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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眸微眯,猛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在西方。
虽没看到有人的影子,但他知道那个人已经来了。
他在暗处对着其余位置躲藏的人打了个手势,接着就有几十道烟灰色的身影也踩在了瓦上,而后翻了个身,又落在了登云阁的院子中,躲藏着朝那座高耸入云的阁楼慢慢地收拢。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李浔也准备跟上,倏地,他又在另外一个方向听见了类似的声音。
纵使都是轻功,可出自于不同的宗门、习得不同的功法,也还是会有细微的差异。他部下的暗卫擅长藏匿行踪,所以他们的轻功如鬼魅一般,燕过无痕、不留声响。
这就意味着方才发出那声音的,不是他的人。
不,还不仅仅只是这一声,四个方向都陆续传出了类似的声音。
声音发出的大小、停留的时间长短,恍惚之间让他觉得那似乎就是同一个人留下的。
这个猜想放到别处他或许会否决,但是放在这个前朝遗党的身上却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毕竟此人懂的邪术众多。
他眉心一拧心下已经有了打算,于是又对暗处做了一个手势。
得到回应之后,他也没有着急跟进去,而是藏在暗处、趴伏在屋脊之上,窥视着院中发生的一切。
外头是人皮傀儡的嘶吼声、挥舞刀剑之声,一墙之隔的登云阁却十分安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死寂,静得枝头冒新芽的声音都能够被察觉。
几息过后,登云阁的西边终于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兵器相接也拳脚相交,其中有人因为吃痛发出了几声闷哼。
既然那边先有了动静,那就不是他要等的人。
那边缠斗了一盏茶还没有分出胜负,南边也接着响起了一串脚踏在瓦片上的咔嚓声响,像是要直接沿着屋脊去到登云阁阁楼。不出意外,那人被人拦在了半途中。
摇晃的枝桠、葳蕤的树叶,人影影绰绰,在斑驳的树间隙之间晃动。
李浔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身白袍,上头一尘不染,月色撒上去,隐约可见精致华美的暗纹。
有些眼熟,与云锦阁的那一套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是这波人,不过不是这个人。
西边分不出胜负,这一边也没能及时解决,相斗了又有一盏茶之久,仍旧是不分伯仲。
片刻之后,他守着的方向也窜出了一个白色的人影,那人目标明确,同样直指登云阁而去。
竟然也是一身白袍?
且与南边的那个极其相似,身形也类似。
速度太快又隔着几棵树,还是没能看清那人的脸,不过李浔心中断言,这也不是他真正要的的那个人,于是让与他一同守着的暗卫上前迎敌,他们二人很快地缠斗了起来。
他自己则继续按兵不动,躲在暗处耐心地等待。
此时已经是亥时一刻,距离清明只剩下一个多时辰,要着急的从来都不是他们。
果然,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几个白色得人影出拳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又像是不知疲倦,每次出的拳、甩的刀,像是被凿刻好了的那一样,总是按照固定的模式。
这些人行径怪异,但他的暗卫却都是肉体凡胎,即使武功再高,长时间不间断不停歇的打斗终究是会消耗体力得,所以到了后面也明显地展露出了疲态。
他垂眸沉吟半响,随后又对暗处打了一个手势,再上了三五人。
这三五人往前的姿态,就像是他已经把所有得底牌都放了出来,再无保留了。
他在猜,那背后之人也还未露底。
不出所料,当他增员的人上去帮忙之后,又从暗处飘来了好几个身着白、身形相似的男人。这些男人的身形都算不上强健,甚至可以用单薄来形容,偏生这样的身体中潜力无限。
他重新派上去的这几人与先前的也有不同,这一次个个出的都是杀招,专攻人的薄弱之处,志在一举拿下这些入侵者的项上人头。
李浔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幕后之人,他着急了、他再无增援的兵力了,所以要速战速决。
那幕后之人也真的猜到了他此举的暗藏之意,弹指之间又往上派了好些身着白衣的人。如此一来,局势变得越发混乱,被缠住的暗卫似乎也变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李浔知道时机到了,他再次对着暗处打了几个手势,重复了好几遍。
藏在暗处的暗卫给出了回应,随后就感受到一阵阵的凉风拂过,但若要去伸手触摸,只能发现那阵风早已从指尖溜去了。
他自己也紧了紧悬挂在身侧的希声。
要来了,他想。
半盏茶后,一片嘈杂又混乱的声音中突然传出了清脆悦耳的竹笛声,此音婉转,仿佛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将人柔柔地包裹着,在一片嘶吼之中如听仙乐般明朗。
隐隐有勾人沉浸其中之势。
他往旁看去,自己一手教出的暗卫倒是没什么反应,可那些侍卫们得动作较之从前却是凝滞了不少。而听了这声音的人皮傀儡,竟然比从前更为狂躁。
看来这个竹笛声包藏祸端。
一曲终了,他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出现了,不在任何一处,竟然是在那登云阁的屋檐之上站立着。
他一身渺渺白衣,身后是高悬的孤月,月色柔柔地洒在白衣之上,仿佛镀了一层光,墨色的长发被晚风轻拂,扫在脸上、缠在竹笛上。什么模样倒是没能在这昏暗的月色当中看清楚。
不过吸引到了李浔目光的,却是那人胸口悬挂着的一个金乌图腾,在月色的映照之下,金子也散发着灼目的光。
此景实在似曾相识,让他想到了秃鬼山那一夜的篝火,以及站在熊熊燃烧篝火堆上的人。
彼时那人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他派人去寻找却一无所获,如此看来是同一个人?
登云阁的门窗他早已派人给封了起来,每一层又有人驻守其中,那人就是想破窗而入,也不得其法。
那人仿佛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足尖轻踏着屋檐,一步一步地落在了院中。
也正是在对方落在院子里得的那一刻,李浔才看清了这人的面貌。
他哼笑了一声,竟然是个老熟人。
作者有话说:
记错了更新时间,上一次更新的时候以为是星期三 ORZ.
第178章 【柒拾肆】斗(中)
竟然是半年前就死于他剑下的雁音。
雁音长了张稚气未脱的脸,如黑曜石般的眼中总是带着些少年的狡黠,笑起来的时很阳光,总能不自觉地感染人。
李浔依稀记得,那时晏淮清刚进掌印府,平日里说话做事总是带着些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对他和子卯也甚是提防,直到将小柳和小梅换成了他亲自取了名字的雁音和遥梦,才变得好了些,嘴角带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那时,确实没人能预料到他是挑拨离间的细作,也确实没想到雪中送炭的火腿饼中竟然夹着蛊虫。
他分明看见这个人死了,死前癫狂的模样犹在眼前,皮肉都炸裂成了泥,腥臭的黑水沾满了希声,擦拭了许久才没了气味。
没曾想今日他又忽然出现在了眼前,竟然还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那个前朝遗党。
雁音落在地面上之后没说话,径直朝着登云阁而去。
不过往前走了没几步,就被埋伏在楼阁周围的暗卫给逼退了回来,却也不见慌张,只是手中的竹笛轻轻一扬,吹出了几个不成曲调的音符,接着,暗处又接连飞出了好些个身着白衣的男子。
他们体型与雁音相仿,在身体转动之间,李浔终于看清了那些人的脸。
竟然都与雁音一模一样,甚至脸上微笑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他们在共用一张脸。
他们是他的傀儡。
不过与雁音相比,眸子却黯淡了许多,像是没有神魂。
如此一来,只要细细地观察,还是能够区分雁音与其他傀儡的。 ', ' ')