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栖寒略微瞅了一眼自己的衣袍,白袍变血衣,不知道是他先倒下,还是这阵法会先被毁坏。
阴阳易位阵,他才参悟,学的不精,强行催动有静脉寸断修为尽失的风险,只是,如今这种状况也容不得他考虐这些,现在能够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残缺的阵法任然能够艰难的维持下去,他必须多受几次阵法才能让承天皿上的禁制毁坏。
精血耗尽,也无所惜。
几个来回之后,裴栖寒被十八铜卫用长戟铁刃击中腹部打落,许悠悠看得骨颤肉惊,即便是那铁戟没有打在她的身上,她已经觉得疼痛难忍。
裴栖寒重重落地,许悠悠赶忙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他倒下的地方被血色给侵染,不等许悠悠过去,他便像是不要命一样的挣扎起来,准备集结灵力又往上冲,连一口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师兄。她叫住他。
你她哽咽着,喉间干涩,她伸手探上他的衣袍,摸了一手的血。
入眼即是鲜红,许悠悠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四目相对,沉默无声。裴栖寒抬眸望向天空,他冷静地告诉她,承天皿的禁制,还差天雷的最后一击。
他剩余的灵力也只够在使用最后一次阴阳易位,若是此次失败,机会全无。
他想,他就算是死了,能够把她送出去也是好的。
可是
没有可是。裴栖寒斩钉截铁道。
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不会食言的对不对?
她知道裴栖寒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所以她再一次要他的承诺,迫切地想找他寻求一句肯定的话。
只要他说,他不会死,他一定会带着她出去,她就信。
我不食言。裴栖寒深深地看着她。
说着,他咬牙御起惊鲵剑往上冲,重伤之后裴栖寒御剑的速度骤降,几乎是被剑戟追着身后一两寸刺砍。
他先前虽然用阵法将十八铜卫毁坏些许,但是残存的或者是仍旧完好的铜卫仍有数十。
相比之下,这些铜卫边显得灵活许多,裴栖寒吃力地避开铜卫的剑戟,身前的虽是完全躲开了,可是身后的避之不及,一道长戟往他身后刺来,直接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膛。
裴栖寒的身躯在那十八铜卫面前显得异常弱小,像是整个身体都被钉死在了长戟上。
许悠悠忽然感觉脸上有一股凉意滑落,她不知道怎么就哭了。
裴栖寒几番挣扎,无法脱身,随意扭动身躯后只会使伤口变得更加得深。
他抬头望着天空,最后一道天雷就要来了,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瞬息一道长剑没入他的肩胛骨,前方又一方长戟横刺,他硬生生的受着,咬牙没有吭声。
疼痛消磨人的意志,裴栖寒抬起双手,艰难的结着印记,他几番挣扎动作,手上却实在是无力难以维系,血窟窿一个大过一个,他垂眸看了一眼祭台上的许悠悠,她似乎也在看她。
即便隔着很远,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急切,他的心猛的一缩,原本爬上脸颊上的戒脉忽然消退下去。
师兄!许悠悠呼唤着他。
他突然觉得心上涌起一阵热流,不知是从哪里来了力气,他双手不停的动作,一个印记已然结成,从一侧过来的长剑扫过的罡风直击裴栖寒的脸颊,阴云天气,闪电的光芒刺得人眼睛难以睁开。
裴栖寒忽地一使劲,插入他身体中的刀刃又没入两分,身上的血都已要流干。
危极时刻,裴栖寒张嘴,哑声艰难道:阴阳易位,开。
他闭眼,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天雷与刀戟一齐没入承天皿上的禁制中,浮动的禁制轰然散去,金色的咒文洒落天际,最后一点禁制终于是被他给毁了。
裴栖寒紧绷着的身体松懈下,连带着他脚底下踩着的惊鲵剑也摇摇欲坠。
承天皿失了禁制,从天空中坠落,他本想再去御剑往前追,身后又被一道长戟刺穿。
惊鲵剑瞬间从他的足底坠落,此刻他连便放任着手脚不在做最后的挣扎。
许悠悠眼见承天皿坠落,立刻便将其抢走抱在手心,只是不等她动作,身后长剑和铁戟便漫天剑羽一般朝她落下,许悠悠避之不及,摔了一跤,承天皿从她的怀中滑落。
长戟迅速朝着许悠悠身体的方向刺戳去,她翻身朝旁一转,艰难避过,许悠悠眼疾手快的将承天皿堪堪用两指抓住。
可她一回眸,无数冷芒对着她,使她忘记了如何思考。
死亡的威胁逼近,她咽口水,不知所措。
四周全是寒芒,根本就不可能避开,而她两指之力连抓住承天皿已是用尽力气,毁它,无能为力。
裴栖寒早在那些铜卫去追捕许悠悠的时候,便又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她会死的。
当长戟刺向许悠悠身体地时候,裴栖寒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瞳孔骤缩。
他低声唤这自己的剑。
惊鲵
落在地上的惊鲵剑只是震动两下便再无动静,好在那一刹那许悠悠堪堪躲过,可他知道那只是一个开始,他没有时间了。
他被定在铜卫的长戟上,必须先挣脱长戟的束缚才能够救她。
惊鲵
惊鲵。
惊鲵!
一声重比一声。
裴栖寒每喊一声,便觉得自己经脉中的血在逆流,或许是太过于逆天而行,戒脉一瞬间爬便他的全脸,剑戟不过离许悠悠只有三寸距离,裴栖寒拼尽全身力气,最后唤道:惊鲵!
随着惊鲵剑如迅雷一般的冲起,裴栖寒四周光芒大盛,在这阴云天气中尤为耀眼,跪地不起的修士们也抬眼望去,这一刻时间仿佛被静止。
铜卫们惊讶于这个奄奄一息的青年居然还能有如此斗志,竟然以渡劫一境之身强行突破修为,到达了渡劫八境。
随着惊鲵剑飞速地落在裴栖寒手上,他左手极速结下一个印记,飞驰着打在许悠悠身上,他聚以全是修为倾注在右手所持的惊鲵剑上,反手一剑便斩断刺穿他身体里的长剑。
许悠悠全神贯注得盯着裴栖动看,浑然忘记了她身旁的危险。
她的师兄,是不是要死了?
阴阳易位,开。
许悠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倏忽之间她人已在高空上,手上拿着承天皿,脚下踏着惊鲵剑。
事情来的太突然,她忙的去寻找裴栖寒的身影,便见他已然是躺在了自己方才的位置,一道铁戟戳向他的心脏,直接将人给钉穿在祭台上,接着余下剑戟先后从他的四肢穿行而过,不让他再有一丝一毫动弹的机会。
许悠悠眼睁睁地看着,后知后觉地抹了一把脸,脸上全是咸苦的泪水。
裴栖寒看着天空中的许悠悠,张唇欲言又止,见她安然无恙,沉重的眼皮慢慢下阖。
许悠悠身体一颤,方才回过神来,想起她的任务。
脚下的惊鲵剑似乎有所感应,带着许悠悠便往前飞,那铜卫解决完裴栖寒之后,目标便是她。
惊鲵剑飞至一处报废的铜卫边,许悠悠看着手中的承天皿,又想起裴栖寒身上的那些伤,一时间怒从心生,直接将承天皿往废铜人的额头上砸去。
去你妈的狗屁神祭!
她无可抑制的爆了一句粗口。
七彩的琉璃顿时碎成了渣渣,许悠悠身体颤抖不止,一股郁结气从她的心口满是喉间,而她现在连放声大哭都做不到。
裴栖寒会死吗?还是已经死了?她难道又不可避免的要进入轮回么?
她舍不得
天上风云巨变,阴云散去,露出晴空万里,许悠悠深吸一口气擦掉自己的眼泪,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流出后她的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
周遭的景物真在逐渐地消失,许悠悠转身,便见刺入裴栖寒身体中的剑戟也在随风而逝。
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衣袍上剥落,裴栖寒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戒脉消退,他缓缓睁眼。
许悠悠的眼眸内亮起一道光,她脸上染了喜色,脚下的惊鲵剑正带着她快速往裴栖寒的方向去。
她等不及从惊鲵剑上跳下来,待她来到裴栖寒身边的时候,他已然完全恢复,有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