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悠在心里认可了第二种答案,然后她便大摇大摆地上了朔雪居。敲门的时候,她心里多少还有些紧张。
门开了,但裴栖寒的表情显然不是那么让人满意,他换了身衣裳,依旧是纯黑的面料。
三两线条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那双眼眸里总有股说不出的韵味,无端地就想让人往里去探寻。
至少,这是许悠悠现在的直观感受。
裴栖寒,神秘又迷人,他身上仿佛有着无数秘密,等待着她去探寻。她想剥开他身上的雪衣,瞧瞧内里,瞧瞧那一颗跳动的心,瞧瞧他原本的模样。
虽然在他身上吃了很多苦,也受了不少气,她依旧愿意待他如初,谁让他是裴栖寒呢,能让她回家的裴栖寒。
诚然,他的话不如他的人那么美,生硬中夹杂着惊疑,明明才分开不过半天,他却对她生疏地犹如初见。
他说:怎么是你?
许悠悠很是自然地反问了他一句,不是我还能是谁?
师兄,你不想见到我吗?她随口问了一句。
裴栖寒将他的目光收回,许悠悠接着道:可是我却是迫不及待地相见师兄了。
对她的话,他没予以否认,而是继续对她陌生淡薄道: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送药啊。许悠悠将伤药拿出,随便随和地发了个牢骚,裴师兄,你怎么对我总是忽冷忽热的呢?
她确信,自己没有哪个地方惹过他。
第41章
她已经习惯了两人这样的相处模式, 每每问到关键问题裴栖寒总是沉默,就是她继续追问下去也得不到答案。
此刻,她只想把裴栖寒对她那忽冷忽热的习惯给纠正过来。
裴师兄, 我都站在这好一会了,你难道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门只开着一扇, 裴栖寒的身形堵在门口, 久久不见他让开身子,显然是不怎么欢迎她。
他盯着她手中的伤药看了半响, 这是哪里来的?
许悠悠如实答道:这是师父给的,他说你身上的鞭伤自受罚起还没有上过伤药,所以让我来给你, 师父他还是很关心,很看重你的。
裴栖寒右手搭在内里门框上,听着她的话手指不由得缩紧,死死地扣住木框。
关心?看重?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得这样的话。
他轻嗤一声, 藏不住轻蔑与嘲讽,假惺惺。
可我是真心的。许悠悠一时没有听懂他的话, 更是无法分辨他说得是伤药,是陆息,还是她自己。
许悠悠在心中暗暗祈祷他说得不是自己,除了出声辩解,她什么也做不到。
她自认为这些天她足够很真诚, 更不是在故意做戏给他看。她想,裴栖寒应该也能感觉得到。
那这个伤药你还要么?
裴栖寒的神色早已表明了他的答案, 他眼中似有赶客之意, 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 他操着一口冷涩的语气问她: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从前对她设了结界, 有这结界在她便不能来打扰他。以前是想避免她的打扰,眼不见为净;而如今,到底是在规避她的打扰还是扰乱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他觉得她很吵,他觉得她烦不胜烦,他觉得她不怀好意,明明她身上总挂着他对她负面的认知,为什么她还能靠近他呢,这一点裴栖寒至今没有想清楚。
怎么进来的?许悠悠回忆着,就这样进来的啊,我还以为是师兄你把结界撤去了,难道不是这样么?况且我们都已经是生死之交同生共死过,你干嘛还要对我设结界?
你不必说谎,结界是他破的,对不对?裴栖寒道。
整个铜临山,能破他结界之人只有陆息,这结界术便是他传授给他的。他记得很清楚,陆息授他这道心法时说过,这结界应着人心底的想法而生,你在想什么,想隔绝什么,这道结界便能应召而生。
现在,他很清楚自己想隔绝什么。
裴栖寒如此肯定,几乎是不给她留有余地的回答叫她心中兀自生出一股气。
他那傲慢自大的模样直让许悠悠恼火,他是块捂不热的冰,不仅捂不热还冻手。
许悠悠声量有些高,直言道:我就一个人来的,这结界没有就是没有,我做什么要撒谎骗你?
你!裴栖寒侧过脸,顺手将门带上,下逐客令道:出去。
许悠悠双手抵着门框,将自己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上,不让那门有阖上的机会,裴师兄,我才一会没看见你,你难道背着我吃炮仗了?一言不合就赶人,真是太没有气度啦。再说,是你先误会我的。
见他这么生气,许悠悠心中的气焰一下子就消退不少。他对她生气总比他对她视而不见,冷漠寡淡得好。
她看见他的脸瞬间变得青黑,她趁此机会将门打开,立正站好后又笑吟吟对他道:师兄,我刚刚开玩笑的。你想要我走,我就走,不烦你,不过这伤药你要先收下,不然我没法交差。
与我何干?
怎么没有关系,你还受着伤呢!许悠悠道:师父说了,这是治疗皮肉伤最好的药,你用了以后肯定能很快痊愈的。
说得跟真的一样,他差点就信了。
难道不是我身受重伤更如你们的愿么?裴栖寒嘲讽道:收起你的虚情假意,我不吃你这一套。不想死的话,就赶快滚。
变脸,这完完全全是一百八十度的大变脸,可她什么也没做。许悠悠不由得有些担心他,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伤重都给疼糊涂了,要不然我替你看看吧?
裴栖寒甩开她伸过来的手,沉着脸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趁我还不想动手,快滚。
这要是在她初入铜临山的时候听见裴栖寒这么□□裸的威胁,她肯定早跑了,还是头也不回立马撒丫子跑路的那种逃命。
可现在他明明对她心存隔阂疑虑,不肯坦白,这才生出对她的误会。
不走,你背后的鞭伤还没上药,这样它会恶化留疤,好的越来越慢的。
我不想说第二遍。他威胁道。
许悠悠固执道:不走就是不走,除非你肯让我看看你的伤。
你!
她道:我就是想看看你的伤,我也只关心这个,你
许悠悠呜呜地叫着,发不出声音。她圆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裴栖寒,这人居然给她下了禁言术!
太卑鄙啦,就欺负她什么也不会!
四周一刹那安静无比,在她震惊的目光里,裴栖寒阴沉着脸挥手驱赶她,许悠悠慌忙推开两步,他便借此机会将门带上,然后她就只能跟两扇木门对眼。
许悠悠哼唧两声,可嗓子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连咿咿呀呀的呜咽喊声都发不出来。她使劲拍了两下门,裴栖寒自然不可能回应她。
她用神思与司玉交流:这个禁言术要什么时候才能消退?
司玉道: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许悠悠愤愤地想,看她晚上这么整死裴栖寒!
在门前枯坐一会后,许悠悠觉得无趣,带着伤药离开了朔雪居。
良久后,门开一扇。裴栖寒出门看风景,红日西沉,朔雪居重归寂静。风也不动,生灵沉寂,一草一木都静默着。
这才是他的生活,他喜欢安静,无尽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