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裴栖寒才问了她一句:为什么?
师兄是说我为什么会在乎吗?
他的话说一半藏一半,连为什么后面的句子都没有,许悠悠猜想他应该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在乎这铜临山里对他的流言,她答道:因为他们说得话不对,我想改正。
裴栖寒听过这话后嘴角泛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他迈开腿往前走,头顶上是蔚蓝的天,脚底下是松软的泥,他身侧还有绽开的花,它们是真的,可她说的话却是假的。
他们什么关系?她凭什么会在乎他的事情?陆息都不会在乎,她凭什么说要帮他?
见裴栖寒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许悠悠欸了一声,快步追上去,她歪头去看裴栖寒的神色,在他面前颇有怨词道:师兄,你怎么总是这样,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想什么我又不可能全猜中是不是?我刚刚要是说错了话,那你提醒我一下呗,被动不动就生气我理人呀。
我如何生气?他侧过头,微微垂眼看她。
裴栖寒的身形刚好为她挡住了春日里的暖阳,可他即便是沐浴在阳光下,那具身体那张脸也好似没有沾染上一点温意。
明明就有。许悠悠小声嘟囔道:我昨天明明都已经提醒你了不要惹师父生气,可是你方才在殿上那副模样谁看了都生气。况且,把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说不是一个好习惯,你要是有什么烦恼说出来我可以帮你一起解决。
你真如此想?他道。
许悠悠说:那当然。
前方有一座凉亭,他寻了一处石凳坐下,悠哉道:好啊。既然你真这么热心想帮我,那我就告诉你。
许悠悠还以为他终于开窍了,眉欢眼笑地坐在他身侧,见他立马有要开口的意思,她还特地从自己随手的小包里拿出来了一根炭笔和一张白纸。
师兄,你说吧,我记着呢。她分外认真道:我要是现在不能帮你解决,我回去之后也会绞尽脑汁地想对策的。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裴栖寒面不改色地问。
这下,可把许悠悠给难住了。若说她真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她必定图不上他的东西。她帮他,是为了回家。可若说没有,眼下她需要解决妖丹的问题。
我只是想回家。她含糊答说。
回家和我有什么关系?裴栖寒道。
因为只有你才能让我回家。
裴栖寒心下了然,她拿那些妖丹也就是为了提高功力,至于回家是真是假谁又知道。
他起身离开凉亭,许悠悠赶忙追上,她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不必。他离去的脚步极快,显然是不想让别人追上的样子。许悠悠怔怔地立在原地,看着裴栖寒远去的身影发呆。
他到底有没有听懂她真正的意思啊?
次日,许悠悠大中午地又去为裴栖寒送饭。
不过这一次她在退出裴栖寒的房间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朔雪居中闲逛起来。
她来这里从来都只在前院光赏过,而后院是什么风光她还不知晓。铜临山奇花异草特别多,好几次她走在路上随便扒了一株地上的野花野草,贺生都提醒她这是灵药,可以活血化瘀,治伤用的。若是下了山,这可是别人争着抢的好宝贝。
许悠悠当时还感慨这风水宝地的神奇之处,第二天她就带着铁锹铲子把那一地的花草都给挖了移植到了她的朝阳居。
好东西不行,得是她的好东西才行。
那时贺生还笑她不务正业,说她有这功夫不如多练练剑,提升自己的修为。
许悠悠没理他,她深知自己穿得这幅身体没什么天赋,而修炼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太玄乎,她所能做到只有快乐地活着然后尽力化解他的怨恨回家。
修为一事让她颇为头疼,但是种花种草可以让她得到快乐。
她慢悠悠地踱步到朔雪居的后院,环顾四周她发现这里也没花草,光秃秃地地面上只有一个泉眼。
那泉眼里面的水清澈无比,她只是蹲下凑近闻了闻,就能感觉到一股甘甜。
穿来这里这么久,她大致对灵气这一个词有了了解,这泉眼让她觉得灵气四溢。
院子里的窗子忽然开了,许悠悠侧过头。
这个时候裴栖寒应该在吃饭才对,不知道他突然开窗是因为气闷还是有别的原因。
然后她就看见了从里面伸出一只白净的手,再接着就是哗哗地菜肴倒地的声音。
菜倒完了,接着是米饭。
最后是啪地一下关窗声。
许悠悠瞪大了眼睛,她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不是眼花了也不是在做梦。
刚刚裴栖寒把她的饭菜全倒了!
是不合口味嘛,还是有其他的原因,那为什么不跟她沟通,不同她商量呢?
她凑近去看那窗角下看,何止是这一天的饭菜,前天的,大前天的,她为了亲手做的饭敢情他是一口没吃,全给倒在这里了!
那这岂不是在把她当猴耍么!
臭骗子,亏她还对他这么好!
许悠悠气冲冲地跑到前院,她推开裴栖寒的门,就见那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子上,面前是五碟光盘。
见是她,裴栖寒脸上有些惊奇,因为照往常来讲,她此刻应该离开了才对。更为重要的是,她此刻脸上的愤怒显而易见。
她的食盒有两个,通常是她第二天为他送饭的时候,离开时就会带走昨天留下的那个。
裴栖指了桌上的食盒,道:你来拿它?
我刚刚都看见了!许悠悠气急,指着那一桌光碟气愤道:你把这些天我给你做的饭菜全倒掉了!既然你不喜欢吃为什么要唬我?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脖颈出都泛着红,少见地如此生气。她看着裴栖寒,大有要和这人争到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的地步。
见她质问,裴栖寒既不做贼心虚也不因她的话而感到心中瑟瑟,他将手边空着的碗盏向前推了两分,理直气壮道:那有如何?这本就是你情我愿,我错在何处?
许悠悠眉间拧成了川字,她被他强盗逻辑的话简直要气到咳嗽,什么你情我愿,是你说你要我才看着咱们是好朋友的份上为你做的,我也没想过你会耍我!
裴栖寒起身,他着实不理解她为什么这样生气,我不是给你钱了么?
关钱什么事?是你戏弄我!
裴栖寒从书案上取下一个钱袋,扔给许悠悠,眉眼淡漠道:这些总够了吧。
许悠悠接到钱袋子,二话不说就往裴栖寒身上砸去,谁要你那几个破钱?
那你要怎么样?裴栖寒问。
他记得许悠悠当时拿的钱的时候很开心,他不懂她现在为什么不要了。况且他本就是想戏弄她,只是暴露的时机不对。
他暂时还不想让两人这段关系,或者说是许悠悠自以为的朋友的这段关系破裂。
许悠悠被他无动于衷的话气到眼眶发红,这人的话倒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她腮帮子气鼓鼓地,一副可怜模样,裴栖寒从木架上取下一个干净的小瓷瓶给她,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我给你。
谁稀罕你那破玩意。别什么垃圾货都觉得我想要,告诉你我一点也看不上!许悠悠掂量掂量手中的小瓷瓶,咬着牙就把这东西往地上砸去。做完这事她还擦了擦手,狠狠道:你太可恶了。
怎么会有人做错事还这么无所谓的?
瓶身四岁五裂,妖丹散了一地,有好几颗都滚落在他脚边。
像你这样践踏别人的真心,你你活该!她愤懑离去,几乎是口不择言,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她走时,衣角被门勾住,许悠悠气急将衣服拽得撕裂。那一角轻薄的沙料就挂在那门上。
裴栖寒的东西简直是跟他一样的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