自己的杀意。
【你想做大哥便做,不想做,我本不必有一个大哥。】
他想着,这样的事,总该让阿珞知道的。
但阿珞说,她有孕了。
那一瞬间,他直后悔当初没一剑杀了陆阑。
“阿珞,你要想明白。”
“阿文哥哥,若我是自愿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得很累。
所有人都疯了,他感觉自己也快要疯了。
再有两日,便是陆阑的大婚,他却已待不下去了。
可他不想走的。
“傻站着做什么呢?”周可雅已经喝了几杯了,却见陆以文呆头鹅一般的不挪窝,便拿杯底敲了敲石桌。
“师兄。”陆以文也只好敛了心神,来到了桌前,自在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略一昂首咽下了酒,冰凉的酒水顺着喉头的滚动,脑子都跟着清醒了。“入秋了,师兄少喝些凉酒吧。”
周可雅抬眼看他,转而移开了目光,也没反对,“说的是,这就是天热才拿出来的。”
陆以文看着酒杯中残余的酒水,不由得沉思。他要不要,争取一次,毕竟要留下来,也该有个理由的。
可说了,又被拒了,岂非彻底撕破了脸,往后更不好见面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他本就要走,往后见不见的,好像也不重要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能有机会,但不试试,就这样走了,也不会死心的。
可偷偷幻想时,也会回忆着师兄对他的照顾和爱护,也说不定是有的。
其实温姑娘过世才两年多,这并不是什么好的时机,可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赌一赌吧。
陆以文过于认真的思考着,却没注意到周可雅一直在看他,等他真正下定了决心,鼓起所有的勇气抬头,看到的却是能泼他一盆冷水的,淡漠的眼神。
他有些不敢说,但眼下已是不得不说了。
陆以文定了定心神,“师兄,我对你……”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周可雅便打断了他,“阿文。”那一声,听来满是无奈,满是为难,满是他不想要的情绪。
陆以文怔怔地望着周可雅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还是一贯的温柔,有怜惜也有宠溺,唯独没有爱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知道师兄是否从他眼中看到了什么,但他已经听到了师兄的未尽之言。
陆以文慢慢收回了眼神,欲盖弥彰的藏起了那无处可去的爱慕,只是笑着,“时辰不早了,师兄早些休息吧。”
周可雅也附和着点头,“你也早些休息。”
陆以文愣了下,轻声回应,“阿文先走了。”
夜很深了,陆以文坐在桌前,看着灯芯被油淹没,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
仿佛灯芯都在催他离开。
他很想带走师兄的什么东西,可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剑,一把师兄曾经的佩剑。
陆以文长叹了一口气,还是背起包袱,推门离开了。
秋夜的风越发的冷了,虞岭的山林里落着厚厚的积叶,陆以文从大门口悄无声息地跃了出来,守门的弟子也没能发现,此时走在凉风里,才发觉自己穿得有些单薄。
不过不碍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还没想好自己要到什么去处,想着可以先四处看看,停停走走的,到了想留的地方再留。
山林中突兀地响起了一阵笛声,曲调婉转悠长,又带着淡淡的忧伤,让人心生惆怅。
陆以文停下了脚步,这曲子他很熟悉。
他循着声音,看到了身后高高的树上,坐着一个宛若谪仙般的人影,素色的衣袍在秋风中猎猎作响,给小曲平添了一抹凉意。
他听过很多次,师兄说这曲子叫做【挽留】。
可惜师兄想挽留的人,都没能留下。
他也不会例外。
明月皎皎,他望着树上的师兄,也望了升至半空的满月。
今日竟是满月了。
师兄即便真的想让他留下,也只是想让师弟留下,而不是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许多年间,除开被陆家抓走后的那一个多月,他与师兄未曾真正分离过。
之后的日子里,一定会有很多的不习惯。
他想回应,但在这愁绪弥漫的笛声中,涌上嘴边的只有苦涩。
他不想同任何人道别,尤其是与师兄。
他无意强迫师兄为他做什么改变,但也难以面对这份无望的感情。
曲终,该是人散了。
周可雅略一停顿,跃身而下,落在了不远处。
他看着师兄将那只笛子揣进了怀里,那只笛子,是师父送给师兄的。
已经有许多年了,师兄一直贴身放着。
他若开口,想来师兄也是愿意割爱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除了感情,师兄什么都会满足他的。
向来如此。
可他如今,却开不了口了。
开口要来的,总显得那样廉价。
陆以文突然动了,不过瞬息便来到了周可雅的面前,剑鞘的攻势被一秒打断,陆以文左手推着剑柄,右手顺势拔出了一枝春,转身间,薄如蝉翼的剑尖扫过了周可雅的咽喉,周可雅略一仰身,避开了锋芒,随即向后侧翻而去。
没明白陆以文莫名对他出手是为哪般,“阿文。”
陆以文却没理会,掷出了剑鞘,擦着周可雅的肩头直直插进了身后的树干中,可见是使了全力的。
周可雅难得沉了心,他们平日时常切磋,但不至于如此。
陆以文逼身向前,一枝春的剑锋非比寻常,周可雅用剑多年,自然清楚,故而更不敢被其近身,左闪右避了许久,才寻了机会,一掌拍在了陆以文的手腕上,一枝春随之脱手,落向地面,周可雅本打算俯身去捡,陆以文却伸脚将剑踢开,带起了地上沾寒带露的树叶,周可雅一时没能躲开,被扬了一脸。
便是耽搁了这片刻,陆以文就已拿回了一枝春,再次攻了过来,周可雅抹了一把脸,一枝春迎面而来,月光下的剑锋显得越发凌厉,刺破了寂静的深夜,搅动了林中来去的寒风,发出尖锐的嗡鸣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可雅被剑锋逼得连退了好几步,寻了时机去抓陆以文的手,两招便夺下了一枝春,扔去了远处。再怎样,他也不可能对阿文下死手,他想着阿文大约是心里有怨气才会如此,发泄出来也就好了。
他便是实打实的被阿文打一顿也无所谓,但这把剑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不是伤了自己,就是伤了对方。
陆以文却没在意被周可雅夺了武器,空闲的那只手直直的抓向了周可雅的衣襟,但周可雅闪的太快,他只来得及撕下了领子边缘的小块布条。
周可雅看了眼被扯烂的衣服,多少有点无语,他便是会缝补针线,也不想再穿打着补丁的衣服了。
这可是他的新衣服。
“你是打量我不会揍你了。”周可雅有些不悦地瞪着眼睛。
“但请赐教。”陆以文弯了弯嘴角,将指间的布条随手扔到一边。
没了一枝春,周可雅动起手来自然方便很多。
都皮糙肉厚的,也不必担心会受不住。
他二人武功不相上下,又常年相伴,彼此的招数都熟稔于心大同小异,但即便如此,陆以文自幼就是个乖顺听话的,周可雅很少动手打人,难免就没个轻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切磋武功讲究的是招式明晰,点到即止,为的是找出不足,优化招数。
与打架可谓是天差地别的。
两人打了小半个时辰,也没出胜负,反而精神越足,其实武功练到了这个地步,能找个人没有顾虑的比划比划,也很难得了。
别说周可雅会上头,就连陆以文也打得兴起,差点忘了自己是要干什么,最后还是趁其不备,掏进了周可雅的怀里,拽出了那支短笛。
陆以文突然撤出好远,周可雅一时还懵着,看到了那支短笛,才下意识摸了一把胸前。
“阿文。”周可雅皱眉,但陆以文握着短笛忽地笑了起来,他便不忍心再开口,将话咽了回去。
陆以文捡起一枝春抛了过去,周可雅只得接住,轻叹一声,“路上小心。”
陆以文垂了垂眸,抬眼时一如往常,温和谦逊,是他那个最熟悉的小师弟。
“师兄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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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
烟霞随春归家。
南枝雀儿放歌,
原是东风来客。
客来,
客来,
满目乱红正开。
桃花剑一事,愈演愈烈。
径路宗的掌门从来都是个怪人,虽在此地建立了门派,却对宗门的事务不大上心,似乎门派最终会走向何种结局漠不关心,而对于宗门内的明争暗斗便更加不在意,只是置身世外,冷眼旁观。
周长老在时,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和平,在其出事后,径路宗便乱作了一团,而掌门,则是以妻故为由,闭关不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一年,宗门内出了很多事,死了很多人,甚至遭到入侵,遭到占据,直到陆以文回到宗门,尽灭了来此不久的山匪,整肃了上下的风气,径路宗才又回归了平静。
如今,掌门也还是老样子,不过是空担了一个掌门的名头,常年不露面,而陆师叔也渐渐不问琐事,整个径路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而门派的日常事务,都落在了他一个人的头上。
哪怕他并不长于此事。
但他顶着所谓门派大师兄的头衔,似乎无人比他更合适担起所有的责任。
而他那所谓的师父,用处还不如祠堂里供奉的那几个牌位。
好歹是个寄托。
其实,之前桃花剑的事在宗门里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水花,特别是那两位师弟离开后,没了能闲言碎语的存在,这事也就归于平静了。
万没想到,他们这样偏安一隅,不问世事,却还是陷入了风波之中。
径路宗如今的消息是有些闭塞的,就连最初的涟漪也是在外界以讹传讹了大半年后,才传到了宗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故而桃花剑在江湖中大开杀戒的事,他们都是在各门派找上门来后,才得知了一二。
在双吉派一战的惨状,深刻地印在了参战的众人心中,每每想起,都觉毛骨悚然。
偏不巧,双吉派的萧月栖认得韩筠箬,知道这是径路宗的弟子,这才来到了宗门讨要个说法。
他看着那张桃花剑的画像,听着萧月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那一幕幕,心下有了计较。这个酷似周长老的桃花剑,若不是周长老本人,只怕是酒碗了。
他不知韩筠箬是否会为了师父拼命,但却看到过很多次,此人因酒碗疯魔的模样,杀那许多人,在他的认知里,韩筠箬的确是能做出来的。
并不稀奇。
至于那些能逼的韩师弟大开杀戒的人,想来也无辜不到哪儿去。
只是这样的话,如何能对外人讲……
至于十五年前的桃花剑,说实在,太多年了,他对于周长老的记忆都模糊了。
“韩师弟早已下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无力处理这样的事,也不想掺和进外面的风风雨雨,他单是维持好门派现有的生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元师兄这样说,径路宗是不打算为此事负责了?”萧月栖听罢冷笑一声。
对啊。
他只觉得疲惫,这事与他到底有什么关系,却也不好把心里话说出口来。
他恹恹地坐了半晌,才打起精神来,去寻了陆师叔。
绿染园里,却只有兰竹和容箖。
“杜师妹,陆师叔呢?”
两人在屋前屋后的忙着,杜兰竹正将扁筐里晒干的金银花装进布袋,微微侧脸扫了他一眼,“去璧堂的草庐了。”
那本是周长老的小园,后来成了韩师弟两人的住所。
如今,想来空空如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师兄何事?”
元扶阳稍稍回了神,看着小园里已然清理好的大半药材,蓦然有些预感,“你们,要去哪儿?”
杜兰竹一愣,眼珠转了转却没回他,只是低头做事,顾容箖也沉默着,抖搂了另一个筐中的残渣。
他站了片刻,心知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便告辞离去。
璧堂园里,他垂首而立,等候发话。
当年,若不是陆师叔及时回来,他只怕也是没命活到现在的。
可陆师叔知道了桃花剑的事,也并未说什么。
只叫他看顾好宗门,别出什么岔子。
他有些惆怅,那他该怎么回萧月栖呢?
难不成还真的说不想负责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怕少不了会被那孝子暴揍一通。
他的武功可没有多好的。
而且,绿染园里那样的状况,他总觉得陆师叔像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便是厚着脸皮,陆师叔怕是不会带他一起走的。
可他实在不想待在这儿了。
陆师叔他们若是也离开了,他便更待不下去了。
“陆师叔。”他犹豫着,也不敢抬头看,只唯唯喏喏自言自语,“你们要去何处?”他想着,便是陆师叔不带着他,他或许可以自己去啊,无非就是一个人上路,边走边找的会慢一些。
陆师叔只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自会相见。”
第二日,陆师叔三人便下了山,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几时走的。
而萧月栖那处可是不好糊弄的,他不能瞎担责任,便只是说要请示掌门,可掌门闭关许久,都不知何时出来,但有掌门顶着,总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当冤大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幸,他抓耳挠腮的,并未等了太久。
陆阑,总算是出关了。
而,桃花谷的请帖也在此时送到了。
“桃花谷是何用意?”表老爷大致扫了一遍请帖上的字,不由得嗤之以鼻。
“自然是请帖上写明的用意。”陆熹微略一抬手,萧月念便径直上前将请帖拽了回来。
表老爷咬了咬牙,看着人高马大的萧月念,终究没有动怒,“可我陆家与桃花谷有何干系?便是当年的周可雅,那也是径路宗与桃花谷的恩怨,平白地扯上陆家,倒不知谢重叶是打的什么主意。”
“表叔公说错了两件事。”陆熹微轻轻勾了嘴角,显得很是柔弱,“一来你姓张,不姓陆,不过是我祖母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亲,与我陆家并无干系,这许多年里,祖爷爷会留着你,不过是因我祖父早亡,顾念与你的一点旧情。又或者……”
陆熹微忽地冷笑一声,就连语调都变得冰冷,听来有些瘆人,“又或者,是因你当初伙同陆家迫害我祖母,迫害她的一双子嗣,这样无耻之尤,这样小人行径,甚得祖爷爷的欢心。”
表老爷脸色连变,顿时怒不可遏,呼地起身便要上前,想要给这个小辈一点教训,却一时昏头忘了萧月念正站在陆熹微身旁。
他尚未近身,便被萧月念一个耳光摔了过来,当即侧脸肿胀,歪在地上痛苦哀嚎个不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声音立刻引来了表老爷的心腹,萧月念早有准备,招呼着潜藏在附近的练家子将一干人等全部生擒。
表老爷还妄想起身,抬眼便瞧见萧月念正死盯着他,不觉心下发毛,却不等他动作萧月念便抬起一脚,毫不留情地踩碎了他的膝盖骨。
又是一阵哭号。
陆熹微冷眼瞧着那地上的畜生,端起了桌上滚烫的茶水丝毫不剩地泼在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上。
自然是招来了更为撕心裂肺的吼叫。
想来杀猪,也就是如此了。
陆熹微便在这样骇人的动静中,娇笑出声,仿佛是瞧见了什么乐事,笑得很是开怀。
表老爷此时才从心底里感觉到了恐惧。
那张娇柔可怜的面庞在一瞬间幻化成了地狱的修罗。
但叫他向女人低头,却是不能,他宁可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左右今日,他也活不了了。
“你,真不愧是,陆阑的女儿,跟他一样的人面兽心!”
不等陆熹微开口,萧月念便怒火中烧,恨不得踢死这老畜生。
只是陆熹微早有命令,萧月念泄愤都得收着劲。
陆熹微迤迤然地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踱步到了这被打去了半条命的畜生身边,略一停顿,便照着那被茶水烫起了水泡的手,狠狠地踩了下去。
那惊天动地的喊声,听来很是悦耳。
“想死?那可不成,我还有一出好戏要演,表叔公可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陆熹微掩口轻笑,眼眸如刀,温温柔柔地出言安慰着,“表叔公放心,嘉儿一定会完完整整,将你治好的。”
语罢,陆熹微收回了凌厉的眼神,面露无辜,令人不禁心生怜悯。
又忍不住胆寒。
电光火石之间,他根本没看清陆阑的动作,只被一道寒光闪过了双眼,闭合的瞬息,温热的血溅在了他的面上,眼中只有纤细的脖颈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皮肉翻出,鲜血如泉涌一般,喷薄而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耳中撕裂般的鸣声肆意的蔓延,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思考。
那双充斥着茫然的眼眸,定格在了那一刻,成为了他往后十几年的梦魇。
【师兄。】
【师兄,我们去看阿文哥哥吧。】
【师兄,阿文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师兄你别去了。】
【师兄,我出嫁后就剩你一个人了。】
【师父肯定不想我们一蹶不振,整日哭哭啼啼的。】
师兄。
他是在做梦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猛地心头绞痛,胸口似被压了千斤重的东西,不由得蜷缩着,死死地按住了仿佛是要将他整个撕开的疼痛,紧跟着喉间泛起一股腥甜,张口吐出了一口血来。
只是这血相比于地上那大片大片的赤红,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阿珞……”他跪在一大滩血中,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双手颤抖着,不知该如何触碰,只有眼泪控制不住的滚了下去。
师父临终前,分明还嘱咐过他,让他照顾好师妹师弟。
与他一同长大的小师妹,此刻却双瞳涣散,满身鲜血地躺在冰凉的土地上,再也没了气息。
他的心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恐慌。
不是这样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只是来将小师妹带回去的。
“哭够了么?”陆阑冷漠地望着他,也望着地上的小师妹,望着那个结为夫妻的女人。
他第一次觉得害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阑,原来是这样的人么?
他竟然从未真正的认识过陆阑。
“你打从一开始,就是要杀了她么!”他愤恨难平。
陆阑扯着嘴角哼了一声,似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她若带着嘉儿回了陆家,叫陆家知道了你我的事,你可想过后果。】
【是要关起来也好,动之以情也罢,总要先将人带回来的。】
他怎么就信了陆阑的鬼话。
陆阑却眯了眯眼睛,兀地伸手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怎么?事到如今,你是觉得自己还能脱身么!从你跟了我的那一刻,你就再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他咬着牙,猝不及防的抬手给了陆阑一个耳光,陆阑却挑眉笑了,“周可雅若逃脱了,你猜他会去找谁?”
他顿时呼吸一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文。
他瞬间便明白了陆阑的言外之意,以阿文的脾气,单是余一珞的死,就足以要他二人填命。
所以,周可雅不光要杀,还要罗织出无比充足的理由。
哪怕这个理由滑天下之大稽,哪怕是诬陷构害,都要师出有名,都要钉死了周可雅的罪名。
周可雅非死不可。
十五年前,究竟有多少个门派参与了追杀桃花剑一事,即便是谢重叶自己,都记不清了。
桃花谷并未出面,只有他暗中帮了忙。
其中,径路宗与杭城的陆家那时占了大头。
而咏安也是在那时卷进了追杀,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师弟,撇下了妻子前去搭救周可雅,反被其他门派的人生擒,等他赶去救人时,咏安已然被折磨得疯疯癫癫。
他后悔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不是他与陆阑暗中苟合,阿珞和咏安本不必落得如此下场。
况且,他二人本就该死。
他其实也不明白,陆阑为什么死咬着周可雅不放,便是阿珞带着孩子去了杭城告状,陆阑与本家早已势同水火,难道会真的怕陆家么?
陆阑,何曾怕过陆家呢。
可如今他泥沼深陷,又如何能脱身呢?
他便是愿意以死谢罪,陆阑却不见得愿意,况且,陆阑的功力今时不同往日,他若出手,难保不被反杀。
除非……
除非。
除非他与周师兄联手。
可周师兄如今还会信他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可惜,他再也无法得知了。
那是围剿一战的半年后,他收到了陆阑的传信,说是发现了周师兄的行踪,可等他日夜兼程的赶到后,看到的已然是既定的事实。
周可雅死了。
尸首分离,死的好不悲惨。
他望着眼前血腥的一幕,脑中想的却是,这究竟是怎样的恨意?
陆阑竟这样仇恨着周可雅么?
为什么呢?
便是当年师父喜爱周可雅,但从未贬低过他们师兄弟,更是毫无保留的爱护着他们的。
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样的境地呢?
“你不怕阿文知道么?”他打心底里,惧怕着,但陆阑总是那般的风轻云淡,似乎没什么是怕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是,这对亲兄弟的感情一向不好。
陆阑大约也不在意。
可他怎么办?
阿文若有一日回来了,该怎么办?
“若瞻前顾后,还如何做事。”陆阑望着地上的尸首,面上浮起了笑意,仿佛这血迹四溅的场景只是自己完成的一张泼墨画。
叫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到如今,谢重叶已不相信陆阑原先的说辞了,甚至阿珞的死,也显得那般牵强,似乎只是找一个除掉周可雅的借口。
陆阑只是微微侧脸斜了他一眼,没有应答,转而说了别桩事,“一枝春不见了。”
“你是为了一枝春?”是为了一枝春,又或者,是为了谷主的位子?
陆阑看着他只无声地笑,“周可雅为情杀害掌门夫人,后携名器一枝春隐遁江湖,这样的故事,也够应付外界的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重叶一时说不出话来。
当初桃花谷内乱的真相,便是靠这样编故事遮掩过去的。
他想起了王无鸣。
一个本该身败名裂的人,却在故事中完美隐身。
像极了当下的陆阑。
还有他。
陆阑留了他处理周可雅的尸体。
他怔怔地望着那满是血迹的布料上,刺鼻的桐油将火连成了一片,散发着无色的灼热。
出神地想着心事。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师兄,就当是,为当年桃花谷无辜惨死的弟子,一个迟来的交代吧……”
不然,他又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来蒙骗自己?
只希望,阿文迟一些,或是,永远也不要知晓这件事。
烧了片刻,他才想起头颅还扔在一旁,正打算去捡,才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用包袱裹起了那颗头颅,发觉他寻了过来,吓得摔了一跤,便抱着包袱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很是仓皇。
陆熹微足有十五年未曾见过陆阑了。
便是幼时,她见陆阑的次数,都不如见周可雅的多。
如今见了,更是觉得恶心。
陆熹微身着孝服,头上簪着白花,手捧着亡母的灵位,迈进了正厅,无视了周遭打量的目光,来到了徐箐左的身侧,对着各门派的掌事缓缓下拜。
“陆家女见过各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嗓音温柔婉转,行止落落大方,使人好感倍增。
厅上众人都不由得扫了一眼坐在一旁,似乎这一切都与已无关的陆阑。
“我此来,要为我阿娘,寻一个公道。”陆熹微说着,将灵位放在了身侧的桌上,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件。
徐箐左不便多言,收起了谢重叶的供词,整了衣衫坐了下来,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念的她嗓子疼。
“十五年前的深秋,阿娘与周伯伯带着我从虞岭出发,前往桃花谷求医。”
当夜,她与阿娘宿在马车上,周伯伯在外守夜。
阿娘本已哄着她睡下了,却又在夜半唤醒了她,眉头深锁,愁容满面,只交给她一封信,叫她务必要贴身放好,不能被她父亲拿去。
她没懂,父亲不是还在径路宗,为什么要拿走这封信?
这封信,又要送给谁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交给在杭城的祖爷爷。】
【我们看过咏安叔叔,还要去看祖爷爷么?】
可是,父亲不是不许她们去找祖爷爷么?
父亲若知,不会生气么?
但阿娘并没有与她解释这些。
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阿娘别怕,嘉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之后,阿娘便抱着她,低低地哭了。
“从那之后的第三日,我蓦然从梦中惊醒,身边却没了阿娘的身影。”
那一日醒来后已是黄昏,她记得周伯伯接了咏安叔叔的传书,去别处买药材,便将她与阿娘安置在了一间小庙,说第二日便来接她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庙外荒凉的很,她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就径直走了过去,离着不远便瞧见了阿娘,父亲还有谢叔叔站在了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
还没等她开口叫人,便只见父亲手中剑光一闪,阿娘便倒在了血泊中。
她只是愣愣地,张着嘴。
猛地一个激灵,正要喊一声阿娘,便被人从后捂住了嘴巴,几乎是瞬间,便被带离了原地。
她远远地望着,却看不清阿娘如何了,只有父亲回身看了他们一眼。
带她走的,是提前赶回来的周伯伯。
周伯伯只说,阿娘之前再三嘱托过,要转路将她送去杭城。
周伯伯便依阿娘的遗愿,将她平安地送到了杭城,送到了陆家。
她便将那封信交给了素未谋面的祖爷爷。
而后,她便听到祖爷爷与一个中年男人商议,要如何除掉周伯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甚至是她。
陆熹微抬了眼,望向门外。
适时的,有人将她那还算完整的表叔公,带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便不由得移到了门口。
之前还嘴硬心硬骨头硬的表老爷,如今已成了惊弓之鸟,这些日子里是求生不得求死也不得,如今见了陆熹微的面,便什么都肯说了。
表老爷进来之前也是在外面听了一耳朵,清楚自己该开口说些什么,只想着此间事了,他或生或死都无所谓,只想尽快结束这样折磨的日子,遂忙不迭地招认,“是,是我与陆老爷商量的,我们想着这样大的把柄不能旁落,只有除了周可雅,才能保证能从陆阑那处得到最大的利益。”
便是她,这一对豺狼虎豹,都想着将她这个证人杀了,嫁祸给周伯伯,如此一来,便有了更加充足的理由,对那名满江湖的周可雅出手。
【嘉儿,陆家或许不比径路宗,但总归是安全的。】
【这许多事,到陆家后,便要忘干净。】
便要忘干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不禁回想起了周伯伯对她的嘱咐。
周伯伯大抵,早就料到了。
正因如此,才有她为保命,落水假失忆的事。
“而这封信,便是我阿娘亲笔所写,写了她是如何发现陆阑与谢重叶的奸情,阿娘惟恐陆阑得知后会对我们母女下毒手,才隐忍不发,才盘算着前往杭城将此事告知陆家。”
陆熹微说罢,便将信封交给了萧月念,后者将信纸取了出来,拿在手里,任由众人查看。
徐箐左看着围在一起的人群,不由得侧脸望向了仍旧不为所动的陆阑,展颜一笑,“陆掌门可有需要补充的?”
陆阑眼底波澜不惊,没有搭话,似乎并不在意。
徐箐左不是没有查过,可她不明白陆阑这样的人,也不明白陆阑究竟在意什么。
她问过陆以文,对方也只说会处理。
徐箐左莞尔,只当陆阑是默认了,“如此,陆掌门可想好自己的下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想杀我?”
徐箐左却摇摇头,“应该说,在座的诸位都想杀你。”
桃花谷这样表示,便是决意一力保下了韩筠箬了。
诸多门派自是招惹不起整个桃花谷的,而桃花剑的事症结如今全在陆阑一人身上,自然是全都算在此人的头上了。
若不是陆阑当年搞出了这样的冤案,也不会有这十五年后的复仇。
对于各门派来说,针对陆阑,与十五年前针对周可雅,并无什么太大的分别。
他们只是需要始终站在所谓正义的一方。
况且,多数门派之中,新旧交替一直难以实现,桃花剑的复仇也成全了很多人的野心。
徐箐左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故而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甚至最后的双吉派一战,即便韩筠箬赶不过去,也会有内应搭救。
“不自量力。”陆阑却笑,冷冷的,听来很是不屑。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这处,被这些泛着冷意的眼眸盯着,站在陆阑身后的元扶阳也不由得胆怯起来,他武艺不精,若是被迁怒,只怕很难活下来。
陆阑想来更不会理他的死活。
他原想着跟着陆阑下山,便是寻不到陆师叔他们,也大可以暗自离开,总归是不必回到径路宗了。
可眼下……
元扶阳正胡思乱想着,忽地有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元扶阳惊了一下,定神后才发现,竟是多日未见的两位师弟。
酒碗与韩筠箬。
这二人的剑锋不知何时搭上了陆阑的脖颈。
似乎是不满他如此迟钝,酒碗眉眼风流地看了他一眼,出言提醒,“元师兄,让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扶阳愣了一瞬,才匆匆逃去了角落。
但心里却不免担忧,他知道这二人武功高强,但对上陆阑这样经年沉迷于练功的人,不知会有几分胜算。
“我本打算,一贴毒药便送你上路,但想着未免便宜你了,总要让你千刀万剐,受尽苦楚,才能稍稍平息我们这些人的怒气。”徐箐左与陆熹微并肩站着,眉目如画,温柔可亲,倒不像是在说杀人的事,“陆掌门觉得如何?”
陆阑面无惧色地笑笑,“你真当这两人便可如你所愿了么?”
徐箐左满面无辜,“自然不是。”
陆阑本还气定神闲地靠坐在椅子里,却猛地变了颜色。
有两把长剑从背后直直地插进了他的琵琶骨,剑尖上滴滴答答的,淌下了血来。
站在他身侧的两人此刻也收起了各自的佩剑。
能有这样的功力,还善使双剑的人,是周可雅。
与阿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余一珞和谢重叶,哪里配得上阿文。
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对阿文一往情深,却连阿文真正的心上人,都看不出来。
陆阑很久以前,便知道了。
阿文时常会露出他心心念念的,爱慕的神情,却不是对他。
是周可雅。
这三个字是他的一生的噩梦。
不论他如何努力,如何争取,都比不过对方,甚至他求而不得的阿文,心里眼里也都是这个人。
他唯一的慰藉,便是周可雅对阿文并无同样的感情。
但这一点点慰藉,又怎么足够。
他望着那渐行渐近的身影,忍受着身上筋断骨折的疼痛,露出快意的表情,“你当初若从了我,也便不会有这许多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暗室里光线昏暗,还有浓重的血腥味,陆以文却举着烛台,面无表情。
“余一珞的死,谢重叶的死,周可雅的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陆阑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却笑得很是开怀。“这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你而起,他日奈何桥边,你猜周可雅会用何种面目对你?”说罢,便肆意地放声大笑起来。
可陆以文却不曾回应了他半个字,只是将烛台放在了地上,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缓缓翻动着,撕下了其中的一页,让陆阑看了一眼。
【陆氏族谱五世长子以阑配余氏生女一熹微】
而后便将那页纸靠近了烛台,火舌摇曳,不过瞬息便将其吞噬殆尽,只留了一地的灰烬。
陆以文作罢这些事,便神色如常地端起了烛台,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陆以文,陆以文!”陆阑似是明悟了什么,想要起身却只是整个人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费尽力气也挪动不了自己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吼着,“陆以文你不恨我么!”
可陆以文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走得那样从容,直至再无身影。
只留了陆阑一个人趴在地上,喃喃自语,“你不恨么?你怎能不恨呢……”
【你想做大哥便做,不想做,我本不必有一个大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吃饭在想什么呢?”后脑忽地被拍了拍,陆以文回过神来,只看见周可雅端着碗筷坐了下来,给他碗里夹了菜。
“想阿珞的事。”他与师兄向来是无话不说的。
“她都要嫁人了,你现在想也有些迟了。”周可雅叹气。“快吃饭吧。”
可他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色,却半点胃口都没有,“师兄,如果……如果当初答应陆阑了,他是不是,就不会祸害阿珞了。”
周可雅却一瞬变了脸色,将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说罢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好,略略缓和了神色,“先不论阿珞是否心甘情愿,便是你牺牲了自己,难道就能满足陆阑往后几十年源源不断的贪欲么?他今日想要你,明日也会想要别人,你能牺牲到几时?”
“阿珞如今自己愿意,我管不了她,可这即便是错,也是陆阑一个人的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必为了任何人做违心的事。”
他望着师兄,很想问些什么,可师兄似乎读懂了他的心事。
“阿文,即便是我。”
他不想阿文受委屈。
阿文是个好孩子,从小跟着他,都没受过什么苦,却因为陆阑,被迫远走他乡,他心里不是不怨恨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父,我们要去哪儿啊?”依依突然捧着吃了一半的饼子,凑上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们先去竹西亭,然后回虞岭,接你的两个师兄,我们一起去找我的师弟。”他说着,不由得叹气,也不知道那俩孩子如今怎样了,只怕在门派里不好过的。
“师兄是谁呀?”依依好奇着。
“有个大师兄,叫韩筠箬,还有个小师兄,叫小碗。”
依依咬了一口烧饼,不解,“为什么是小师兄啊?”
“因为小碗的年纪比你小啊。”
依依却不服气,“那他应该是师弟啊。”
周可雅笑了,摸着依依的脑袋瓜,“你还想当师姐啊。”依依便笑着点头,“那不行的,按规矩小碗比你拜师早,就是你的师兄,而且,做小师妹的话,两个师兄会保护你的。”
“我才不要他们保护,我以后会比他们还要厉害的!”
“是是。”周可雅表示赞扬,“依依以后好好学东西,要比师兄们还要厉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以后就是我保护他们了!”依依扬起小脸,很是得意。
“我还可以保护师父呢!”
师父那时,对她说什么来着?
她竟然都忘了,只记得师父一直在笑。
师父总是那样好看,笑得也那样好看。
“姨姨!”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在了她怀里,那一瞬间,幻听一般的,还以为是师父在叫她。
迎面而来的,是兰竹几人。
半个多月,小匀已经跟他们混熟了。
“徐师姐,我跟阿容去听了墙角,韩师兄他们好像要走了。”兰竹这样说着,顺便对着小匀招了招手,哪知这孩子却扭动着身子,非要元扶阳抱她。
元扶阳只得把小姑娘接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到了两人的住处,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问什么呢?
为什么要走?
韩筠箬和酒碗毕竟不是在桃花谷长大的,他们之间并不亲厚,只有师父这一条纽带,如今师父也不在,走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前来开门的是酒碗。
“怎么不进来?”
酒碗既这样说,她也便进了门,韩筠箬正在收拾东西,听到了声音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我听兰竹说,你们要走了。”
酒碗点头承认,拿着茶壶给她倒了杯水,“这小妮子成天听人墙角,又欠师叔罚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她也只是担心你们。”她顺势坐在了桌旁,握住了茶杯,手心暖烘烘的。
酒碗却拿着盘子里的糕点咬了一口,转身又去将剩下的喂给了韩筠箬,笑着,“你不担心我们么?”
徐箐左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笑了,“那,你们为什么要走?”
“没啥呀,陆熹微不是说要回去写新的桃花剑话本么?我们打算去监督,顺便四处去逛逛,说不定还能给你弄一些小徒弟回来。”
如此,徐箐左才明白了一些。
“谷中有师叔帮你,不会有事的。”酒碗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兰竹他们能做很多事的,元师兄做事也很妥帖的,我们出去玩个小半年的就回来了。”
原来只是想出去玩,她还以为是她做的太过分……她的那些算计,谋划,最后双吉派的内应也只是能保证酒碗不死而已,他们若怨若怪,也是应当的。“对不起。”她不仅没有保护师兄,还将人推到险境之中,都不知师父是否会怪她。
酒碗却坦然一笑,并不在意,“没事,你为师父做的,比我们都要多,你也做得很好。”
徐箐左蓦地红了眼眶,“师父会不会生气呢?”便是为了复仇,她也算计着杀了那么多人。
陆阑被带去杭城,陆熹微要把人当众活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本来也是要跟着去的,可陆熹微起行的那天,她突然觉得疲惫无趣,便没有一起动身。
陆阑便是死一千次,死一万次,师父也不会活过来了。
那一刻,她只是想念师父。
想念爹爹死后,师父照顾她的种种。
想念师父曾畅想过的生活。
想着若是师父没死,若是他们一同去找到了师叔,这十五年,不该是这样的。
“不会的,你是小师妹嘛,师父肯定会偏心你的,更何况你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做错事的人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师父一定也希望我们,好好活下去的。”
咏安这般模样,早已没了当年稳重小师弟的影子,双腿皆断,左手成残。
这样疯疯癫癫的,似乎,也是好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咏安的妻子早两年便积劳成疾过世了,他也是在那时来到医谷吊唁,遇到了徐箐左。
“蝴蝶飞!蝴蝶飞!”咏安坐在轮椅里,突然吵嚷起来,他顺着咏安的右手看向了不远处,的确是有一只纯白的蝴蝶正绕着早开的桃花飞舞。
眼下春风刚至,树上却已然有了星星点点的花瓣盛开了。
“桃花……”
除夕当日,周谷主的屋子里熏开了一株桃花,开得那样娇艳。
守夜时,便抱来了。
宋无寒摸着下巴,突然提议,“不若我们今年的调笑令就拿‘桃花’为题。”
众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宋无寒便连忙拍着胸脯,“那我先来。”略略思索后,便一句一顿的念着,“桃夭,桃夭,旧枝吐蕊今朝。新日有春将至,往梦姗姗来迟。迟来,迟来,此香醉了亭台。”
众人不由得笑了,偏巧他们在的地方就叫香醉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无寒才不管这些,看向了王无鸣,“大师兄先作吧。”
王无鸣便点点头。
“碧桃,碧桃,此间山水遥迢。月下倒影交错,融于微微烛火。火烛,火烛,燃起花香如故。”
众人还没叫好,周无衣便断断续续咳了几声,旁人也不疑有他,只有宋无寒喊着,让师兄也作一首。
周无衣停歇了少许,才缓缓开口,“芳菲,芳菲,落入一池春水。山南风声潇潇,佳人曾比花娇。娇花,娇花,早有蝴蝶轻踏。”
听来也很有雅趣。
“得了,该你们了。”宋无寒指向了座下的小辈。
余一珞眼珠一转,连忙站起了身,“我先来我先来,省得作的不好还被你们留到最后!”
“行行行,没人跟你抢。”谢重叶无奈。
“嗯……让我想想……”余一珞抓耳挠腮了一会儿,“啊有了,花桃,花桃,呃…长夜明月相照。细雨远行万里,薄雾轻诉别离。离别,离别…竟是相思重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错不错。”宋无寒鼓励着,余一珞便笑嘻嘻地坐下了。
谢重叶却撇嘴,嘟囔着,“倒不是套了前人壳子。”
余一珞耳朵尖得很,立刻戳他,“要你管!”
“下一个。”
“我来。”谢重叶把余一珞的爪子扒拉了下去,才堪堪站定,“红雨,红雨,俗花却酿新句。寻常载酒枕梦,无意猎猎晚风。风晚,风晚,吹起乱红如烟。”随后便坐了回去,朝着余一珞得意的一扬脸,却招来了一个白眼。
宋无寒看了好几眼,才猛地想起了陆阑今年正巧回了陆家,便看向了还有些呆呆的小徒弟,“咏安你来一个。”
“啊?”温咏安第一次在桃花谷过年,没成想还得作诗,有些挠头,但还是听话地站起来了,搜肠刮肚地想着词儿,“落红,落红,寂寞点点梦中。星汉无声新沐,浅照桃花深谷。谷深,谷深,复醒已是三更。”
“挺好的挺好的。”宋无寒笑着,温咏安连忙行了一礼默默坐下了。“那就剩你俩。”宋无寒指着周陆两人,“打算谁先来?”
陆以文看了一眼周可雅,“我先好了。”
“不过,”陆以文又有了新点子,“师兄来跟我的韵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成。”
陆以文便沉吟片刻,“桃花,桃花,素笺寄春东下。归鸿千里行客,飞云泪滴白色。色白,色白,穷冬孤影徘徊。”
陆以文话刚落音,余一珞便啪啪的鼓起掌来。
“到师兄了。”
“得,今年成雅儿最后了。”宋无寒说着,王无鸣和周无衣都不禁笑了几声。
周可雅并不怯场,但还是思虑了半盏茶的时间,陆以文不由得笑他,“师兄可别是作不出来了。”
周可雅闻言一挑眉,摸了摸陆以文的脑袋,“你少激我,跟着阿珞都学坏了。”
余一珞大呼冤枉,“周师兄欺负人,我才没有呢!”
“桃花,桃花,烟霞随春归家。南枝雀儿放歌,原是东风来客。客来,客来,满目乱红正开。”
飘飘荡荡的,有一瓣残缺的桃花落在了他的掌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花,桃花,无人与我归家。”陆以文看着咏安随蝴蝶乱舞着那条残缺的胳膊,倏地眼眶一热。
为何,会变成这样的境地……
记忆中的旧人,如今只能留在记忆中。
“南枝雀鸣离歌,不见东风来客。”
不论他如何抗拒,如何自欺欺人。
师兄都回不来了。
留下的,只有一颗森森的头颅。
他抱着那颗头颅,甚至都画不出师兄原本的模样了。
“客来,客来,遥望天际未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春风羡红鸾,
合卺醉神仙。
花前蝶双飞,
月下人团圆。
半山小院的公鸡照常抖擞着羽毛,斗志昂扬地站在了屋顶上,扯着脖子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鸣叫。
然后便冷不丁地被扑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公鸡当即扑棱着翅膀从屋顶掉了下来,发出惊慌失措的嘶鸣。
“嘿嘿嘿。”
一声熟悉的嘻笑声传进了卧房。
陆以文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声响便下意识要掀被子起身,可还不等他坐起来,便又叫周可雅将他拖回了被子里。
陆以文靠在周可雅胸前,在绵长的呼吸声中,望着那张平静安然的睡颜,后知后觉的有些害羞,“师兄。”
“怎么了?”周可雅没睁眼,只是觉得有些冷了,摸索着将被子拉高了一些,将人也抱紧了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碗到屋顶上去了。”陆以文听着屋顶上的动静,有些担忧,这孩子人倒是小,胆子却出奇的大。
“有小箬呢,睡你的。”周可雅自从大病一场之后,就越发懒散起来了,韩筠箬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大师兄的模样,小碗又爱粘着师兄,平素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也懒得过问。
果然,屋外少年已然爬上了屋顶,凶巴巴叉着腰,看着矮他许多的小碗,喝了一声,“干什么呢!”
小碗吓跑了兢兢业业打鸣的公鸡,正得意着,瞧见了师兄这副模样也不觉得怕,仍没心没肺地傻笑,向着师兄一抬胳膊,软软地喊了一声,“师兄。”
少年拉着个脸,瞧着很是不悦,怒气哼哼地上前把人抱了起来,结果小碗搂着他的脖子就是嘿嘿嘿的乐,少年忍不住掐了下那肉乎乎的小脸,大早起冷气未散,指尖摸着一片凉意,他当即就心疼了,又好声好气地问,“冷不冷?”
小碗便点点头。
少年无奈,只好抱着人爬下了梯子,结果刚落了地,怀里的小碗便扭动着跳下去跑了,少年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又跟着撵,“你再不穿衣服我就打你屁股了!”
小碗偏不听话,在院子里又跳又叫,“要看兔兔!”
“穿上衣服再看!”
“我不想穿!”
“你看哪只兔子像你一样不穿衣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咣当一声,偏房的门打开了,徐小姑娘披着外衣满面怨念地看向了院子里的两人,“干什么呀!吵死了!大早上人家还想睡觉呢!”
“嫌吵你别听!不会堵上耳朵么!”少年逮住了疯跑的小碗,没好气的回嘴。
徐小姑娘可不是个好欺负的。
被窝里躺着的两人听着院子里又开始吵闹的徒弟们,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我去看看吧。”陆以文这样说了,周可雅却没松手。
“别理他们。”那俩炮仗又不是第一次吵嘴了,吵吵闹闹的,一会儿就没事了。
果然,不过片刻,徐小姑娘又是一声大叫之后跑回自己屋子去了,少年也将小碗哄好,两人回屋穿衣服,小院随即安静了下来。
陆以文却是睡不着了。
他先前本打算独自回去处理阿珞的事,但师兄怕那两人联手他一个人招架不来,又将他拦了回来。
可此事,总要有个结果的。
师兄想与他同去的,但师兄眼下伤势未愈,又是从鬼门关绕了一遭,经历了千难万难才回来的,他实不想师兄涉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忽地一阵刺痛,陆以文回过神来,才发觉是周可雅不轻不重地咬在了他的耳垂上。
“寻思什么呢?”
“在想阿珞的事。”想着阿珞无辜惨死,而他得偿所愿,还能有这样安逸的日子,总是有种难以形容的负罪感。
他到医谷跟咏安拿药那次,其实还见到了谢重叶,只是那时他忙着回来救人,没有同谢重叶缠斗,虽说伤到了对方几处,但想来谢重叶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不得不说,是有些后悔的。
周可雅却俯下身来,用唇在他脸颊上摩挲着,低声呢喃,不满地抱怨,“你在我怀里,却想着旁人?”
陆以文微愣了一下,倏地红了脸,耳尖都发烫了。
他们确定关系,其实有些时日了,但还是,不太习惯。
也或许是师兄往日在他这里过于高风伟节,如今这样不正经,反而不适应。
“不是……”他下意识反驳,却又不知该反驳什么。“师兄,天,天都亮了……”
“这才什么时辰,早的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兄之后还说了许多别的,但他已记不清了。
再睁眼,便是天光大亮了。
师兄也不在身侧。
他裹着被子迷瞪了好半天,才施施然地起身洗漱。
院中是孩子们的念书声,少年已担起了晨课教书的责任,不过只是教蒙书的读写,不时还需有人在旁相助。
瞧见了他,三人便异口同声地问安,“师叔早。”
“早,你们师父呢?”
少年正襟危坐双手捧书,朝着厨房一抬下巴,“做饭呢。”
他便不再打扰,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肩,快步走开了。
厨房里,滚汤在锅中翻涌的动静,夹杂着宽背刀飞速切过青菜的声响,实在热闹得紧。
陆以文倚着门框,懒懒的不想挪动,略带些阴阳怪气地开口,“周大师,今日这是吃什么?”他虽闻了一鼻子的菌菇鲜味,却也不知周可雅要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可雅抬眼看他,笑骂,“皮痒了你。”却又招手让他过去,捏了一块酱牛肉往他面前递,瞧着是要喂他,可等他张开了口,却又一拐弯扔进了自己的嘴里,望着他有些错愕的神情顿时乐得不能自已。
“你便作怪吧。”陆以文不免郁闷了一瞬。
周可雅眨着眼睛将人搂到了身前,拿了块新的喂他,又意味不明地抚摸着他的脊背,“我也只是与你作怪了……”
陆以文自然听得懂这人的胡言乱语,想也不想地咬了停在唇边的指尖一口。
周可雅疼得一抖,却不退缩,反在他脸颊上咬了一下。
“师叔,你的脸受伤了么?”吃饭的时候,向来心细的徐依依便开口问了。
陆以文面色如常,只是笑笑,“嗯,不小心被狗咬了。”
“狗狗!”小碗当即来了兴趣。
徐依依疑惑,这儿也没养狗啊?
“是野狗么?怕是得上药啊。”韩筠箬比这俩小的懂得稍微多了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以文有些绷不住笑,“是有点野,不过不碍事。”
虽说没咬伤,但还是留了红印,周可雅煮了几颗鸡蛋,想着揉一揉能消得快一些,捏着陆以文的脸细看时才发现,除了他咬出来的红印,还有几道细细浅浅的红痕,若不是在近处端详,都看不出来。“疼么?”周可雅拿指肚轻轻抚了抚。
陆以文摇摇头,没什么事,不过是被胡子刮到了。
周可雅沉吟少许,“修面吧。”
他二人的胡子都攒了些,还是去了的好。
修面这事,他俩以往常做,对彼此的手劲也都习惯了。
谈笑间,没有花去多少时辰,便结束了。
陆以文的手修长而白皙,手掌因使剑不可避免的覆着一层薄茧,抚过面庞时,能清晰的感受到薄茧与皮肤缓缓的摩擦着,仿佛透过肌肤,摩擦着包裹在内的骨头,周可雅突然福至心灵,握着给他擦完脸的那只手,吻了吻还略带湿润的手背。
陆以文被他的行止惊了一下,愣了片刻,不觉面上发热,却也没挣扎,任由他亲去了。
结果一抬头便瞧见门口露出半张小脸。
肉乎乎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碗。”
听到声音,那小脸倏地收了回去,又忍不住偷偷地探了出来。
周可雅失笑,叫了几声,小碗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扬着小脸看两个大人,左看看右看看的。
“怎么一个人跑来了?”这小鬼头一向是筠箬的小尾巴,要不是被训斥了,就是筠箬在忙别的一时顾不上他。
小碗也没答话,只是挺着小肚子,歪着头看他俩。
二人被他盯得有点迷糊,“怎么了?小不点。”
小不点低了低头,转而有些羞涩地抬了抬自己的胳膊,很是期待地望着自家师父。
周可雅懵了一会儿,没明白,陆以文却是有些懂了,附耳过去轻声提示了一下,周可雅听完哭笑不得,但还是很郑重地捧着小碗那小小的胖嘟嘟的小爪子,笑着在手背上落下了一吻。
果然,小不点顿时喜笑颜开,又把胳膊举给了陆以文。
陆以文自然是如他所愿,也在那手背上亲了一下。
“嘿嘿嘿。”小碗美滋滋地举着手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徒留两人无奈地笑了。
韩筠箬本以为还得一两天,结果午后睡醒了,那母兔子就生了,生了一窝,他只好任劳任怨地在兔子跟前忙活。
小碗那小笨蛋一天到晚的‘兔兔兔兔’喊个不停,结果正经该上手了,就都成他的事了。
“师兄。”身后又传来了那奶乎乎的声音,少年也发不起脾气来,只是回头看他。
小碗趴在矮墙上,很努力的举着胳膊,往他这边探。
少年看了一头雾水,把手里的草扔了下去,在身上蹭干净了才握住了那只小手,“怎么了?手疼么?”
小碗连连摇头,少年看着他的手实在是不解其意,猜测,“徐依依又打你了?”
小碗很是发愁的看着少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师兄这么笨,只好扶着矮墙,自己轻轻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然后又举了过去,抿着嘴嘿嘿的笑了。
事已至此,少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是为什么要亲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太奇怪了。
少年皱皱眉头,“有什么好亲的?”
小碗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少年不愿意亲亲,顿时嘴一瘪,就嚎啕大哭起来,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少年被吓了一跳,连忙手足无措地把人抱了起来,小碗也不愿意看他,只自顾自地趴在他肩上呜呜地哭,都恨不得把他衣服都哭湿了。
少年无语。
“不哭不哭,我亲好吧,来亲一个亲一个。”少年向来招架不住小碗的眼泪,只得妥协。
小碗这才抽抽嗒嗒地转过了身,把手凑了过去,少年便在上面很是用劲地亲了一大口。
“嘿嘿嘿。”
熟悉的笑声传来,少年不觉好笑,“你变脸也太快了。”说着,捏了捏那小肉脸。“嗯?小坏蛋。”
小坏蛋得意的笑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依依午后总算睡了一个美美的觉,睡醒以后神清气爽,如果小碗那笨蛋没来找她,就更完美了。
徐依依看着矮她一头的小不点,很是骄傲地举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这小傻子在骄傲什么。
“你干嘛?”
然后她看着小傻子亲了自己的手背,就更加迷茫了,啥?
“亲亲!”小碗很是得意地高声冲她喊,显然是来炫耀的。
亲亲?
徐依依也习惯了这小不点说不了多少人话的事实,解读了一下,大概是被人亲了?她能想到的也就是韩筠箬那神经病了,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
“笨蛋才会亲你呢!”徐依依哼声,她只是想骂韩筠箬,殊不知自己把师父和师叔都骂了。
小碗还是有点嘴笨,半天了才憋出两个字来反击,“师父!”
徐依依一垮脸,“师父亲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碗傲然地扬着头,举起自己的手给她看。“亲亲!”
徐依依:生气……“亲你就怎么了!师父才不喜欢你!你个笨蛋!”
小碗绝不认输,“师父,亲亲!”顺便把手举得高高的,徐依依看了就恼火,啪地一声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小碗看着开始慢慢泛红的手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了,嘴一张就开始哭。
韩筠箬是最先跑过来的,小碗委屈的不得了扑在师兄身上哭得好不可怜,韩筠箬看着小碗通红的小手,拿脚猜也知道是徐依依干的,一把抱起了小碗,“你有病啊!你打他干什么!”
“为什么不能打!是他先惹我的!”
“你脑子也拿出来用用吧!他才多大啊!你把他手都打肿了!”
“你才没脑子呢!只要他哭你就向着他!”
“不然呢!你打人我还得向着你么!”韩筠箬实在快要气疯了,“你也不是第一次打他了!上次还是你自己说的!你就是喜欢欺负他!”
“那是我胡说的!怎么能算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少胡扯了!有多少次他没招你也没惹你,你不也打了他么!”
“那也是你以为的!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
周可雅和陆以文听着风向不对,赶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了,小碗则是挂在韩筠箬身上哭了个痛快。
周可雅连忙将人分开,陆以文将盛怒中的韩筠箬和还在嗷嗷哭的小碗带走了,周可雅看着小姑娘也只是叹气,“这次为什么打人呢?”
徐依依被气得直跺脚,她一贯是被爹爹宠大的,本就不喜欢有人跟她争跟她抢,越想越难过,便也哭了起来,“为什么师父不能是我一个人的师父嘛……”
那小姑娘手劲挺大,陆以文找了药膏给小碗涂上,老半天才消了肿,而小不点此时也哭累了,窝在少年怀里昏昏欲睡,时不时的还抽泣两声。
周可雅头疼,不管他怎么解释,这小姑娘完全劝不动,他自然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将小姑娘送走,但是更不可能为了徐依依就将小箬和小碗送走啊。
陆以文也只说,孩子们只是太小了,大一些就会好多了。
【作怪】也可以代指x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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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之中,烛火幽幽,落在明黄的圣旨上,却只在供案上遮出一片阴暗。
堂中人缓慢的吐息。
便是报应,也是该得。
徐衡紧赶慢赶,归家后,一切已是定局。
穿廊时,迎面而来的管事伯伯,捧着喜庆的大红,往日里爱说爱笑,见了他都要关切嘱咐一通,今日却只是唉声连连。
家中披红挂彩,又死气沉沉。
徐衡先拜见了母亲,谈起了婚事,母亲便不由得簌簌的落下泪来。“大哥是个什么说法?”
母亲攥着帕子,哽咽不已,语气却冲,“圣旨都下了,还能有什么说法!”
徐衡知道母亲心中定然是有怨气的,也不大在意母亲对他发作,只是犯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平昭王不是什么良配,我特特遣了管事去查去问,这临虞府,没有一句好话,不仅府中侍婢成群、妾室繁多,还年年都有入府的新人,那样一个……”母亲说着,自个儿又恼恨起来,她这样的官家小姐对这种人实在是闻所未闻,忍不得口出恶言,握着拳锤在了小几上,茶碗都跟着跳了跳,“那样一个混账!对待女子尚且如此,你大哥去了能得什么好!”
徐衡眉头紧锁,“平昭王有后了么?”
母亲捏起帕子略略擦了眼泪,摇头,抬眼看他,欲言又止,仿佛难以启齿,只拽过了徐衡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与他私话,“那人,那人好似,不能人道。”
“什么!”徐衡下意识惊叫起来。
“外头风言风语很多,还有说因着此事,那人还有些怪癖的……”但后面的诸多不堪入耳的事,母亲是说不出口的,只觉得惊心。
“那大哥怎么能去呢!”那不是跳火坑么!
徐衡当即怒火中烧,略一拱手便奔去了大哥的院子。
但大哥却气定神闲的,听他激愤的说了许多,也只是慢悠悠的揭过了一页账本,回他,“圣旨就在祠堂。”
“天家还能逼婚么!”
“下旨不就等同于逼婚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衡急得团团转,小厮百两端着茶水过来,徐衡拿起茶碗想喝却被热气熏了一下,又不耐烦的放下了,“这事儿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么?”
大哥没理他,百两也站在一旁发呆,瞧着比以前木讷了许多。
徐衡看着百两,又看向大哥,突然有了个主意,“大哥,要不换个人去?”
“换谁?”大哥掀了眼皮瞥他,“换你么?你不都说了平昭王府是火坑,换谁进去不都是一样的?”
徐衡眨着眼,“哎,也行啊!我起码能跳窗能爬墙,就是挨打也能多挨几下!”大哥那跑几步路就摇摇欲坠的身子,哪里受得了那鬼地方的折腾。
“胡说八道。”大哥卷了账本敲他,“圣旨点明了是老王妃与我娘定的婚事,既是火坑,也得我跳。”
徐衡鼻头一涩,伏在案上神伤,口中喃喃,“怎会有这种婚事呢……”
都怪他不够用功,若是他早一日考中,成了大官,说不定还能有周旋的办法。
徐宛却只是庆幸,如今跳火坑的是他,不是妹妹。
春逢谷雨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是好意头。
枝上戴胜鸣叫,听来却只觉刺耳,仿若催命。
薛袁两家舅舅揣着手坐在下位,都板着一张脸,没有一点笑模样。徐衡听着喜乐遥遥而来,满腹怨怼,径直出堂去,四下寻了颗石子砸向了树上的戴胜,鸟儿随即扑啦啦的飞走了。
鸟儿是飞了,可喜乐却越发的近了。
徐衡实在笑不出来。
只觉得平昭王府的一干人等都一贯的面目可憎。
平昭王进门来迎人。
袁氏受了新人的拜见,望着徐宛,眼眶一红,这孩子即便不是她亲生的,却也是她养大的,今日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进了那样的虎狼窝。
那平昭王笑眼盈盈,袁氏看了却只是害怕,忍下不安强撑着笑意,略略说了几句。
“我儿常年卧病,以后还望殿下多加照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也不求什么,只求孩子能好端端的活着。
“定当尽心。”
平昭王如是说。
迎亲的队伍远远地走了,徐衡不能跟着去,但还是送到了街外,直至再也瞧不见了,徐衡仍伸着脖子,望了大半天。“公子,咱们回去吧?”松罗轻声问着。
徐衡只是叹气。
薛家表哥说薛舅舅得知了此事,当时便急火攻心晕过去了,袁家也四处托了关系,但都无济于事,而那圣旨仿佛成了几家的催命符。
硬逼着他们只能答应这场婚事。
可他大哥何其无辜。
新房里一派喜气的模样,红烛处处,将能摆的地方都摆了个遍,炉中燃着香,淡淡的,倒也不呛人。百两打量了几眼,转而看向了自家公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糕饼,“公子饿不饿?”
徐宛摇摇头,他没什么胃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两矮下身子坐在了徐宛脚边的凳子上,不免担忧,“公子累一天了,吃两口吧。”
他拿的都是公子平常爱吃的,虽然公子本身就吃不多,但这一日下来,累哼哼的,不吃东西怎么能行?万一那平昭王真的像二公子说的那般还打人,就更得吃饱了。
徐宛的目光落在糕饼上,却没动作,“我吃不下。”
百两暗叹,也是,别说公子了,就连他也吃不下,只好把东西包了回去,揣在怀里,“那我先去熬药,公子喝了药胃口好一点了再吃吧。”
徐宛应承,百两才开门离去。
新房里便冷冷清清的只剩了他一个人。
身体很困顿,但他整个人都紧绷着,反而比平时还要清醒。
他今日见到平昭王了,婚服是王府准备的,是新郎的样式,并没有盖头,自然是能清楚明白的看到对方的容貌。
也是相貌堂堂之人。
但他只想着,对方既然会有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往后只要不来找他的麻烦,让他能日日待在自己院子里养病,便最好不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十多年前,老王爷战死沙场,老王妃遇刺而亡,他也少了一桩奉养上亲的差事,只希望平昭王不会因为赐婚而迁怒于他,给他一点清静。
况且,他生来命薄如纸,熬几年身故后,彼此自然会得解脱。
也幸好是他进了王府,左不过是换个地方等死,若是妹妹,只怕是得苦熬这一生。
他得了妹妹的好处,自然该替她受此苦楚。
徐宛深深吐气,又过了许久,忽地廊下传来声响,他陡然一惊,下意识握紧了掩在袖中的匕首。
当然,怕还是怕的,但他即便是进了这高门深院,也不想遭人折辱,平昭王应当也不想大婚当日,喜事变丧事。
他没想过,也没能力杀人,他只想为自己留一点退路,留一丝尊严。
声音近了,徐宛紧张的抿着嘴,他听得出来,不是百两。
心中有些后悔,怎么就让百两去熬药了……
不过也不见得就是平昭王,这会儿夜色不算深,说不定是舅舅来看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门外传来百两惊慌失措的声音,“王,王爷……”
他端着药急急往回赶,就怕公子一个人不好招架,结果刚行到拐角,便瞧见那大红的影子已然到门口了,眼看着那人就要推门进去,他也顾不得受罚喊了一声。
结果,平昭王一眼看过来,他便又抖如筛糠了,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公子,公子他,他……”
“是药么?”纪椟瞧这小厮战战兢兢的模样,心里好笑,径直伸手,“给我吧。”
百两闻言顿时抓紧了托盘,更不敢把药交出去了。
僵持半晌,“你这孩子,怎得如此迟钝?”说话的是纪椟身侧的一个老管事,却见纪椟冲那人摇头,没让管事多说,只是端走了药盅,又拎起了管事手中的食盒,推门而入。
百两愣了一瞬,房门便叫老管事关好了,两人站在门前面面相觑。
老管事揣着手笑了,“我领你去歇着吧。”
百两有些傻了,他家公子怎么办啊……
他也不能急慌慌的闯进去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他家公子,面色都青白了。
纪椟拿着东西转过屏风,就见那副病容又添了三分煞白,瞧着憔悴不堪,便将药先递了过去。
徐宛有心抬手,但紧张过头了,整个人都在不住的发抖,手里因握着匕首过于用力,胳膊都木了,看着药盅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纪椟咧嘴,“想我喂你么?”也不是不行。
他自是乐意做这些事的,只怕徐宛不愿。
果不其然,徐宛有些泛白的唇颤栗了片刻,镇定中掺杂着几分哆嗦,拒绝了他。
“不是。”
纪椟了然的一挑眉,转身将东西放到了桌上,“过来吧,先用些吃食,空腹喝药没得伤胃。”
只是纪椟将食盒里的饭菜都端出来了,身后也没个动静,回头看去,那人仍旧四平八稳的端坐在床榻上,微微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是不舒服么?府中有大夫的,叫来看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徐宛也不知怎么了,可他就是一时之间动不了了。
徐宛正一脑门子官司,死活挪动不开,忽地有手伸了过来,正隔着袖子抓在了他的手腕上,他脑子一空,只拼命地握着匕首,纪椟拽了一把,匕首便唰的被顺势拔出,正正好横在了两人中间。
纪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愣了一瞬,徐宛惊愕的望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几乎要化作一尊泥塑了。
纪椟眨了眨眼,包住了他的手,慢慢的将匕首掰了出来,匕首上的花纹都印在了掌心,可见攥的有多使劲了,只笑了两声,“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这匕首的。”
啊?
徐宛只觉得自个儿脑子都不转了,闻言也只是抬眼看这人,纪椟满面得色,没见有丝毫的不悦,“这匕首很好看吧,这可是我十岁那年从江为朝zhāo手里赢来的。”
徐宛只下意识的抓到了江为朝这个名字,江是国姓,天家只有一子江明,封端宁太子。
他记得平昭王自小是从宫中长大,与太子交好也不足为奇。
这把匕首是他从聘礼中随手抓的,本以为只是胡乱添进去的,没成想还有来历。
等他回过神来,已然被牵到了桌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药盅在他面前,匕首也被放在手边。
纪椟很是自在的吃起了东西,给他碗里也夹了不少,他也只能乖觉的拾起筷子,往嘴里填东西,菜色精美,香气扑鼻,但他惊魂未定,再怎样美味的东西吃在嘴里也是味同嚼蜡。
可吃了小半碗后,许是胃里垫了食儿,人逐渐冷静了下来,心中也没有先前那样慌乱了。
他这才发觉桌上摆着的,都是他在家时常吃的。
有些宽慰,又不觉伤感。
只是他胃口不好,吃不下许多,端起药盅欲饮,又察觉纪椟一直在盯着他看,目光灼灼,仿佛用眼神将他整个勾勒了一遍,他一时怔住。
纪椟猛地起身,他吓了一跳,差点将药盅摔了,而那人却径自绕过屏风而去,并未出屋,隐隐绰绰的在做什么,他看不太清,但他独自留在了桌旁,反倒松了一口气,安心的喝了药。
他坐了少许,看着饭菜竟有些饿了,便抓起筷子又用了一些。
隔着屏风能大概瞧见纪椟身影,他感觉的出,平昭王并不是传闻中那样可怕,但也是有些怪的。
或许,平昭王真的能给他一份清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他真的能安安稳稳的在王府里度过最后的年岁。
对他来说,死在何处,都是一样的。
屏风后的身影转眼间便深了,他不由得紧张起来,纪椟却只是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了书案前,上面摆着文房四宝,正中央摊着一张白纸,短短几笔便勾出了大概的轮廓。
徐宛不解,纪椟是在画他么?
好像是他……
可,为何呢?
纪椟指了一侧的美人塌,让他坐,“等下我有话想同你说。”他顺从的坐下,纪椟时不时的看他一眼。
不知是这一日太疲惫了,还是晚膳的这一副药安神效用太好,他没捱到纪椟开口说话,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再睁眼,却不知几时。
徐宛躺在被子里,望着大红的床帏,眼神迷蒙,脑中混沌的很,只觉得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怪了,怎么这么困,是起太早了么?
“百两,什么时辰了?”他听着外面有响动,便以为是百两在。
床帏一撩,来人竟直接坐在了床边,回他,“巳时二刻了。”
都日上三竿了,他怎得睡得这样久……
徐宛看向了床边的人,猛地被惊醒了,蹭的坐了起来,意识瞬间回拢。
睡得他脑子都迷糊了。
他昨日成亲了,还是同那个好色又风流的平昭王。
他昨夜是几时睡得?怎么睡得?他只记得好像是平昭王在给他画像,之后就全忘了。
“还困么?”纪椟往他跟前凑了凑,他下意识就躲,“再睡会儿也不妨事。”反正不用给长辈请安,想睡就睡了,王府没那么多规矩。
“不了。”他不大自在,床榻之间的距离,过于亲密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便是徐衡幼时,也不敢爬到床上闹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衣服在床头,匕首我放你枕头下面了。”纪椟极其有存在感的歪着身子,几乎要将他圈起来了。
他撑着的手略一后移,便触碰到了枕下的冰冷,心下稍安,“多谢。”
纪椟停顿了半晌,有些奇怪,他小心的抬眼,顺着纪椟的目光看到了自己半露不露的衣衫,打了个激灵,连忙抓紧了领子,纪椟便笑。
“你猜,”眼前人又靠的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宛如亲密的私话,“是谁帮你洗沐换衣的?”
他早就看过摸过了。
徐宛闻言瞬间脸色煞白。
纪椟喉头一紧,知道自己浪过头了,连忙拉开了距离,“逗你的,别多心。”说罢便放下床帏离开了。
徐宛终于喘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他二人成亲了,莫说被看了,就是做了其他的,也是应当的。
他不想惹恼平昭王,可若是对方因此冷落他,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但他并不了解此人的性情,未免弄巧成拙,遭殃的只会是他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他多少还是在意的,便私底下问了百两,昨夜是何情况,百两只说王爷进了新房后,他就被老管事带去自己的房间了,没听到传召。
徐宛心想,那只能是纪椟换的,可,他睡得那么沉么?
他惯来是缺眠少觉的。
可他也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等他盘算出什么,纪椟便领了大夫过来,说要给他看诊。
大夫是位上了年纪的,但一眼看过去只觉得精神矍jué砾,比起他这个年轻人还要强健几分。
而纪椟则是在他耳朵边上碎碎念,大夫姓宋名南川,年轻时是军中的医官,如今是年纪大了,便退了下来留在了王府照料众人的身体,顺带教徒弟。
徐宛听着,宋大夫当年大抵是投在平昭王军下的。
宋大夫见纪椟越说越起劲,轻咳了两声,打断了这滔滔不绝的劲头,小王爷那张嘴是越来越碎了,这平昭王府别的传不传另说,喋喋不休的毛病倒是一传一个准。
“殿下的药方可否给老朽瞧一眼?”宋大夫转而看向了徐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宛被看了好几眼,才突然反应过来,“我?”宋大夫点头,徐宛连忙招呼百两取来药方。
他药方是一年一换的,一日三方,各不相同。
宋南川细细看过了三张药方,看到晚方时忽地明悟了,“应当是熏香催化了夜交藤的效力,才使殿下昏睡失感。”
“要紧么?”纪椟还是挑了偏清淡的香料,不曾想会出这种事。
“不碍事的,但次数不宜过多,隔五日一熏,可尽解其乏。”宋大夫望着徐宛满面病色,心下叹息,又嘱咐着,“殿下既是先天弱症,想来是有成算的,老朽却还是想劝一句,若能心绪安平,终是于己有益。”说罢又瞥了一眼纪椟,补充道,“咱们这位平昭王,虽唠叨磨烦,却也不是个坏人。”
“什么叫‘却也不是个坏人’?我本就不是坏人,我倒觉得整个临虞府都找不出像我这样的好人了!”纪椟很是不满地驳斥了回去。
宋大夫冷哼两声,显然对这样的说辞很是不屑,道了一句,“老朽告辞。”转身便走。
纪椟顾不上跟这老头子生气,只急着使人熄了房中的香炉。
【若能心绪安平,终是于己有益。】
为他开方的真人也常常这般劝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他自己,心结难消,诸多往事,都化作自我怨怼罢了。
百两刚把药方存好,一转头便见平昭王在撵人,他一时也不是该如何是好,看了一眼公子,后者只说没事,他便只得跟着其他人一并出了屋子,却也没走远,仍待在廊下,若是王爷发脾气,他也好及时冲进去救下他家公子。
屋子里清静下来,纪椟撩袍而坐,有些怔愣地看向徐宛扶着桌子的那只手,桌上盖着一方碧玉石的绣布,而那手半截掩在了绛色的袖中,另半截正按在绣布那满片深红浅黄的枫叶上,更衬得手指清瘦白皙,修长纤细。
纪椟有些不受控制地将那只手拉到了自己眼前,细细看了两眼,徐宛愕然,想往回抽手,纪椟偏偏握的更紧了,“你还记得昨夜的事么?”纪椟突然开口,徐宛却神思不属,没听到,这人眉峰一挑,“不是睡后,是睡前的事。”
徐宛自是无从得知睡后发生了什么事,也无心理会那意有所指的调笑,但睡前的事他是有印象的,“王爷说,有话同我讲。”
“是啊,我一时手痒多画了两笔,结果一转头你就倚在美人塌上睡着了。”不过,纪椟并未打算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左右他是占了便宜的,也不算亏,“所幸现在说也不迟。”
徐宛不知他要说些什么,但直觉应是正事。
“我是在爹娘下葬那日出生的,便是俗称的棺生子,道长为我批字为椟,是椟槥的椟,棺材之意,但当今陛下觉得这字实在不好,便又为我定了‘为斫zhuó’的字,愿我不被‘椟’所困,这些便是我名字的来由。我是在宫中长大的,陛下抚养了我,直到十五岁时,我才来到临虞,承袭了平昭王的王位和府邸,至今,已有一十二年。”
陛下与娘娘待他如亲子,他与太子,还有三位公主,都是一同长大的。他虽父死母亡,但这些年,该有的一样都不少。
陛下希望他子承父业,再领虞军,可惜他对掌兵之事一窍不通,便是同学兵法,他都不如小两岁的公主学得快。后来他与太子进军磨练,结果一个赛一个的狼狈,他实在不愿在军中消磨,便自请回临虞继任王位,将陛下气得够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是纪施忠的儿子!你怎能不从军呢!】
【父亲是父亲,我是我,陛下也常说我当初是如何艰难才从棺中活下来,我都那般艰难了,爹娘肯定也想看我活得开心一些。】
陛下听了他的歪理直想揍他。
棺生子的事,徐宛不曾听闻,当年的事如今也在传,贼人兵分两路,一路截杀了老王爷,一路刺死了老王妃,人们也只是说纪椟是遗腹子,他还当老王妃是重伤产子故而不治身亡,却不曾想竟是这样。
“至于临虞府中那些关于我的传言,你想来也听了不少。”
徐宛听他话锋一转,却不知该怎么回话。
“我也大概听了听,不外乎什么好色,府中女子众多,好像还有说我不能人道的。”纪椟啧啧称奇,这些人真是,谁说他不能人道的?是来试过么?“不过大差不差的,好色多正常啊,食色性也,不好色的都出家了。府中呢,也的确姑娘们多一些,不过,她们是在后院的学堂里,多年前不是有恶人在秋霜学堂坏事做尽,还杀害了不少女子的事么?那事之后,我便寻到了学堂的斋长,将后院腾出来给她们用了,反正那么大的地方空着也是空着,门外有府兵看守,还有王府做掩护。咱们与学堂中间隔着两道门,寻常是不开的,学堂里什么都教,姑娘们一面读书识字,一面学些傍身的手艺,王府在外的产业大多都是她们在打理,像什么云绣楼、和香斋、制衣坊,都有学堂的姑娘在里面做活,你我大婚的婚服就是出自云绣楼,甚至是这桌上的绣布,你穿的这身长袍都是她们做的。”
徐宛是实实在在的被这事惊到了。
秋霜学堂的事,当年闹得很大,女子读书一事犯了禁忌,更何况学堂中请了两位临虞府中有名的夫子,当时便有书生们到衙门联名上告,说秋霜学堂此举不但是抢了书生的求学之师,还占了家中男子的求学之路,而女子又无法科举,家中多出一份钱财在女子身上,无异于石沉大海。
之后秋霜学堂的斋主梓秋霜放出话来,不收入学女子一分钱财,又被批是在借学堂之名培育娼妓,戏称其为‘娼妓学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娼妓学堂之名一出,便有无数衣冠禽兽到学堂捣乱,更有甚者,跟踪围堵学堂的女学生,以‘娼妓’为由要求她们卖身,出了好几起奸淫掳掠的案子,学堂差点开不下去。
斋主上告府衙,为此事府衙连同虞军狠抓了一大批人,落实其罪名,有功名者革除功名,那些人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就连云都的学政都传令认可了女子学堂,众人都以为此事便尘埃落定。
却不曾想,就在学政的传令下达的第十天,便有一伙歹人冲进复课的学堂大肆烧杀,烧毁了学堂连带附近的房屋十余所,杀害女学生二十三名,任课的两位夫子,一死一重伤。
知府震怒,派出人手严加追查,最后歹人是抓了,一行七人,五人是书生,还有两人是一对夫妻,是之前被杀头的某书生的父母,知府重判了此案,将七人通通拉去斩首。
杀人犯临死前,还对着斋主大放厥词,他们便是死了,照样会有后来者,定要让秋霜学堂开不下去。
再后来,秋霜学堂便消声觅迹了。
没想到,竟是藏在了王府之中。
这一藏,便是十年。
“她们得知我成亲,都想见你,说是准备了礼物要亲自送,不许我转交。你若是不想见,我便回绝了她们。”
“我应当去见的。”徐宛连忙应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椟却突然严肃了起来,“秋霜学堂一事,阖府上下都是守口如瓶的,府中人口简单,下人们加上老管事不过十个人,其他多是府兵,我们既已成亲,此事便没有瞒着你的道理。府中的田地铺子和一应账册都要交给你,王府的支出学堂是占大头的,不过,年前陛下来看我,说了会拨私库平一半的帐,但不知他几时才会把钱送来。你身体欠缺一些,也不好让你一个人操心,有事的话,咱两个就商量着来吧,好不好?”
话已至此,徐宛自是没什么不好的,“好。”
“那学堂,我去差人去通知她们了,我们午后再去。”
“好。”
纪椟扬唇一笑,“府中往后都会称你‘殿下’,你是男子,王妃终究是女子称呼。”
“好。”
“我叫你阿宛吧,好不好?”
徐宛打了个磕巴,纪椟连忙补充,“你没取字,我要是也叫你殿下,就太怪了。”
徐宛抿嘴,只得答应,“好。”
纪椟当即露出了得逞的笑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春逢谷雨晴】:
《与崔二十一游镜湖寄包、贺二公》
唐·孟浩然
试览镜湖物,中流到底清。
不知鲈鱼味,但识鸥鸟情。
帆得樵风送,春逢谷雨晴。
将探夏禹穴,稍背越王城。
府掾有包子,文章推贺生。
沧浪醉后唱,因此寄同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那小厮……”纪椟正说着,却又收了口,只是看他,似乎是在询问。
他有一瞬的错觉,以为纪椟是要找麻烦,心里猛地一跳,但这人如今表现出来的,又不像那样无理取闹的人,“他唤百两。”
“我怎么瞧着他比你还要小?”
徐宛暗自松气,原来是问这个,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是我自己挑的,他亲娘早故,亲爹娶了后娘生养了两个弟弟,家中周转不开便将他卖了。”有点同病相怜吧。
其实来王府之前,他想把百两放走,得了自由身,往后寻个铺子看帐或是为人书写,总是好过跟他跳火坑。
但百两担心他在王府孤身一人,死活不肯。
徐宛思绪有些飘远,说起亲近的人,话也不由得多了起来,“他原本也不叫这个名字,他爹一两银子就将他卖掉了,他人小却有志气,说自己以后肯定会很值钱的,起码也值一百两,才有现在这个名字。”
纪椟低低地笑了两声,不轻不重的揉捏着他的手指,“真是瞧不出来。”他看那人明明就很木,却能说出这样的话。
徐宛垂眸,百两一直很伶俐的,这些时日只是被这婚事吓懵了。
但这些话,却是不好开口的。
“我身边有个小兄弟,姓杨名刈yì,字策清,五岁时就跟在我身边了,他父亲是我爹在世时的亲卫,他小我四岁,年十五便进了虞军,满了五年役才回来,如今管着府兵。”前一晚还是策清替他挡的酒,被灌了个彻底,现在还没睡起来,“我本想着,从府兵中给你调一个会武的,但你那百两既然年纪不是很大,不如让策清操练操练,好过调来一个陌生人,你也不适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宛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想着百两那身板比他是强了不少,但平日也只是多做些书本上的事,又怕学不来武艺,但既能强身健体,学了也挺好,“我,我问问他吧。”还不知百两愿不愿意呢。
纪椟倒是不急,他有的是办法让那根木头愿意。
“啊……”徐宛趁纪椟去拿回门的礼单,便问了一句,百两一脸为难。
他怎么还得学武啊?“公子,我都这么大了,肯定学不好的。”他已经被公子安排了一堆书要看了,再学武,那得多累啊,之前就不想,如今更不想了。
“还未到十七呢,学着身体也能好些。”
百两满不情愿,他觉得自个儿身体挺好的,公子才应该再多学几年,但大夫也说心脉有缺单靠习武是填补不了漏洞的。“我又是看书,又是学武,到时谁来贴身照顾公子啊?”
“当然是我了。”纪椟刚来到门口,便听到百两的抱怨,顺口接下,百两暗暗腹诽,这平昭王不打他家公子,他就得烧高香了。纪椟瞥见百两一脸的难以置信,没忍住拿礼单的册子敲了这货的脑袋,“嘿,你这什么眼神,本王还会骗人么?”
徐宛顿时心里一慌,连忙叫百两出去了。
纪椟似笑非笑的看着百两,后者很不情愿的关上了门,眼神防备,好像他是条吃人的豺狼。
这主仆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椟撇撇嘴,“你倒是怪心疼他的,咱俩成亲了,你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呢?”
徐宛有些迷茫,下意识思量起来,也没想到纪椟有什么好心疼的,只硬着头皮回他,“是我没教好他,王爷别跟他计较。”
纪椟坐了下来,一把扯过了徐宛的手,放自己掌心里攥着,什么计较不计较的,说的他多小气似的,但又不由得凑上去讨嫌,“我不同他计较,就只能同你计较了。徐殿下打算如何补偿我呢?”
徐宛不知道,他没做讨好旁人的事,他不会讲好听的,又身无长物,但长相多少能入眼,仿佛,只能拿身体去补偿……
他知道王府的莺莺燕燕都是假的,也未觉得轻松,毕竟成婚后他的作用,说来与那些人并无差别,但要他真的放下姿态,去取悦什么人,他宁可平昭王如传闻一般去外头寻欢作乐,把他抛诸脑后视若无物。
可平昭王不是那样的人,而婚姻之中,哪有那么许多的你情我愿,那些事,也是他应做的。
纪椟的手突然抚上了他的面庞,撞进了眼眸的也只是担忧,“抱歉,吓着你了?我没生气,不用你补偿。”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情愿,尤其在得知纪椟是个好人后,就更不情愿了。
他只是一个贼。
他不单偷走了妹妹的命,还偷走了本属于妹妹的婚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与阿箐qìng是双生子,只是他胎里带病,生来便孱弱不堪,也曾羡慕过能在院子里活蹦乱跳的妹妹,他在七岁前连屋子都出不去,只能卧床静养,只能隔着窗子听一听那些欢声笑语,
那时妹妹常会给他带一些花草,让他也能瞧见外头的景色,可惜那些花草总会被屋子里的药味熏得凋零了。
若是没了花草,便是枯枝也要折一段,便是石头也会捡两颗,他屋子里总会放着妹妹带来的新鲜的风景,那同他一般大的小姑娘却比他坚强,见了他就会笑,会宽慰他。
“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们最后一面那日,妹妹也是这样说的。
再见时,只有两具残破的尸身。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屋子,却不是因为自己好起来了。
管事伯伯说,是去虞岭的山路上出了意外,马车翻下。
娘亲和妹妹是为了给他祈福,才上了虞岭,妹妹本可以不去的,但因他想看一朵唤作‘晨光’的花,因那晨光只开一日,只开在虞岭的道观,妹妹才央求着娘亲带她去了。
娘亲也本不必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不是为了他。
若不是为了他……
若是没有他,若是没有他便好了,若是没有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纪椟本还喜滋滋的想着,他们都成亲了,小小的占个便宜也不算过分,可他半梦半醒间,怀里的人,突然浑身颤抖,愣把他吓醒了,徐宛的脸色急剧扭曲,似乎是有些喘不上气来,额上满是汗珠,看起来异常痛苦,抓着他的衣袖,却低低地喊着,“百两。”
纪椟从未见过这场景,一时无措了起来,而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百两径直冲了进来,将他推到了一边,扶着徐宛躺好,手脚麻利的从瓷瓶中倒出了几粒药丸,喂给了徐宛。
徐宛服下了药,片刻后才渐渐恢复了平静,疲惫地合上了眼,呼吸还有些不畅,百两便轻抚着他的胸口,又拿着用水浸湿了的帕子给他擦汗。
纪椟想上前看看情况,也被百两挤开了。
百两瞥了他一眼,眼底带着厌恶,只阻隔了纪椟的视线,不许他看。
他顾不得生气,见徐宛如此又心下难安,只得去叫了宋大夫过来。
百两见了宋大夫,当即就告状,“公子已经有小半年没发过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大夫把过了脉,又扎了几针,徐宛脸色才好了许多,瞧着也有了血色,宋大夫看向他叹了口气,说得静养。
他追出去问情况,宋大夫只是摇头,“这样的弱症,能活到如今,已是不易了,发作起来也属正常,只是说不得哪一次便……”宋大夫没再说下去,但未尽之言已然犹言在耳,“殿下郁结在心,最是损伤,王爷若珍视他,需得加倍小心。”
纪椟心里发沉,但还是点头称是,送走了宋大夫。
“你怎么好那样说,没得惹祸上身。”徐宛气息虚弱,训了百两几句,纪椟便是再好,高低也是个王爷,若是脾气上来了,未必不会惩罚百两。
况且,这事与纪椟也并无干系。
百两一脸委屈,他本就讨厌平昭王,公子又莫名其妙的发病,还能是谁害的。但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他受罚无所谓,要是为此牵累到公子,才是得不偿失,只好跑去跟纪椟认了错,“那些话都是我瞎说的,与公子无关,王爷有气冲我就是了。”
公子那身子骨,哪经得起折腾。
“你并没说错什么,我有什么好气的。”纪椟没打算跟他计较,只是抬脚进了房间,百两看他进房就又慌了,没来得及细想纪椟的话,生怕公子又被气病了,连忙跟上。
百两发愁,怎么就不能分房住呢?公子身体都那样不好了,这平昭王一点眼色都没有。
徐宛看纪椟脸色不太好,有些惴惴,看向了百两,以为是百两说错了什么话,半撑着坐了起来,纪椟连忙紧走几步过去扶他,百两见公子摇头,便落了一步没有上前,转而去倒了水,“我想喝点汤。”徐宛突然开口,百两知道公子又在找借口撵他,但公子都发话了,他也不好违逆,只得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爷,百两年纪小,难免会有不周到的。”
纪椟坐在床边,握住了那双微凉的手,点点头,“我知道,我不怪他。”
徐宛听得出来纪椟说的是真心话,也不再多言,默然垂首,目光落在了他被纪椟包裹住的手,知道纪椟在担心他,有些愧疚,“我没事。”他这样,早就习惯了,只是事发突然,可能吓到纪椟了。“王爷不是说,午后睡起来就去学堂么?”
纪椟神情犹豫,“宋老说让你静养的。”
徐宛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应声,“也是。”他这样破破烂烂的身体,留在屋子里安静的躺着,才能让人安心一些。
纪椟望着徐宛安然沉静的面庞,不由得想起了宋老的话,【殿下郁结在心,最是损伤……】,他不清楚徐宛心中郁结了何事,他就是问,徐宛眼下也不会同他坦白,但徐宛瞧着很想去学堂看看,又何必因此伤心,便提议,“要不然,我偷偷带你去,不让宋老知道,好不好?”
徐宛心念一动,又顾虑起来,万一被知道了,纪椟不会挨骂吧?“这样行么?”
“没什么不行的,姑娘们不会乱说的。”纪椟笑了起来,便是宋老知道了,不过是责备他几句,不疼不痒的,“不过,你身体还虚着,我抱你过去就是了。”
徐宛莫名高兴起来,也不在意怎么过去,点头答应了。
百两端着汤回来,看着徐宛满头问号,公子怎么穿戴整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椟差点就忘了这个爱告黑状的百两,“策清应当起了,习武一事要趁早,你便去东花厅寻他吧。”
啊?百两瞪大了眼睛,徐宛抿了一口汤,想着去学堂的事还是别叫百两知道的好,只能委屈一下他了,“也不是今日就要你学,只是让你去见见杨刈大人。”百两愁的很,徐宛又嘱咐他,“见了人不可无礼。”
百两只得应声,不情不愿地往东花厅去了。
这王府地方那么大,底下做事的人实在是少,百两一路上都没遇着人问个路,兜兜转转了老半天看到了东花厅的牌匾,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迈步进去了,可东花厅屋子瞧着不少,他也不认识那个什么杨大人,在这陌生的地界,更是无从找起。
百两在原地站了会儿,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便循着声音拐到了一处小院,院门敞着,里面叮叮当当的,百两趴在门上看了一眼,院子里有个弯下腰正修理东西的人,细看去好像是个凳子,百两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得站在门口喊着,“那个师傅,请问杨刈大人的住处在哪儿啊?”
那人抬头看他,瞧着是个青年,头发只是随意绑了,有些凌乱,将锤子搁在腿上一撑,整个人挺直了腰,眉头一皱,气势逼人,“你谁啊?找我做什么?”
啊?百两略懵,但还是老实的拱手行礼,“王爷说,让我来找杨刈大人学武的。”
“什么玩意儿?”杨刈一头雾水。
纪为斫又搞什么幺蛾子?
纪为斫经不起念叨的连打了两个喷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杨策清,指定又在背后编排他了。
纪椟一转脸,便见徐宛在看他,眉目间隐隐有些担忧之色,连忙宽心,“不碍事,我们走吧。”
徐宛被裹了个严实,心里想着无所谓,但真的被人抱起来了,感受就完全变了,有点羞耻,好在这府里人口稀少,又有老管事在前清路,并没人看到。
纪椟高他半个头,瞧着也不够健壮,但抱着他走了一刻钟也没见艰难,他很想直起身子来,减轻一些负担,但实在没什么力气,只无力的靠在纪椟肩上,未免尴尬,紧紧的闭着眼。
“到了。”纪椟突然开口,徐宛睁开眼来,纪椟笑着蹭了蹭他的额头,将他放下来了,面前是一扇小门,门上还挂着锁,老管事正拿了钥匙开锁,徐宛打量了一眼四周,是个不大的园子,瞧着有些荒凉,“这个园子一般不许人进来的。”纪椟解释着。
徐宛也能理解,必然是不想打扰到学堂那边。
小门开了,徐宛脚下有些虚浮,纪椟牢牢地搀扶着他,行过了一条甬道,侧边的角落里也是一扇小门,老管事上前敲了敲门,门那头立刻传来应答,听着是个老妇人的嗓音,“来了。”紧接着便是门锁咔哒的开启声,小门吱呀呀的推开来,门后果然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面容慈善,好奇地看向了徐宛,很是开怀的笑了起来,“这位就是徐殿下吧,快些进来。”
几人跨过小门,老管事便将门锁上了。
老妇人忍不住从纪椟那儿牵过了徐宛的手,不住的观瞧,啧啧几声,“殿下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我们王爷可是有福了。”徐宛便只是陪着笑,“老妪姓赵,随了那个糟老头子,殿下唤我嬷嬷就行。”老妇人指了指小门那边挂锁的老管事,这两人竟是一家的。
“嬷嬷。”徐宛乖巧的喊了一声,赵嬷嬷简直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牵着徐宛穿廊而去,行廊的尽处是一处小花园,这时正值暮春,园中花红柳绿好不漂亮,与王府那头的园子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分,徐宛一下走了太久,身子不免虚晃,被跟在身后侧的纪椟扶了一把,老管事也过来拉开了赵嬷嬷,纪椟便顺势将人搂回了自己怀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身子不舒服呢,你别扯着他东晃西晃的。”
赵嬷嬷松开了手,却是撇了老管事一眼,“我还能把殿下拐跑了不成。”
这边的声音明显惊动了园子里的姑娘们,私语声四起。
“我怎么听着有人?”
“我听着是嬷嬷。”
“是不是王爷带着殿下过来了?”
“真的么!”
两声轻咳打断了姑娘们的嘈杂,今日在园子里看顾的是崔玉英与程萍二人,快步来到了廊下,飘飘下拜,“见过王爷,见过殿下。”
“搅扰了。”纪椟摆了摆手,让她们起来了,又分别指了两人给徐宛介绍,“崔玉英,云绣楼的掌柜之一,最擅双面异色绣,房中的那扇四时花鸟锦屏就是出自她手,还有其他两位掌柜,技艺各不相同。程萍,茂林书斋的画匠之一,擅画工笔,还会雕版,技艺高超,她二人目前在学堂做夫子。”
徐宛对着两人微微颔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爷谬赞了,王爷的工笔才是一绝呢。”程萍笑着回赞,显得落落大方。
“王爷与殿下先到前堂暂歇吧,我们随后就到。”崔玉英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纪椟应承着,揽着徐宛从侧廊走了,没进园子。
姑娘们等了好半天,结果也没见着人影,只瞧见崔程二人自己回来了,“玉英姐姐!殿下呢?”
“去前堂了,你们快些收拾东西吧。”
在园子里作画的刺绣的都坐不住了,忙不迭的收拾起来,“萍姐姐!萍姐姐!殿下是个什么模样啊?”
程萍抿嘴一笑,“长得好生俊俏呢!”
长得好生俊俏的徐宛着实是累着了,这学堂实在是大,还没到前堂,腿就有些软了,徐宛推搡着纪椟,本意是想歇一歇,结果他还没张口,纪椟便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老管事见怪不怪,赵嬷嬷却是‘哦哟哟’的撇过了脸,正不巧,拐角处追逐着跑出了几个姑娘,嘻嘻哈哈的,一扭脸便瞧见了这边,惊叫声此起彼伏。
徐宛登时脸就红了,一时间脑袋都没处放了,只朝着纪椟的颈窝埋了过去,要不是戴着兜帽,没叫人瞧见他这个人,只怕他得挖条地缝钻进去了。
纪椟无奈一笑,但不想徐宛难为情,便立刻撵人,“去去去。”
姑娘们都不怕他,扮着鬼脸跑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幸后面的路有老管事在前,走的还算清静。
只有徐宛脸上的羞红迟迟散不下去,纪椟捡了堂上的竹骨扇轻轻的摇晃,但目光却忍不住顺着那脖颈上淡淡的粉色探向了未知的隐秘。
徐宛被他那一顿强烈的注视,越发羞耻起来。
直到前堂来人,才转移了纪椟的注意力。
徐宛也抬眼看去,来人是个年岁渐长却容貌端正的妇人,发丝挽结而起,用素色的丝绳绑缚,两鬓略白,发中银丝掺杂,足见辛劳。
“殿下此来,实是叫人望眼欲穿了。”
徐宛笑着回礼,心下略明,这应当便是秋霜学堂的斋主了。“斋主泽被pī苍生,化及豚鱼,当为圣贤。”
斋主莞尔,“愧不敢当,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不多时,前堂便站满了学堂的学生,姑娘们聚在一处不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堂中便乱哄哄的,斋主只是拍了拍手,前堂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学堂中技艺设有六科,刺绣、书画、雕刻、制衣、制香与制簪,教授的夫子各有其三,学问与科举大致相同,学的四书五经,其中四书三人,五经三人。学问与技艺共有八科,一科的学生均在十人上下,这学堂如今登记未放的学生共有一百一十二人,夫子二十四人。除此之外,尚有武夫子三人,膳夫四人。”斋主略略介绍了学堂如今的情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学堂的夫子以旬轮值,其中技艺科的崔程二人殿下俱已见过,”斋主一开口,便有四人缓步上前,斋主便从右往左,依次介绍,“吴以环,授制簪科,擅錾花、镶嵌;赵殿红,授制香科,擅做调配,和香斋的新香多为出自其手;沈蓉,授制衣科,王爷与殿下大婚的婚服,便是由她裁画;王碧灵,授雕刻,擅长彩雕,茂林书斋新推的彩图便是她的技艺。”
这六人年龄各有差距,瞧着王碧灵与程萍相仿,其余则是中年妇人的模样。
“各位辛苦。”徐宛属实大开眼界。
而授四书五经的夫子却是万花丛中的一点绿,两位男子,“学问科的夫子六人,均是男子。”这方面实是没有办法,便是官家女子读书,也甚少能贯通四书五经的内容,学堂也只能请男子来教。“这位是前迁州知州阮献鸿大人,致仕后来到学堂教书。”朝中如今古稀致仕,那位阮大人瞧着却是精神抖擞,甚有气势。
“都已致仕,还谈什么大人不大人。”阮献鸿倒是不甚在意那些虚名。
徐宛也从善如流,“阮夫子已古稀了么?斋主不说,我还当夫子不过天命,夫子如此强健,实在令人叹服。”
“殿下过誉了。”阮献鸿只朗声笑了。
“这位是广原府的大儒何仲平何夫子。”斋主的语气有些肃然。
广原府在临虞以北,离着不远,何仲平的名号徐宛虽听过,但还是对另一个名字印象深刻,便是其兄何孟安,十年前,秋霜学堂中被贼人所杀的那位夫子,正为何孟安。
“深感何夫子大义。”不论是当年为救学生而死的何孟安,还是如今不计前嫌的何仲平,都令人仰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何仲平也欣然受了徐宛的大礼。
在值的夫子便是这几人,徐宛一一见过之后,便是学生们准备的心意。
送的东西其实不多,就是这份心意,甚是厚重。
一幅满绣的竹石图,一件水绿的罩衫,一套印刻精美的彩笺,两盒香丸,一对玉簪。
而学问科的学生得知徐宛尚有秀才功名在身,便抄来了几位夫子珍藏的旧书,一共六本。
这些东西都是学生自己花心思做的。
徐宛心里也很是高兴。
最后,斋主拿了一幅画出来,画的是临水江边上的望江楼,“这画,是我仿了王爷的那幅月下仙的画风,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徐宛倒没什么好嫌弃的,一并收下了。
却没注意到一旁,有些坐立难安的纪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斋主瞧徐宛这般态度,便心里有数了,看向了正跟她瞪眼的纪椟,微微挑眉,“王爷的那幅月下仙,还挂在房中么?”
纪椟眼角抽搐。
徐宛没见过什么月下仙的画,纪椟却是突然起身了,“实在搅扰学堂许久了,阿宛今日身子不适,我们便先回去了。”
斋主也不便挽留。
但斋主特别提了,徐宛也不免有些好奇,“王爷,月下仙是什么画?”
纪椟笑笑,“是我许多年前画的了,那时笔触还嫩,我怕你笑话便收起来了。不过,大婚的那幅我快画好了,过些时日就能装裱挂起来了。”
徐宛沉默,别吧,那画里不是他么?
他此后岂非日日都得看到自己穿婚服的模样?
那也,太怪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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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两也是没想到,才来了第一日,就被自家公子卖了。
有些气恼。
徐宛望着气呼呼的百两,不觉愧疚,但此行他却不后悔,而在百两身后跟着个青年,从头到脚乃至头发丝都写满了放荡不羁,颇有狂士风范。
“怎么跟个疯子似的就出来了?”纪椟看着杨刈这模样,顿时眼前一黑。
“我又不出门,以往在府里你不也这样么。”装什么大尾巴狼呢?杨刈才不管那些,恨不得把他老底都掀出来,“纪为斫,你就是给我找麻烦,也好歹知会我一声吧。”
徐宛下意识看了纪椟一眼,眼前这人全身上下都打理的整整齐齐,有些想象不到‘也这样’的纪椟是个什么景象。
“殿下聪慧,想来也知道我是谁了,唤我策清就行,这个姓纪你可要防着他些,这人心黑手毒,最会算计人,殿下可别被他这副什么谦谦君子的模样给骗了。”杨刈自顾自的说了一通,听的纪椟都想撸袖子揍人,实在是他还得扶着徐宛,腾不开手。
“多谢大人告知,却不知百两资质如何,可否习武?”
杨刈无端咂舌,“这种事总得自个儿愿意。”
徐宛便明白了,大抵是百两跟他说了不想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刈给平昭王添完堵,便继续回东花厅的小院修凳子去了。
日已西斜,徐宛用过了饭,百两看他喝药,纪椟在书案那边点蜡烛,百两突然低声问了,“公子是瞧上王爷了么?”
徐宛摇摇头,又说,“王爷是个好人,我们往后还是要在王府中生活的。”处处与纪椟对着干,起冲突,于他们又有什么益处。
他不求什么,他只想要安稳的生活,眼下日子还算安稳,这样便够了。
王爷此刻需要他,会对他好一些,便是往后不需要他了,也不会对他太差,这已然很好了。比一开始所设想的生活,好很多了。
“百两,你该去学的。”徐宛劝他,“多一技之长,总是好的。”他万一有个不测,百两已归了良籍,不会受王府挟制,随时能走,学了武也好保护自己。
百两哪里不知道公子的心思,从他跟着公子开始,公子便给他脱了籍,叫他学这学那,满心都是给他做打算,做的都是那些身后事的打算。
这平昭王既然是个好人,那公子完全可以为自己也想一想啊,“公子既然觉得王爷是好人,为何不试着托付给他呢?”公子是身体不好,但真人这些年一直在钻研新药方,未必就没有以后,“公子总想着我,也该想想自己啊。”
徐宛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将喝尽的药盅放在了托盘上,显然是没有听进去。
他没有什么好打算的。
纪椟瞧着往这边走了,百两不好再留,便先离开了。纪椟过来便注意到了气氛有些凝重,“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两不想学武,我说了他两句。”
纪椟牵起徐宛的手,把人揽在怀里,“这事强逼不得,也不必说他。”
“不好浪费王爷的一番好意。”徐宛还是有些不自在,但也任由纪椟搂着他。
纪椟摩挲着他的后背,“你怎么确定我是好意呢?万一是我羡慕他整日能缠着你,便寻了个理由支走他呢?”
徐宛神情淡淡的,“王爷说笑了。”百两何曾缠着他了,倒是这个平昭王,也不知是不是新鲜他这个‘新娘子’,成天在他眼前晃。
纪椟抿了抿嘴,暗自叹气,有些事终究急不得。
那些话,不便再说,纪椟只掀开了书案右侧墙上挂着的一个布帘,后面竟是个厚木门,进去后,是个不大的房间,光线不甚明亮,闻来有股湿气,在靠近房门的墙上开着小窗。
徐宛有些疑惑,看着房内床榻齐全,又甚为隐蔽,冷不丁的想起了外界传言平昭王有怪癖一事,顿时脊背发凉,人都僵直了。
“你身子不大好,受不得风,我便将通去浴房的空廊砌了,以后洗沐就不必出屋了。”纪椟又领他到浴房看了一眼。
房门开启,正对着屏风,不同于卧房中的那扇四时花鸟锦屏是双面刺绣,这扇屏风是纯木雕出的吉祥纹样,看着简单却很有趣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绕过屏风,浴房有些空旷,大抵是房高的缘故,除开房门那侧的墙,其余三面都装了横坡窗,楹上雕刻的纹样有些奇异,并不常见,似乎是某种花,瞧着眼熟,却一时记不起了。
窗上糊着只青绿色的薄纱,但谷雨过后早晚尚凉,浴房中倒是不觉得有风侵入,不知是纱特别,还是用了别的法子。
浴房正中央是个偌大的汤池,还泛着热气,细闻来,竟有股淡淡的异香。
徐宛说不出这香味具体为何,只觉得沁人心脾,突突跳动的心脏也随之缓和下来。
却只缓和了瞬息,“需不需我陪你一起洗?”纪椟嗓音不高,却字字都砸进了他耳中,徐宛瞠目结舌,脑子都空白了。
那副愕然的模样,比一贯的冷淡要赏心悦目的多,纪椟升不起怨怪的心思,只是吃吃的笑了,故作暧昧的补充,“还是你先洗吧,你洗过的水肯定更香一些。”
并不会……徐宛张了张嘴,却又无言以对。
“一个人可以么?不成的话,我让百两进来。”纪椟逗弄完又担心起徐宛的身体。
“不碍事。”
“我就在暗房里,你有事便叫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宛点头应了,纪椟将换洗的里衣拿进来后,关上了窗边的隔板,转头离开了。
他站在原地望着房门望了许久,见没什么动静,这才宽衣解带,简单冲洗后,泡进了热气翻腾的汤池,整个人被温暖的池水包裹着,他攀着池边,发出一声喟叹。
这久违的清静。
他果然还是,喜欢一个人待着。
这一日下来,光是应对纪椟,就很疲累了。
平昭王什么时候就厌烦他呢?
只给他一间能住的屋子就好。
他早就习惯了百无聊赖的生活,一个人静静地留在屋子里,也能多活些时日。本活不了几年,进了王府,更有种会折寿的错觉。
纪椟到底喜欢什么呢?若只是喜欢‘新娘子’,要不要再娶一个进来,纪椟就能换个人去缠了,还能留个后什么的,平昭王是开国的异性王,虽已过了两朝,但也不好叫王府后继无人。
纪椟既是天家抚养长大,天家也肯定不会放任纪家无后,娶新人是早晚的事,若是由他提出来,一来可以支走纪椟,二来在天家那处也能留个好名声,他便是撒手人寰了,说不得天家会记着这事善待徐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衡来日还要科考,还要做官,也得替阿衡打算打算。
但这事,还是得跟纪椟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定下来比较好,他也好有个盼头。
徐宛泡的有些困了,便从池子里爬出来,换好了里衣,在门口稍站了站,清醒一些后,才推门出去了。
纪椟正倚在床榻上看书,一旁的高几上放着一盘蜜饯,看他出来了,便撂下了书,迎了过来,“可有不适?”
“不曾,劳烦王爷担心。”他只有些困。
“你先去歇着吧。”
可纪椟都等了他,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去睡,况且,他还有些话想说,“我等等吧。”
“成。”纪椟笑起来,捏了捏他的手,进了浴房。
他坐到了床榻上,随手拿起了那书,是本游记,文笔清丽,写的也很有趣,可他的确是困了,没看完一篇,便脑袋发昏了。
他能感觉到面前有人,但有些魇住了,动不起来,也醒不过来,只能听到那人在低低地唤他‘阿宛’,直到被拍了肩膀,他才陡然能动了,纪椟的脸离得很近,几乎要贴在他面上了,带着一股热气,大概是刚洗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在这儿睡,没得着凉。”纪椟松了口气,摸了摸他的额头,凑过来挨了挨,在上面落了一吻,徐宛眼睑微颤,有点害怕,但还是忍下了,他昨夜是睡得太沉了,才躲过了一时,今晚只怕要躲不过了。
纪椟将他抱了回去,他不敢抗拒,顺从地任由摆弄,实则脑中已经乱作一团了,想要拒绝,又一时找不到理由,可做那种事他也不懂。对了,他猛然记起,成亲前,王府是送过秘戏图的,可他下意识觉得恶心,随手丢在了书柜里,看也没看了一眼。
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他什么也不会,不会惹恼了纪椟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口,纪椟已然熄了烛火,室内顿时暗了下来,床帏微动,纪椟上了床榻,从身后贴上来,热意透过里衣直钻入了他体内,抱在胸前的手也被握住,整个人都陷在了纪椟的怀里。徐宛一瞬间心跳都要停了,身体也莫名发烫,却听耳畔传来纪椟的低语,“快睡。”
徐宛久久没回过神来,但躺了许久,纪椟也没对他做什么,只是抱着他,身后呼吸渐缓,似乎是睡着了。
他兵荒马乱了半晌,纪椟却睡了。
为何呢?
徐宛都觉得自己怪,纪椟都没碰他了,他反而心里开始犯嘀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会是,不行吧……
平昭王真的不能人道么?
可这话他也不好问出口啊,也太伤人了。
第二日一早,他迷迷糊糊,从纪椟怀里醒了,或许是前一日受到的惊吓已然够多了,他望着纪椟,从两人挨着的地方还能感受到从这人身体传来的温度,也只是暗自叹息。
原本婚后第一日就该拜见长辈牌位的,但纪椟实在是不在意这些,只忙着交代王府的里外实情,便耽搁了。
纪家的牌位都供奉在一个小祠堂,不止是纪椟的父母,还有第一位凭赫赫战功封为异姓王的纪良,字润生。
据传之后继位的平昭王是纪良妹妹留下的孩子,纪良一生无妻无后。
徐宛虽是被迫入了王府,但对于历任平昭王,还是心怀感佩的,极为慎重的敬香叩首。
望着老王爷与老王妃的牌位,徐宛又下意识看向了身侧的纪椟,这二人若在天有灵得知了其子的境况,得知了其子大开中门却迎回了一个同床异梦的男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阿宛。”纪椟握住了他的手,“不用太在意,都说世上有轮回,爹娘死的都早,若是当时便投胎,想来如今都与我一般大了,他们福德皆满,必然会过得很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宛心里不免替他觉得苦涩,安慰的话也想不出一句,便只是轻轻回握了。
见过长辈,纪椟便全身心的扑进了画里。
徐宛愁眉不展。
若纪椟真的不能人道,不能留后,那迎娶新人最大的借口就不复存在了,而他想要转走纪椟的注意也难以施行了。
其实,也是有迹可循的,纪椟都二十七了,年岁可不小了,天家若爱护他,怎么也不可能拖到这个年纪才给他娶了个男人。
说不定,天家正是看上了他年寿不永,又身为男子,能为纪椟的隐疾做掩护。
纪椟放下了画笔,揉了揉手腕,看徐宛坐在一边发呆,便上前按住了那紧皱的眉心,徐宛这才抬眼看他。
“王爷。”
“胡想什么呢?”纪椟的指尖在微蹙的波折上不住的留恋,语调都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想,怎么给王爷留后。”徐宛微微垂眸,睫羽与声音一同低落,瞧着越发我见犹怜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椟轻笑了几声,指尖划过眉峰,掠过脸颊,最后停在了唇边,却只是勾了勾他的下巴,不甚专注的回应,“想那些没有用的做什么,留不了的。”
徐宛就更愁了,这算是变相承认了有隐疾么?
“明日就要回门了,你不如再想想,要不要多添些东西。”
徐宛摇头,回门的礼单他看过了,东西已然很多了。他眼下只发愁纪椟的隐疾,如此一来,他岂非要被绑死了。
但纪椟有隐疾,对他而言,也不算太坏,好歹是不必在床笫间取悦纪椟,又少一桩差事。
“阿宛,我们过几日,去庄子上吧,去散散心。”纪椟捧起他的脸,这样忧愁总是不好的。
“好。”徐宛并无不可。
纪椟的指肚在不经意间擦过他的下唇,徐宛捡回了些理智,望着纪椟那怪异的眼神有些惧怕,下意识就想将人推开,但又思量起了传闻中的怪癖究竟有几分可信,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纪椟若真的有怪癖,真的起了兴致后会打人,那他往后要怎么办?
与那些未知的怪癖相比,眼下的这些触碰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宛满腹愁绪,对于回门一事都有些意兴阑珊。
“阿宛,阿宛?”
徐宛猛的被拉扯了一把,有些困惑的看向了纪椟,怎么了?
“阿宛。”他眼瞧着徐宛神情恹恹小半日了,可问了也说没什么,他又不好深究细问惹了徐宛厌烦,“我们到了。”
徐宛愣了愣,掀了帘子一看,马车已然到徐府的门口了,百两也站在车下奇怪的看他。
纪椟没再说什么,只是扶他下了车,门口管事与徐衡等了好久,还以为徐宛出了什么事,急得差点就要过来掀帘子了。
“大哥。”徐衡连忙撩着袍子下了台阶,跑过去搀起了徐宛的手臂,也顾不得那什么平昭王还在旁边,搀着人就走,“快走吧,母亲等的都快哭了。”
徐宛对着徐衡笑了笑,一直以来惶惶然的内心也突然有了着落。
管事的许伯伯也迎了上来,看了他好几眼,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是问候了一句被冷落的平昭王,徐宛这才想起来还有纪椟跟着他,顿时心里一紧,连忙回头看去,纪椟却没露出什么难堪的神情,只是对他笑笑。
徐宛有些内疚想过去,徐衡却不愿撒手,只拽着他进了徐府的大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衡看纪椟落下挺远,便急切地问他,“大哥,你没有受欺负吧?”
“没有。”至少目前为止,纪椟并没有对他怎么样,那些无关紧要的调笑,也算不得欺负。
“真的没有么?”徐衡快速回头看了一眼纪椟,又离着他近了些,“你别怕,现在不在王府的。”
“真的没有,你别担心。”
徐衡抿着嘴,也不知是信了没有。
还没进前厅,徐衡便兴高采烈的喊了一声‘娘’,立刻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随之回应的是带着哭腔的一声声呼唤,“大哥儿!宛哥儿,我的宛哥儿……”
徐宛眼眶一热,连忙紧走几步扶住了有些趔趄的袁氏,莫名觉得委屈,“母亲。”
袁氏热泪滚滚,不住的打量着他,又哭又笑的,“怎么憔悴了?是睡的不好么?还是吃的不好?”三日前明明还好端端的,这下回来便瘦了。
“母亲,我没事。”徐宛正宽慰着,纪椟后脚便到了。
袁氏看着平昭王礼数周全向她问好,心中略有安慰,却还是忍不住的怕,只匆匆擦了眼泪,挤出一抹笑来,回之以礼,“王爷安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二人见过了袁氏,便得去祠堂祭拜,拢共也没说了几句话。
【先妣徐母薛孺人讳匀之灵位】
【亡妹徐氏讳箐之灵位】
纪椟敬过了香,便见徐宛望着牌位出神了。
“阿宛。”
徐宛却没看他,只是喃喃自语,“我妹妹早夭,早先是没有牌位的。”如今摆在祠堂里的,母亲和妹妹的牌位都是他后立的。“她甚至连坟茔都没有。”
如今在祖坟里的,只不过一个衣冠冢。
凭什么?凭什么他妹妹来这世间一遭,却什么都没留下?
可笑他如今高床软枕,竟还不知足。
他再苦再痛,难道会比尸骨无存的妹妹还要可怜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宛?”纪椟的声音猛然增高,他才迟钝的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
“我……”他不觉慌乱起来,“我只是一时感伤……”不过,他后言未出,纪椟便按在了他的肩头。
“没事。”
徐宛其实有些不解,纪椟为何这般纵容他,似乎在纪椟眼里,他如何无礼都不会在意,他说什么都不会介怀。
纪椟即便是个好人,好到这个份上,也太奇怪了。
徐衡在母亲那儿挨了骂,等赶到祠堂时,大哥已经离开了,问了下人说是去春和居了。
他便更不好跟过去了。
【你今日这是做什么?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你便是再不喜平昭王,也该顾着你大哥吧?你是一时意气泄了郁愤,可你想过没有,宛哥儿是在平昭王手里的,他一个男子入了王府本就难做,你今日下了平昭王的面子,焉知他日不会成为你大哥的催命符!】
只盼望,大哥不会被他牵累。
春和居与二人在王府中住的容安堂大相径庭,院中多植梧桐,灌丛低矮旺盛,风景独到,屋舍小却俱全,便是徐宛自己住的卧房都透着一股简朴素雅,隔去便是书房,挂了一匾,写着‘如寄’,明明希望‘春来和居’,可这春却匆促‘如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便是他看着这匾,都难免想起那几句【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更何况是徐宛那样内敛的性情,只怕想的更多。
难怪宋老会说徐宛,【郁结在心,最是损伤】。
宛,是屋檐下被迫弯折的野草,生于春日,却也折死于春日。
而徐宛便是日日瞧着这块匾,数着命中那寥寥无几的春。
“王爷?”纪椟脸色不大好看,并没理他,徐宛看了一眼门口的百两,使了使眼神,百两揣着手看他,轻轻的跺了下脚,但还是听话的把下人都带出去了,顺道关上了门,徐宛迟疑的伸手抓住了纪椟的手臂,又唤了一声,“王爷。”
终于,纪椟看了过来,却是满眼的凄惶。
徐宛被这一眼骇到了,他从未见过纪椟这样悲哀的神情,不觉心下一酸,“王爷?”
纪椟却什么都没有回他,只是长臂一揽,将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霎时间,房中一片寂静,只有绵长的呼吸在他耳旁吹拂着,那热气源源不断,似乎要将他烫伤了。
纪椟抱了他许久,直到百两在门外似是不耐烦了,梆梆砸门,说是母亲叫他们去用饭,纪椟才迤迤然的松开了他,眼神已然恢复如初,捧着脸,亲吻了他的额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宛心里一片茫然,用饭时也总是心不在焉,看着纪椟不时地给他夹菜添汤,越发恍惚了。
饭后,纪椟只说一会儿来接他,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留了他与母亲、弟弟说话。
“宛哥儿,王府中的那些妾室不曾为难你吧?”母亲忧心的询问。
他来前嘱咐了百两,让其瞒着府中并无妾室一事,秋霜学堂的事实在太过紧要,就连百两都不清楚。
徐宛摇头,“我并不大见她们。”这也是实情。
袁氏只当是平昭王嘱咐过了府中的女子,不让打扰,“我瞧着王爷也是看重你的。”
“王爷人很好。”
徐衡听不下去插嘴,“万一是装的呢?”
“可饭时,看王爷对宛哥儿也是上心的。”袁氏说不准,但私心里是这样盼望的,“我看王爷或许是喜欢宛哥儿的。”
徐衡心里不快,当即就驳了她,“喜欢什么!不过是女人玩腻了,来了个男人觉得新鲜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袁氏不悦的扬手打他,说话越来越不中听了。
“宛哥儿,你别听这小混蛋乱说。”
徐宛沉眉敛目,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烦闷,“许是觉得新鲜吧。”
可是,纪椟的新鲜劲儿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离别之时,总是伤怀。
他从前堂走时,袁氏便忍不住眼泪,拖着他拖了半晌,最后怕在门前失态,没有出门相送。
徐衡与许管事站在门前,看他上了马车,他撩了小帘偷瞧了一眼,许伯伯只是抓着袖子不住的擦眼泪,徐衡也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车子缓缓的动了,他心中顿感惆怅。
再见,尚不知是何时。
“阿宛。”纪椟突然唤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定了定心神,回头看去,纪椟神色如常,却道,“你恨我么?阿宛。”
‘我使你与家人分别,你恨我么?’
纪椟只敢在心里补上了后半句,不敢问出口,但他知道徐宛听得懂。
徐宛喉头滚动,并未作答。他不知道,“这本是天家赐婚,与王爷无关。”
纪椟沉默片刻,又忽地笑了,挪着位子,坐在了他身边,搂住了他的腰,闻着徐宛身上那股清苦的药味,放松了精神,“阿宛,你是如何看我的?”
徐宛便脱口而出,“王爷是个好人。”
“我在你这儿就只是个好人么?”
徐宛咬了咬唇,那不然呢?都不是当初以为的坏人了,已然很不错了。
“我不可以是其他人么?”
徐宛被他追问的有些苦闷,“那王爷想做什么人呢?”做坏人么?做那个传言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平昭王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是想做你会为之心折的人。”纪椟斩钉截铁的回他,徐宛微愣,“阿宛,我是爱慕你的。”
徐宛顿时哑然,片刻后,又觉好笑,“王爷,我们成婚才三日而已,爱慕,会否过于离谱?”
“我……”
“就如现在,我说我爱慕王爷,王爷会信么?”
车厢中,只余沉默。
纪椟收回了放在他腰间的手,却冷不丁的又将他扯进了怀里,似是自语,又似是说与他听。
“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喜欢。”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古诗十九首其十三
魏晋无名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
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
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
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万岁更相送,贤圣莫能度。
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
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喜欢。】
或许吧。
纪椟确实会常常看他,有时瞧着他瞧得久了,人都呆了,而那种眼神,带着一种怀念。
不知是在看他,还是透过他看到了别人。
他忍不住叹气,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这张床莫名大了许多,即便有床帏遮挡着,也觉得空旷。
纪椟跟他生气了,回了王府后,便气冲冲的走了,他站在容安堂前,看着纪椟的背影,竟在想自己还挺厉害的,能将一个几乎没什么脾气的人惹成那样。
又想着,纪椟即便是生气了,却也没有冲他发作,只是自顾自的跑了。
心绪复杂。
他一个人在容安堂待了整个午后,清静,的确是清静的,卧房里空荡荡的,他坐在美人塌上看那本游记,但不知几时便睡过去了,还是百两叫醒了他,说夜深了,让他回床榻去睡。
之后,他又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时不时的便会惊醒,身边还是空无一人。
这本是他二十年来一成不变的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亦是他想象中,一成不变的往后。
却也习惯了。
惊雷乍起。
他自己都记不得是第几次醒来了,看着有些冷清的床榻,一时有些茫然。
纪椟去哪儿了?
屋外的雨声渐大了,他下意识想着纪椟会在何处避雨,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那么大的人了,总会照看好自己的。
他隐隐的闻着有一股酒香,脑子里便不由自主的猜测,纪椟会不会跑去消遣,会不会也抱着另一个人,说那句话。
【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喜欢。】
反正,这话若是真的,纪椟自然也会如此这般的看上别人。
他莫名有些心烦,左右也睡不好,想拿本书看看,结果一掀帘便被吓了一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椟正坐在桌旁喝酒,听到这边的声响后,略微迟钝的抬眼看过来。
屋子里只有桌上的那盏灯,纪椟的眼睛在微弱的烛光中,看起来很是明亮。
若不是动作相比于平时迟缓了许多,几乎看不出是喝醉了。
至于他会确定纪椟喝醉了,主要还是这屋中的酒香过于浓郁,来到跟前便更是明显。
难怪他会闻到酒香。
徐宛略略安心,可他站到了桌前,纪椟也撇着脸不跟他说话,他暗叹,总不好这样僵着,也不好总让纪椟低头,便抬手去拿酒壶,轻声说着,“我陪王爷喝一杯吧。”
纪椟闻言这才看向了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只是多少失了些准头,胳膊一伸碰到了酒壶的壶身,酒壶微晃动了下,没被碰倒,他却被用力扯了一下,跌坐在了纪椟的怀里,纪椟搂着他,脑袋搁在了他肩上,醺醺然的酒气随之吐出,“别喝,喝酒伤身。”
“喝酒伤身,王爷怎么还喝?”他躲了躲,这酒气实在有些呛人,也不知是喝了多少。
纪椟又喝了一杯,才带了些笑意回他,“你短命,我也短命,才能般配。”
“王爷慎言。”徐宛皱眉,这般的胡说八道,若是阿衡,他早就上手打人了。
“阿宛。”纪椟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神情有些委屈,“我怎样才是与你般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答不出来,“王爷很好。”也不必一定要与他般配。
他死后,纪椟这样好的一个人,往后自有良缘。
“我也以为做好人就能般配了,可看着还不如做坏人。”纪椟有些自暴自弃,“阿宛,其实我不是个好人的。”
做好人,有什么用呢?
徐宛还没琢磨过来纪椟这话是什么意思,猛地身子腾空而起了,惊慌的攀上了纪椟的脖子,特别是纪椟往前走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他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王,王爷……”
好在有惊无险,纪椟还是安全的将他放回了床榻。
徐宛惊魂未定,脱了鞋放好,又看纪椟明显是喝多了,宽衣都不大灵便了,只好上手帮忙,结果他刚解开腰带,纪椟便不耐烦的握了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压回了床榻。
他有些呆愣,只以为纪椟是像前两日那般要抱着他睡,便不曾挣扎,可纪椟却伸手解了他的衣带,紧接着,便有宽厚的掌心覆着在了他皮肤上。
徐宛瞬间脑中警铃大作,伸手用力推搡着。
“阿宛。”纪椟酒气熏人,看向他时,却眼神清明,低声安抚他,“阿宛别怕,别怕,我不做别的。”
可纪椟今夜如此反常,徐宛哪里能不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椟俯下身来,在他额上轻轻吻着,有一丝怜惜,也有一丝熟悉。而那只手,带着灼人的温度,抚摸过他的胸口,缓慢而温柔,却又不容拒绝。
他一时生出了些绝望,他从一开始就明白,他的身体在成婚后,必然是自己无法掌控的,但以前他是觉得身体会受到折磨,不过是多些伤痕和痛苦,熬一熬便过去了,甚至于他身体孱弱,或许都熬不了太久,便解脱了。
可纪椟不是那样的,纪椟在渴望他,很明确的在渴望他,渴望着他的身体,还渴望着他的感情。
偏偏这两个,他哪个也不想交出来。
他即便不太懂得那些下作的手段,但也听到过只言片语,纪椟便是不能人道,也不妨碍玩弄别人。
就如现在。
便是他走神的片刻,那只在他身上游走的手掌已然摸进了下裤,不轻不重的握住了要命的地方。
他下意识攥紧了纪椟的衣领,内心惶恐,身子僵成一片,羞涩和耻辱交织在一起,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惊叫声,“别……”
纪椟转头看向他,那惊慌失措的神情看起来万般的可怜,“别怕,别怕……”纪椟只是喃喃的重复,吻在了那颤抖泪湿的眼边,温热的泪水滑过他的唇缝,尝了一嘴的苦咸。
眼泪落下的那一刻,徐宛才恍然自己竟然哭了。
纪椟没有丝毫的停顿,很是熟练而灵巧的抚动了他胯下的欲望,仿佛那东西是长在了自己身上那样的熟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知道纪椟为何手法如此纯熟,他的思绪在这一刻完全撕裂了,身体在随着欲望越发滚烫起来,有种深入骨髓但又极其危险的东西在体内萌芽,他感觉得到那是从身体深处蔓延而出,独属于本能的一种滋味,亦能感觉得到,他会被这蚀骨销魂的滋味整个吞下,而纪椟就是想看,就是想要被吞没的那个他。
他的身体在欲望中起伏,他的思绪却如同剥离开来,淡然的观察着这一切,他甚至捕捉得到纪椟脸上的痴迷和得意,分辨得清那双眼中,愈演愈烈的情色。
纪椟埋首在了他颈窝处,那酒气随之浓烈,他仿佛也被酒气包围,意识有些迷醉了,只有盘旋在体内的怪异的感触在不断的攀升,他原本清醒的思绪也开始模糊了,虽然很努力的咬着唇不让屈服于本能的声音泄露,但那美妙的感触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总有些声响会从中挤出。
他残存的思绪告诉他,那是情欲。
那或许是这副身体最无法控制的东西。
不论他是否爱慕眼前的男人。
他蓦然泪眼滂沱,他不明白,纪椟为何要这般折辱他。
【阿宛,其实我不是个好人的。】
他恍惚间记起了纪椟的话,似乎有些明白,也在这样的恍惚中,泄了身。
情欲还未退去,但思绪已然回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椟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未能如愿,只是压着他的半边身子,沉沉睡去了。
体内的温度渐低,他觉得有些冷了,但眼下没什么力气,更推不开纪椟,只费力地探到了被子,连带身上的纪椟一同遮住了。
身上的纪椟宛如一个火炉,烤的他晕晕欲睡。
他终究还是逃不脱,被折磨的生活。
可那,不是他预想过,并打算全盘接受的生活么?
徐宛从来没有如此狼狈的醒来过。
衣襟大开,敞胸露怀,下身一丝不挂,哪怕这些狼狈都藏在棉被之下。
纪椟如前日那般,紧紧的搂着他,那股熏人的酒气还凝聚在床帏中不曾散去。
他只觉着疲累。
他看着纪椟的脸,庆幸自己昨晚并未抗拒,即便抗拒也是徒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这种日子,都是他该受的。
熬一熬,过去了就算了。
真人也说过,他没有多少时日了。
年纪愈大,负担愈重,总有撑不下去的那刻。
“公子。”百两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徐宛脸色又是那样白惨惨的,满眼倦色,便忧心不已,“要不然我去道观问问吧?”
真人云游四方行踪不定的,也不知几时才回来,不过,即便真人不在,还有其他道长能帮忙看看的。
徐宛无所觉的饮下药汤,任凭苦涩填满了胃肠,只是宽慰着,“不碍事。”真人为他的弱症殚精竭虑多年,眼下的方子还算有用,还是凑合多用些时日的好。
“百两,杨大人那处,还是要去的。”他想着,百两能学得越多,将来才能过得越好。
“我不想去。”百两皱眉,公子精神这样萎靡,他怎么敢离开,“公子不是还让我念书么?我想跟着公子念书。”
徐宛扶着桌沿,看着满嘴推脱的百两,他知道百两是个什么心思,可为了他放弃自己的前程如何使得,“你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两面色一白,咚地跪在他脚边,立刻讨饶,“公子,我听话的……”
徐宛最初的设想便是一个人在王府中苦熬,身边的奴仆哪个都没带,最后会同意百两跟着,也是因着百两早是良籍,他便是有个万一,也不会受到牵连。
可如今看来,他往后的日子并不会好过到哪儿去,百两又是贴身照顾他,他独自在这屋子里腐烂是无所谓,可他不想被百两瞧见那些不堪的模样,不想被百两看到他一日日的腐烂下去。
不论是身为男子的尊严,还是身为人的尊严,都已然没有了,他只想给百两留一点点体面的印象。
哪怕最终,百两想起他时,浮现在眼前的是病重的苦痛挣扎,也好过是被欲望操控的玩物。
“把药拿来。”
百两下意识抓紧了一直放在胸前的药瓶,连连摇头,“不行。”公子曾滥用此药,那一次极为惊险,差点救不回来,自那以后,真人就嘱咐了家里,不许公子持药。
但他若真的要去学什么武,药瓶的确不好留在他身边,遇急赶不回来。“我会把药留给王爷的。”左右,现在平昭王对公子还是凑合的,以后有变的话他再要回来就是了。
总好过给了公子胡吃海塞。
徐宛倒是没想那么许多,他只是觉得自己拿着药方便一些,但百两显然是误解了他,“王爷也不会时时在我身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前鉴未远,百两根本不信。
但百两尚未开口,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和纪椟的错愕声,“这是怎么了?”他不过是去跟老管事交代了一下,过两日要去庄子住些时日,让提前收拾一下,也就半盏茶的功夫,怎么还跪上了?
徐宛扶了百两一把,后者便顺势站起了,径直将那保命的药瓶交给了纪椟,“百两想去跟杨大人学武,往后不大能时时随侍,便与公子告罪。这是公子发病时服用的药,一次四粒,绝不可多食,也绝不可把药交给公子,还愿王爷多多照料。”
纪椟见过这药瓶,也见过徐宛发病后的惊险,自是小心收留,“这是我当做的。”不过,这小随从会愿意去学武,还是挺让人意外的。
百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行礼告退了。
纪椟攥着药瓶,目送百两离去,回头看向了徐宛,“你又说他了?”
徐宛心里仍是别扭,低下头去,双手包裹住了药盅,看着盅底残留的一点药渣,“说了一句。”
纪椟坐了下来,这情况可不像说了一句,只怕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不然百两也不会如此听话。不过,这药……“我拿着,是否不妥?”
徐宛看了一眼纪椟手里的药瓶,他的确很想自己保存,但他也很难保证自己拿了药不会动别的心思,“不会。”
“百两说不能给你,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药能保命亦能杀人。”徐宛漠然回应,“三年前因滥用在鬼门关绕了一圈。”
纪椟哑然失声,看着药瓶,久久未言。
周遭安静下来,屋外淅沥的雨声听在耳朵里,都透着一股凉意。
“抱歉。”纪椟声音略低,徐宛却听得清楚。
他扫了一眼此人,见那张清俊的面庞带着愧疚,心中暗叹,他也没有要怪罪谁,再说那事是他自己的问题,“与王爷无关。”
纪椟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阿宛,昨晚的事,你是如何想的?”
徐宛下意识闭了闭眼,可不堪回首的一幕幕顿时浮现,又难堪的扭过了脸去,“王爷行事,自有道理。”
“我知你厌恶我,我也很想给彼此许多时间适应,但那一刻,我看着你,只想着,左右你畏惧权势,我便是拿权势压你,你也不会反抗。你总是顾及那么多,却不会顾及我,或许永远都不会顾及我,我们都成亲了,在感情被消磨之前,我总得尝到点甜头。”纪椟絮絮叨叨的说着,“就那样做了。”
徐宛没回话。
纪椟也不恼,仍旧碎碎念着,“我也知你时日无多,阿宛,我想过要你的真心,可你我都没时间了,我求不来便不奢求了,但你总该给我些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宛终于看向了他,缓缓开口,“王爷若只想拿我来填补情欲,自可拿去,我并不在意。”
纪椟欲言却止,满肚子的话转了半晌,也只是挤出了一个‘好’字。
雨下了两日。
第三日早起虽停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直到午后彻底放晴,和暖的阳光穿云破雾,洒了一地。
“哟,你还会骑马呢?”百两知道这两日王爷黏人黏得紧,不好进马车打扰,只是牵了匹皮毛顺滑、性情温和的棕马,趁着还没出发,便试骑了一下,在院中绕了两圈,正高兴着,便听到了杨刈扫兴的声音。
这两日,他可算是听够了这杨策清的阴阳怪气。
百两回头看这人懒懒散散的倚着柱子,默默咬了咬牙,到底没说什么,见公子出来了,连忙从马上跳下,迎了过去,“公子,我听赵伯伯说了,庄子上还能骑马呢。”公子也好久没骑马了,去了就能好好玩了。
徐宛淡淡的笑了,“你也慢些,小心摔了。”
他正说着,纪椟便跟了过来,给他系上了披风,“你当心自己吧,地上水都没干呢。”
徐宛安静的任由他动作,百两瞧着这幅和乐的景象,知道用不着他,便牵着马先出门去等着了,这几日下来,看着王爷挺在意公子的,也是一桩好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子对谁都好,就是对自己太不上心了。
庄子有些远,他们用过饭没多久便启程了,虽说因着虞岭上有容真观的缘故,临虞的官道和小路都修的很好,但马车还是不免有些颠簸,徐宛前一晚是点着熏香睡的,眼下脑袋还有些昏沉,加上垫子实在软和,马车也摇摇晃晃的,坐在车上不到一刻,便觉得意识不清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来,不知是睡了多久。
“喝点水。”纪椟过来扶起他,又端了水喂在他嘴边,他身子发软有些不好支撑,便自暴自弃的靠在纪椟身上,喉头一片干涸,顺着纪椟的手,喝光了杯中的温水。“难受么?”
徐宛摇头,不过那熏香后劲挺足,他还是困。“快到了么?”
“已到虞北峰附近了,再有两刻钟就到了。”纪椟揽着他,让他坐起来了些,“再困的话还是忍忍吧,不然一会儿下车要着凉了。”
“嗯。”徐宛身体虚乏,靠了许久才恢复了些力气,纪椟看他能自己坐住了,便弯下身子给他穿好了鞋,徐宛没力气反抗,只是倚在车壁上,看着纪椟。
所谓‘将欲夺之,必固与之’,纪椟如此纡尊降贵,不过是时时刻刻提醒他,他得到的,是要用付出来换的。
纪椟虽未曾如那晚的荒唐行事,却也没怎么放过他。
耳垂被不轻不重的揉捏着,唇舌之间的交缠让他脑中乱糟糟的,不比欲望被掌控时的惊慌,却另有一番不堪和泥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车轮碾过地面时的水声,清晰的荡开,和车厢中的暧昧彼此纠缠,落在耳边,他甚至都分辨不清那声音究竟是哪一种。
听来,都一样下流了。
更下流的,便是在他头脑混乱,不住喘息的当口,被迫渡进口中的茶水。
温热的茶水流过咽喉,在他胃中沸腾着。
他无法适应这样的亲密,又无处可逃。
只有纪椟恋恋不舍,将他困在怀里,在他唇上不时的辗转厮磨。
徐宛异常顺从,毕竟纪椟提了要求,他也答应了。
“公子,我们到了!”
平昭王府的这处田庄极大,几乎是将整个虞北峰都圈起来了,取名叫‘四和春’。
虞北峰同虞岭仅有一水之隔,虞岭当年也并非叫做虞岭,因此地山水皆备,最初到此的客民称之为‘临山临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临山主峰来了一行道人,为首的道长姓虞,便为临山主峰取了‘虞临’二字,之后年深日久,此名在口口相传中叫白了,变成了虞岭。
而剩余诸峰,便依着虞岭,有了各自虞南虞北的称呼,虞岭之下的村镇也因此改名临虞,后逐渐发展成了如今的临虞府,这条临水江也有了别称虞江。
山庄十分广阔,中有良田,有山林,种田畜牧骑射打猎,与迁州最出名的富村相比都不遑多让。庄中人口众多,屋舍也连墙接栋、层台累榭。
而山庄既取名四和春,便分为了四处,专事耕田的那片是‘枕山’;专事畜养的为‘栖谷’;遮天蔽日的野山林叫‘餐云’;大片住人的区域则是‘卧石’。
在此地居住的很大一部分是平昭王府的府兵及其亲属,还有一些从虞军中退伍的老兵,在此地休养生息,并饲养骏马,亲事农桑。
“王府的收入一半是来自山庄,另一半是来自绣楼那些。”平昭王府的私庄只有这一处,还是第一任平昭王在世时亲自弄出来的,就连此处的居所都比王府内部要用心的多。
卧石苑的面积堪比一方小村落,在深处靠近山林的地方,建起一处小筑,雕梁画栋十分之精美,其上的匾额提着‘观澜小筑’字样,看笔迹与王府中的容安堂是出自同一人,正是纪良。
大门两侧挂着一副楹联:垂緌ruí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徐宛不自觉的接了后句,心中对这个早已离世的初任平昭王生出了些好奇。
“观澜小筑,是‘振叶以寻根,观澜而索源’的观澜么?”百两在一旁喃喃自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是吧。”徐宛应着,却又觉得不太合理,看这四和春中的诸多名字,都透着一股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内情,观澜,或许只是字面意思上的观澜吧。
进入这观澜小筑,一路上仆役繁多,完全不似王府中那萧条的景象,“我过往也不怎么回王府的,多是住在山庄。”纪椟轻声解释着。
那就难怪了。
不然偌大的王府就放着十个仆从,实在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